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惡毒到底後質子發瘋了(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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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不經意間的歎氣聲像是個魔咒一樣環繞著姬清晗的整顆心。
他不由得出言,“郡主。”
這一聲將出神的安然拉回了現實,她猛然意識到自己現在要做的事情。
手指都在衣領裏捂熱了,她連忙抽出來,寬了寬領子,就走到他前麵。
姬清晗眉頭蹙起,似有不悅。
安然笑笑,“方才在想事情,一時沒注意,硌著少君了。”
她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勉強。
因著一夜未眠,眼裏帶了血絲,眼下也泛著淡淡的青與黑,加上她掩蓋不住的憂思,整個人看起來愁雲慘淡,猶如那陰雲萬裏的天一樣不得勁。
姬清晗臉上的神色越發難看了。
到底是怎樣的事情,會讓她憔悴成這個樣子?
然而他沒辦法問出口。
他沒有身份,也沒有立場。
姬清晗的心頭又有酸澀湧上來。
等一會兒也沒聽到他的回應,反而看他臉又黑了幾分,安然不再開口,怕火上澆油,遂試探地拿手指去勾住他胸前的帶子。
“慢著。”
手被大掌握住。
安然頓時不動了。
姬清晗頭轉向一邊,僵持著這個動作良久。
等到她實在堅持不住要抽出來時,他才輕聲說“今日不想要勁裝打扮了。”
安然歪頭,興趣一下子就上來了,“稀奇啊。”
她方才的失魂落魄少了幾分。
有密謀又怎樣,姬清晗今天可是說了不要勁裝了誒。
就算是個坑她也要往裏跳。
她要快樂!
安然按捺不住昂揚的心,興奮地問,“少君想要什麽打扮?”
姬清晗看看安然開心了不少的麵容,長睫輕顫,“我不知道。”
安然嘟起嘴,嘴巴裏念叨著,倒因為被吸引了注意力,鬱氣一掃而空。
她念念有詞,突然笑道,“我給你梳個新娘妝吧。”
姬清晗沒想到安然會有這樣的想法,睜大了眼睛看她,可在看到她眼裏明晃晃的笑意時,又兀自將那份抗拒壓了下去。
他側過視線,故作冷淡,“隨你。”
得到姬清晗的允許,安然興高采烈地幾步並做一步跑出去。
忍冬守在不遠處,看到安然立馬走了過來。
安然對她耳語幾句,她殷切頷首。
過不久,她便和念秋分別端著木盤過來了。
脂粉衣裳,一應俱全。
安然愉快地給姬清晗梳洗打扮,而他竟也分外配合。
青絲如潑墨般瀉了一肩,撈起便有一股如水的涼意,柔軟又順滑。
她從發根梳下,輕輕地愉快地哼起了十梳歌。
“一梳梳到發尾;
二梳白發齊眉;
三梳兒孫滿地;
四梳永諧連理;
五梳······”
一直安靜的他忽然抬手抓住了安然拿著梳子的手臂。
“怎麽了?”安然立刻停下動作問,“我扯痛你了?”
姬清晗閉了閉眼,鬆開手。
“沒什麽,你繼續吧。”
安然又特意觀察了他一番,見他確實沒有痛苦的跡象才重新開始給他梳頭。
姬清晗再也不曾出現別的動作。
可他的心頭卻並不平靜。
因為一時的打斷,安然不再哼歌。
然而剛剛的調子已經鑽進了他腦海裏,不停地循環,像是陣清風牽起他心裏柔軟的一角。
他想問她,為何突然要哼起這段話?為何語調突然如此溫柔?
溫柔到,讓他禁不住要沉溺在裏麵,生出許多妄想來。
像她這樣沒有心的人,將來會因為誰而心甘情願披上嫁衣?又會對誰笑靨如花?
該是顧辰鈺吧。
隻要一想到那個場景,他的心,便揪了起來。
夜幕降臨,暗夜下橫臥著一座極為豪華的府邸,此時處處張燈結彩,紅綢連綿,門外鑼鼓齊鳴,鞭炮喧嘩,來賀喜的人幾乎要踏破府邸的門檻。
在府邸的最深處,是一個姑娘家的閨閣。
輕紗浮動,隱約間現出端坐於梳妝台前的綽約身姿。
她身穿大紅嫁衣,蓮荷紋路金光流動,鳳凰翎羽搖曳其間,栩栩如生。
身後嬤嬤輕柔地分開她的長發,檀香木梳緩緩落下,隨著每一下,一首充滿著祝福的小調從嬤嬤的嘴裏哼出。
“五梳和順翁娌;
六梳福臨家地;
七梳吉逢禍避;
八梳一本萬利;
九梳······”
“九梳樂膳百味。”她笑嗬嗬地接道,“十梳百無禁忌。”
嬤嬤手下不停,話裏也不曾有責怪之意,隻還是多了些不讚同,“小姐,您怎麽能搶過自己接上呢?應該讓老奴唱完才對。”
“嬤嬤~~~”她揉著膝上香帕,嘟嘴撒嬌,“那我等不及了嘛~~~”
嬤嬤替她把發綰上,“您啊,為了他真是什麽規矩都破了,如今這會兒必須得靜下心來,不然,日後他得翻天。”
豈料她聽了卻不以為意,又柔又嬌地說“哪有什麽規矩不規矩的,他就是我的規矩,他就是我的天。”
嬤嬤無奈地笑了,“咱家小姐啊,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銅鏡裏映出她上妝後嬌俏的麵容,她甜甜地笑著。
“然然。”
男人渾厚清潤的嗓音自門邊傳來。
她驚喜道,“檀郎。”
嬤嬤一把按住正欲起身的她。
“小姐。”嬤嬤說,“您不可以這個時候出去,於禮不合。”
她掀開嬤嬤的手,“我才不管這些禮呢,我隻要見到他,就是最大的禮了。”
雙手提起裙擺,她歡快地跑到門那邊。
男子身穿玄色長袍,正背對著她,玉樹瓊姿,單單見之背影便令她傾倒。
她跨出去,“檀郎。”
男人轉身,卻看不清他的麵容,隻知道是極俊逸的。
他伸出手來,摸摸她的半張臉。
“我的然然真好看。”
掌心灼熱,她依戀地蹭了蹭。
他低低地笑了,“今日之後,然然便該改口了。”
她嬌羞地垂下眼瞼,羞澀叫了一聲,“夫君。”
“夫君!?”
