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金玉良言
字數:5716 加入書籤
上雲台不愧帶著一個上字。
從坤寧宮前寬闊的廣場看,根本看不到什麽高台,沈彥秋還以為所謂的上雲台,不過就是不多高的塔樓,哪曾想跟著雅禎一路深入坤寧宮,赫然發現坤寧宮內部的空間別有洞天,如同一座具小而微的世界。
“完全穩固的虛實兩相洞天?還能在裏麵容納如此規格的實物!這……已經等同於一座真實的小世界了!”
坤寧宮就是坤寧宮,隻是穿過一道門戶之後,宮殿內部的結構完全改變,純白色的天光大亮,整個洞天世界裏都彌漫著輕微的水汽,卻沒有凝聚成露珠。
一座大山如仙鶴聳立,鶴啄斜飛,肆意飄蕩的流雲被清風來回拉扯,仿佛幾道輕紗絲帶纏繞。沈彥秋運足目力,這才勉強看清鶴首丹頂之上築著一座涼亭。
那裏應該就是上雲台了。
兩人站立之處,便是沿著山體蜿蜒而上的石階起步。
雅禎這才收拾收端莊的架子,笑嘻嘻的道:“趕緊走趕緊走,別讓娘娘等著急了……哈哈,主要是赤月大人也在啊,要是趕不上赤月大人的演奏,我要懊悔好幾天呢…”
嗯?還真是走上去?這不得有幾萬個台階?這得走到什麽時候去?
懊悔好幾天?說的那麽認真,我還真以為你是那什麽赤月大人的忠實擁簇者,結果也就幾天的事兒……
沈彥秋點點頭,邁步就要爬階,雅禎一把拽住他,疑惑的道:“你怎麽了?怎麽樣暈暈乎乎的?”
沈彥秋心頭一驚,雙目中連忙露出迷茫空洞的意味,拖著明顯疲憊不堪卻強打精神的口吻道:“你不是說趕緊走嗎?”
雅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揶揄道:“是不是又跟殿下玩兒……啊呀呀,上次都被娘娘罰過一回,你怎麽還敢胡來?”
沈彥秋喏喏道:“我能拒絕嗎?”
雅禎撇撇嘴,也顧不得去趕赤月大人的場,神秘兮兮的問道:“這次什麽玩法?尋龍點穴還是比翼秋千?”
沈彥秋也是玩心大起,誠心要逗一逗這個大咧咧的姑娘,一臉委屈的道:“吃種子。”
“哈?”
雅禎眉頭皺成一團,惡心的道:“又腥又澀的,有什麽好吃!”
這下輪到沈彥秋驚了:“你怎麽知道?”
雅禎俏臉緋紅,纖手一揮,故作無所謂的道:“你我都是同病相憐,說的好像誰沒吃過似的……不說這個,你傷了元氣,這次換我開升雲道!”
言罷掐訣念動咒語,對著石階一指,石階好似活過來一般,發出蒙蒙白光,逐層向上閃爍。
沈彥秋跟著她站上石階,本以為石階會想滾動的樓梯一樣帶著他們向上,哪知道二人站立不動處,腳下石階向前閃爍一次,二人便前進一階距離,隨即是兩階、四階、八階……
每一次閃爍就是兩倍的距離,如此隻是閃爍十餘次,不過兩三個呼吸的功夫,已經跨過無數級台階,直達山頂鶴首。
好一個升雲道,好一個倍進的陣法!
十幾步前就是他觀測到的涼亭,從山腳看都有一豆之大,他便知道這個涼亭的規格必然不小,果不其然,他也是頭一次見到占地畝許的涼亭,而且看製式,還真的隻是個四麵透風的六角涼亭!
沈彥秋瞥了一眼,隻見一個披散頭發的白衣女子斜倚護欄,體態慵懶的癱坐在條凳上,寬大的紗衣隨風飄蕩,和烏黑細長的發絲互相映襯,時不時露出兩條瑩白如玉的小腿,以及吹彈可破的赤足。
僅僅是一個背影,就完全詮釋了媚骨天成,媚到骨子裏的氣質。
這是恫兒的母親?哪有一點身為王後該有的儀態?
該不會是她姐姐吧?!
此人給他的感覺隻有兩個字,風騷,極度的風騷!
這怎麽可能是集冷豔如冰和清純可人於一身的恫兒的母親?
就連旁邊侍立的兩個美貌侍女,也被她一個慵懶的背影完全壓下去,就像珍珠旁邊的土坷垃一樣毫不起眼。
沈彥秋不敢作聲,生怕被她覺出破綻。
雅禎領著他走上前去,隔著幾步遠,輕聲道:“娘娘,雅琪帶回來了。”
王後動也不動的道:“你們幾個下去吧,雅琪留下,本宮有話要說。”
“是。”
雅禎扭頭給了沈彥秋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三個人心照不宣的退了下去。
這個時候沈彥秋根本沒有心思去想那個大逆不道的琴師赤月,也根本不在乎有沒有這個人,甚是有些敬畏的咽了口口水。
王後的聲音就像她的體態一般,慵懶無比,似乎是提不起氣力說話,又像是懶得提起力氣說話,和塗山九月嬌媚誘人的音色截然不同,卻帶著同樣的韻味,讓人一聽就能記住這個聲音,一輩子也不能忘記。
“你在怕什麽?”
沈彥秋有些惶恐的道:“我……奴婢……”
糟糕,第一句就有麻煩了!這個雅琪究竟是自稱奴婢還是什麽,他可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奴婢?”
