第二百六十八章 漸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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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知道吃。”

    魏澄已經有些受不了零零每天的狀態了。

    它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完全無法用“微胖”,“貪吃”來形容了,簡直就是個饕餮轉世。

    為了控製零零日漸離譜的體型,魏澄這些天盡可能地減少了對零零的喂食量,隻是保證了它每日所需的基本營養,而不是慣著它,任由它暴飲暴食。

    她可以不喂,零零卻不會不餓。零零帶著伊麗莎白圈,根本就沒有辦法自己進食,隻能等著魏澄來用勺子喂自己。隻要魏澄帶著飯食出現在它的麵前,它眼中的魏澄,就完全是一位自帶聖光的天使。而一旦魏澄帶著空空如也的飯碗消失,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聖光,也就自然而然地消逝了。

    也許經過半個小時、一個小時,零零又開始嘴饞,但魏澄卻未必會再次帶著天使的聖光出現在它的麵前。

    這時候,零零就會繼續延續它一貫的“調皮鬼”作風,各種搗怪。

    比如說,跑到廚房,站在洗碗池上,把正在瀝水的貓糧碗打翻,發出巨大的聲響。

    又或者,就像現在這樣,用爪子不斷地拍門和撓門。

    “喵嗚!喵嗚!”零零這叫聲,乍聽起來實在抗議,可是仔細一品,怎麽總感覺有層“罵罵咧咧”的意味在裏麵

    不管它究竟在叫嚷些什麽,魏澄可實實在在是被它煩透了。

    實在是不想推開門給它投食或是承受它的“控訴“,魏澄對著臥室外說道,“你不能老這麽吃,你看看自己的肚皮,這是一隻正值盛年的帥貓咪應該有的肚皮嗎?“你看看你自己,像不像一塊肥得流油的五花肉?魏澄倒挺想問問它的。

    “喵嗚。“像是聽懂了魏澄的話般,零零的”抗議“聲總算弱了些。

    與魏澄不同,林零住在病房,倒是不需要時時和零零呆在一起,也不用為它的頑皮、貪吃等一係列問題而煩惱。

    她這幾天,開始了新的嚐試。

    她開了本新書,並且還開始學習和涉獵劇作。開新書的時候,預計字數、選題等等一係列的標準,都是嚴格參照之前那位出版商透露給她的信息去擬定的。

    按照林零自己擬定的每天計劃,她需要寫兩章新書,並且至少更新一章目前正在寫的書。這期間,每天再給自己單獨空出一段時間,用來靜思並發散自己的思維。隻要產生了任何有價值的靈感,都可以記錄下來。片段式的靈感積攢得多了,就能逐漸形成係統化的劇本大綱,這是一個劇本的基礎。

    比起自己病情最糟糕時又低落又容易焦慮的狀態,林零最近似乎不那麽患得患失和急於求成了。她深知,隻要自己願意為喜愛的事情傾注努力,那麽她所做的一切就不會是徒勞的。

    享受自己的每一分成長和進步就好。如果總是為了今天沒有編輯來收自己的書,明天沒有製片人看上自己的劇本這種事而傷神的話,那麽連眼下的事情,也很難做到以踏實的心態去完成了。

    今天,她也是按照自己預設的工作量忙碌了一天。

    下午,魏澄來到病房看望她。

    “林零姐,我有個事情想和你說“現在,林零的狀態跟以往相比,已經有了前所未有的突破。上一次住進醫院的時候,她還處在完全被負麵情緒和對於生活、未來的各種質疑操縱的狀態。而這次再看她,已經很有”觸底反彈“的趨勢了——她失去了很多對她至關重要的,可也正因為與過往種種徹底割斷了聯係,她反倒一天比一天更能找到自己的努力方向了。

    現在,是時候告訴林零,她已經由靈感傳媒以“身體狀況不佳,不能勝任工作”為由,“被離職”了。

    “我知道。是不是靈感傳媒的工作沒有了?”早就猜到會是如此。林零幹脆直接打斷了魏澄的話。

    魏澄卻很是驚訝,“你怎麽會知道我明明從來沒有和你提起過“在她的印象當中,自己的保密工作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會不會是林零姐想著自己加上上次,已經請滿了兩個月的病假了,所以公司可能會掂量她身體狀況的問題?可是之前主管對她拿出那樣一副惜才的態度來,林零恐怕很難去勸服自己相信這樣的可能性吧。

    一個心靈極致柔軟的人,是難以由得自己去看清世態炎涼的。

    “其實,你第一次跟我提起推書的事情,我就有這樣的預感。隻是作為愛好的話,書不火就不火了,又有什麽要緊?“林零想著,寫作最初隻是她第一次住院期間用來分散注意力的愛好罷了。她本就是熱衷於文字相關的事,至於書會不會像鄒虹的書那樣紅遍全國,她還真的沒有想過。