天道驚訝,“女鵝你做的這個夢也太離譜了些。”
“我也覺得離譜。”安然靠在床頭,拳頭抵著太陽穴,“可我又感覺它不隻是一個夢。”
“這個叫什麽檀郎的,我腦海裏冒出他不止一次了。”她問天道,“檀郎是誰,你知道嗎?”
天道爪子扒拉了兩下地麵,沒有講話。
安然看他專注於刨土的動作,提高了音量,“小烏?”
天道喉嚨裏發出了咕嚕聲,他弓起身子,毛也豎了起來。
安然察覺到他不對勁,“你怎麽了?”
“我不知道。”天道說著,眼裏冒出凶光,“我隻是很想撕碎女鵝你說的這個人。”
“但是我確定自己不認識他。”他勉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問安然,“會不會是你設過情劫的氣運之子,你忘了?”
“不可能。”安然想也不想就否認了他的猜測。
“能飛升的氣運之子又不是大白菜,都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也就那麽些人,我會忘掉嗎?”
天道徹底冷靜,恢複了溫順的小貓咪模樣,他繼續想著說“要不你問問世界縫隙裏的那個,可能與她有關。”
“真的嗎?”安然存有疑慮。“可我來這個小世界都沒有正主的記憶,用的還是自己的身體。”
“那女鵝你身上還有她的毒呢。”天道說,“小世界裏原本身份的特征都會在你身上顯現的。”
安然被說服了,“你說的也有道理。”
她穿好鞋子,整理自己著裝,“下次見到她我就問問。”
念秋估摸著自家郡主午後小憩要起來了,便去小廚房裏端溫著的醒神茶。
忍冬候在正殿門外,見一小宮女匆匆趕來。
“忍冬姐姐。”她道,“三皇子來了。”
忍冬也是訝異,顧辰鈺與珞安然向來沒有關係,為何他突然會來。
難不成,是為她?
這般想著,她打發了小宮女,自己前往殿門口。
顧辰鈺孤身一人站著,閑適悠然,笑意淺淺。
忍冬被他的風姿晃了下眼,趕緊拍拍自己的胸脯。
不行不行,她已經有心上人了,不可以再多出點別的想法來。
“三皇子。”她定下神來就要行禮,被他一把扶住。
“你我之間,不必多禮。”
顧辰鈺攤開手,“這是你的麽?”
忍冬一看,眼睛都瞪直了。
“我的哨子!”
她飛速從他掌心把東西擼過來,唯恐慢一步它就不見了。
顧辰鈺道,“上次你離開後,我腳底下踩中了它。”
“想著平日裏也無人上門,隻可能是你落下的。”
“謝謝您。”
她沒想錯,他就是為她而來的。
忍冬欣喜萬分,一時脫口而出,“救大命了。”
顧辰鈺好奇地問,“看起來是個小玩意,如何就救你命了?”
啊這。
她光顧著高興,不小心就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忍冬斂了幾分笑,“這是我的父親留給我的,所以很重要,如同我的命一樣。”
當然跟她的命一樣重要,她又不可能一輩子待在瓔國,以後還要靠這個回去的。
發覺哨子不見的這段時間,別看她麵上諸事皆宜,心裏可焦慮了。
現在好了,哨子又回到了她的手裏。
有了上次的教訓,她一定要把哨子放在自己顧得到的地方。
忍冬喜滋滋地將哨子收回胸口。
顧辰鈺深以為然地點頭,“既是你亡故的父親留下的,自然是重要的。”
忍冬正忙著安置她的小哨子,想也沒想就說“誰說我父親亡故了?”
話一出口,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勁。
她手一頓,木著張臉看向顧辰鈺。
顧辰鈺果然奇怪地望著她。
“你不是珞大將軍從瓔寧兩國邊界周圍的村莊收留的麽?”
忍冬心虛地回答,“是啊。”
“既然父親健在,為何會被將軍收留?又怎會願意跟著軍隊回來?”
顧辰鈺表情古怪,眼看著就要有什麽離奇的想法。
看他想歪了,忍冬忙揮手阻止,“不是!珞炎與蘇蔓蔓鶼鰈情深,沒有別人。”
她大喘氣,艱難地找借口,“我,我的意思是——”
“是那時,我的父親他,他還活著。”
“就是,就是······”
她“就是”了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顧辰鈺看她這麽為難,卻沒有放過她的打算,追問道,“就是什麽?”
就在這時,忍冬腦海裏“叮”地冒出來一個完美的解釋。
她一拍手,“就是我與我的父親失散了。”
“我遍尋他不得,孤苦無依,便隻好跟著珞大將軍的軍隊回來了。”
“也是為了報答珞將軍的收留之恩,一直伺候著郡主。”
“可這麽多年以來,我還是堅定地認為我的父親在某個地方好好地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