王後輕笑一聲:“平日裏你可不會用這個詞來自稱,莫不是知道本宮要說什麽?既然敢做,就不要露怯,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堅持自己的堅持,本宮記得這句話是你說過的,怎麽如今卻堅持不了了?”
不對不對,她這話說的有些含糊,似乎是意有所指,無論是雅琪和鶴星辰之間的破事兒,還是他這次來參加鬥法之事,這幾句話都能契合進去,沈彥秋實在無法揣測王後是否已經看破了他的偽裝。
沈彥秋深吸了一口氣,鄭重的道:“娘娘說的是,縱然豁出性命也要堅持!所以我不後悔。”
王後緩緩轉過身子,露出一張和鶴星恫七八分相似的麵容,卻比鶴星恫多了十分的成熟,縱然是蒼白無血色的虛弱和憔悴,以及不加掩飾的眼角紋路,都絲毫不能抹去那股攝人心魄的美。
“娘便娘吧,還學小孩子說話,叫什麽娘娘?這裏就咱們娘倆,你也不必遮掩,放開本來麵目給我瞧瞧,可配得上恫兒麽。”
沈彥秋一愣:“您看出來了?”
王後笑道:“前次無心尊者過來,與我服了幾粒丹藥。”她皺了皺鼻子,“你身上還有真靈丹的味道,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我。”
沈彥秋滿以為幻魔道的障眼法已經修煉到一定的火候,王後有久病纏身,定然看不破他的變化,沒想到卻是這個最簡單的原因露了餡兒。
撤去術法,沈彥秋深深一禮:“小婿大悲宗沈彥秋,見過母親大人!”
王後咯咯笑道:“你倒是自來熟,八字還沒一撇,嘴巴卻是甜的很!”
沈彥秋正色道:“母親大人說笑了,恫兒已然懷了我的骨血,隻等小婿拔得頭籌,把一幹跳梁小醜盡數打趴下,這才好名正言順的接恫兒回淒涼洞。”
王後麵容轉冷,哼道:“你還知道恫兒懷了孩子?縱然是不拘俗禮的修士,我恫兒也是堂堂一族公主,未婚先孕之恥,平白無故的背了幾年,你們師徒兩個沒一個露麵,也有臉說這些大話?”
“雲影鶴是不如你大悲宗,我們也高攀不起,沒資格做天道大宗的媳婦兒!你既然沒有男兒的擔當,此生不來雲中城就是了,我們丟了醜自家遮掩過去也就算了,不勞你們費心。這可倒好,你自己送到我麵前,真當我久病孱弱,殺不得你?!”
她語氣愈發冰冷狠厲,眼神中透射出濃濃的殺意。
“我這條命不是我自己的。”
沈彥秋淡然笑道:“您的話可謂金玉良言字字珠璣,隻是我如今有妻兒要照料,總得給她們博一個未來!師恩未曾報,兄弟情也欠下一大堆,我要做的事太多……”
“誰要殺我,都得先問過我自己,同不同意!”
沈彥秋躬身一禮,飛出五行劍丸,化作五彩流光環繞周身,星空之下有我無敵的意境開啟。
“能否死在您手中,您和我都不知道。”
王後饒有興致的盯了他幾眼,忽地將殺意一收,又軟綿綿的側躺在條凳上,慵懶的笑道:“罷了罷了,我這個孱弱之人,還真殺不了你!不過也不需要我動手,真要殺你,我便沒有幫手不成?”
“赤月。”
錚的一聲琴吟,一道音波月刃斜刺裏向他側肋削去,五彩流光凝成五色劍丸,瞬間將音波月刃定住,絞一絞便做粉碎,幻魔法眼掃視四周,探查赤月的位置。
“落玉珠!”
一聲輕吟,漫空裏月白色的音波月刃如雨滴密布、玉珠灑落,叮叮咚咚的琴音連成一片,奏響一曲靈動的曲子。
沈彥秋放開神識微一感應,傳回一陣輕微的刺痛,才發現這無數的珠圓雨滴竟全是冷森森的道道劍氣,而且根據形狀和大小的不同,蘊含的劍意也就截然不同。
“大珠小珠落玉盤。”
懸浮於空中飄動不定的雨滴忽然失去承托的力量,在極短的距離上拉扯出長長的線條,每一滴都化作一道森然劍氣,將沈彥秋當做最終的歸宿。
萬劍歸宗!
沈彥秋曾領悟出萬劍歸流式,但他借助的乃是千機帶無量星砂的力量,以及星空之下有我無敵的意境氣勢,自然知道這招在凡俗世界和修行道一樣,都鼎鼎有名的劍道絕學萬劍歸宗,究竟有多麽可怕!
赤月一招大珠小珠落玉盤,直接以萬劍歸宗催動,似乎是完全不想給沈彥秋拖延時間的機會,擋的下就活,擋不下就死。
這才是最純粹的劍修,以最強的手段達成最根本的目的,絕不拖泥帶水。
沈彥秋也來不及多想,劍雨密布,連方圓十丈之內的空間都被壓縮封鎖,更沒有機會施展遁法躲避,隻得立即收回四劍,隻留下一柄大炎劍。
你以劍氣化雨,我便以劍生火,破了你的萬劍歸宗!
炎魔法身刻印同時發動,隻是被他強行壓製,隻是在周身烙下密密麻麻的符紋,並沒有化成炎魔真身,洶湧澎湃的炎魔真火以他為中心,轟的一聲炸開,大炎劍藏於無窮真火之中,以幻魔道變化萬千的法力,一瞬間分化三百六十五柄。
三氣神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