    魏澄也知道她什麽時候開始寫書的,知道她這本書並不是為任何人而寫。之所以極力鼓動她去推書,大概率也是考慮到林零日後可能有轉為專職作者的需要。隻有稿費和利潤足夠高,林零才能先維持住自己目前的生活水平,才不至於意識到自己被困在這角角落落滿是蒼白的病房裏,隻能嚐試去從事自由職業的那天,因為自己起步太晚時時浸淫在失業焦慮之中。

    林零是感受到了魏澄的用心的。

    “對不起林零姐,我沒有把這件事情瞞好我是想等你恢複得足夠好了,再告訴你這件事情的。“原來林零早就猜測出這條會令她傷心和迷茫的消息。魏澄有些自責。

    “這不怪你。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隻是抑鬱中的人本就比健康的人體察到更多與身邊的人事物有關的感情細節罷了。是我敏感,不是你的責任。“林零怕魏澄多心,柔聲地解釋著。

    “不管怎麽說,想著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我真的特別開心和滿足。等你出院了以後,按照王大夫的醫囑,你可以逐漸地減藥了。這不是很好嗎?而且,我們又可以天天同住了!林零姐,你可不許急著找房子啊“我還想和你多同住幾天呢。

    林零心領了她的好意,不過處事的分寸,林零還是心中有數的,“等我出院了,我們不是又能經常見麵了?不管是約飯還是吸貓,隻要你想,我都陪著你。就算是你實習期結束了,到倫敦大學學院繼續讀書,隻要你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我們隨時都可以連線。但是,總是一直住在你這邊,確實不太合適。看房子的事情,還是需要提上日程的。這段時間,已經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了“

    魏澄知道拗不過林零,也就不再反複提此事了。

    林零需要搬走,魏澄難免失落。畢竟是彼此誠心相待的好友,又是在工作、學業上都很照顧自己、幫助自己的前輩。

    不過一想起零零這麽個在自己屋子裏上天入地、打砸搶掠,一不準許它暴食就撒潑打滾的禍害,魏澄好像又能夠做到隻要林零一找到房子,就二話不說幫著林零把她全部的東西搬出去了

    既然已經確定沒有了從前賴以生存的固定工作,那就堅守自己,繼續做好自己喜愛的事情吧。

    反正,那個潛意識裏,一直在給自己加油鼓氣的另一個自己,不也是在說,要堅持夢想麽?

    劇本是夢想,算是心頭好,可在傳媒公司做一些文字工作,拿著固定的死工資,充其量算是理想。

    林零,你要守著你的理想過一生,還是為了夢想拚一把?

    每每這樣問過自己之後,林零都會鬥誌滿滿,今天也同樣如此。

    她碼字碼的太過於忘我,以至於魏澄給她發來的消息,都是在她自己把全部的事情都做完之後,才拿起手機看到。

    天氣預報說今天傍晚暴雨,路況會非常糟糕。魏澄很可能趕不過來。

    “好的,你好好休息,放心好啦。我沒事的。“

    林零剛這樣回複完就後悔了。

    因為她一抬眼就看到窗外密密層層的陰雲,以及猛烈衝刷著地麵的,迷蒙的雨簾。

    空氣濕度大的糟糕天氣,對於抑鬱症患者從未友好過。

    早上還一切正常的林零,這時候又迎來了一陣短暫的情緒反複。

    伴隨著已經有一小段時間沒有明顯複發的軀體症狀——頭痛耳鳴。

    很嚴重的耳鳴症狀。耳道裏充斥著刺耳的電流聲,窗外的雨聲都逐漸被淹沒。

    她陷入一個矛盾當中——想要讓魏澄來陪自己,同時害怕自己給魏澄添了麻煩。

    煩惱和煩悶都堵著她的心門,她的四肢和肌膚上的所有毛孔,都僵硬地暴露在空氣中,似乎忘記了呼吸與運動。

    很突然地,她的麵前閃現出一道身影。

    就像那個穿著紅白校服的女孩一樣,這道身影,也始終生存在她的潛意識中。

    現在,在暴雨天氣來臨的時候,這道身影驀地出現。

    林零揣摩並質疑過自己對於這個身影的主人究竟懷有怎樣的情感——是依戀還是急於擺脫,是所謂的愛還是一種蒼白的依賴感,是什麽在維係著他們之間的一切

    他們之間的故事,結束了沒有?

    那個身影逐漸走近,終於立在林零的麵前。他臉孔上的一切細節,都再一次撞進她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