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她的生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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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雲殿中,氣氛有些凝重,蕭寒煙纖細玉潔的手指輕扣在扶手上,在寂靜的現場發出“扣扣”的聲音,絕色的容顏毫無情緒,隻是雪眸中似有思量。
話已至此,公孫琦見蕭寒煙猶豫,起身說道“宗主不用先著急回答老夫,這件事情情您大可再考慮一番,怎麽處理都由您決定。”
見公孫琦要離開,蕭寒煙指尖停住。
收回素紗廣袖中,出言留下他“且慢。”
蕭寒煙站起來,裙擺微動“您老今天說的這話些本座不是不懂,宗裏人才凋零是不假沒錯,可是即使是這樣本座也不想留下這個人。”
“為何?難道宗主不覺得,北冥修這個年輕人後生可畏嗎?加之,他才剛入門不久修為就已經達到二重,這可是在眾多弟子當中已經是很少見的了。”
公孫琦怎麽也想不明白,宗主為何會放著這麽一個好苗子不要呢?
“他是不錯。”這點蕭寒煙承認。
這回答讓公孫琦十分不解,既然這弟子優秀,為何就不能留下呢?
“既然如此,那宗主……”公孫琦想了想,還是要詢問原因。
蕭寒煙瞥了公孫琦一眼,又收回目光,霧色的清冷雪眸掠過一道不易察覺的寒芒,漠聲“本座曾推算出,自己命中會與此人有多番糾葛,且卦上顯示,吾的生死劫,與他有關。”
生死劫啊……沒人不想活著,更何況她蕭寒煙經曆了這麽多苦,不就是總有一天能飛升嗎。
自己已經被殺一次了,若這孽徒不走,總有一天,她會忍不住殺了他。
即便這樣會影響到後麵的功德修煉。
公孫琦震驚,不敢相信“宗主這……”
“公孫掌教不必太驚訝,作為一個修士,誰還沒一個生死劫?來與不來,全看時間罷了。”
蕭寒煙丹唇一勾,有點自嘲的意味。
公孫掌教還沒從蕭寒煙的話緩衝出來,接問“生死劫老夫也有了解過,要是劫中的人沒有任何交集,是不是就能化解?”
都說逢凶化吉,可這是普通人的說法,這對於他們這些修煉者來說可沒什麽說服力。
而她,更加不會信。
蕭寒煙搖頭“天道因果,是非對錯,本座命中注定會有這一劫難,且從卦象上來講,本座的命途實在渺茫。”
“那宗主既然知道此人與您的生死劫有關,為何不直接殺了他?”公孫琦問。
這點她早就想到,奈何是有所牽扯。
蕭寒煙在殿內踱步,沉聲講到“掌教莫要忘記了,目前還沒有一個修士能與原無故殺掉一個普通人後,還能相安無事,易淩子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六百年過去了,蕭寒煙依然記得自己那個叫易淩子的師叔祖。
就是因為親手斬殺了幾個有關於自己生死劫的修士,當天晚上就被一道天降驚雷給劈了,生生讓天道抽走了辛苦修煉上千年的修為。
曆經至現在,她現在也能清楚地記得那晚上的師叔祖,那接近瀕臨死絕的眼神。
殿宇坍塌,躺在焦黑碎裂大坑裏的易淩子師叔祖,渾身沒一塊好地方,森森露骨,身下的血淌了一地,場麵過於血腥恐怖,聞之色變,轉身欲嘔,而師叔祖看天的眼睛,是那麽的不甘心,又憤怒。
明明就差幾個月就能飛升,生死劫什麽的,緊緊憑借師叔祖的修為,還不能扭轉嗎?蕭寒煙想不通。
直到她的師傅池黎尊者擋在自己麵前,和她說,從&nbp;這世間的一切在天道麵前,都是不堪一擊,她才明白,所謂的生死劫不過是上天對那些想飛升的修士進行的一個考驗罷了。
生死劫中有太多不可推算的因素,更加無法避免,心誌不堅定者,積鬱久了就會給自己造成心魔,滋生事端。
公孫掌教臉上頓時也難看了許多,“易淩子……確實很可惜,倘若當初老夫能多加勸說幾句,他也不會做這麽偏激的事情。”
“本座有預感,若是這個生死劫能化解,那我離飛升也不遠了。”蕭寒煙站在那幅畫前,眼中露出少許期待。
公孫掌教活了這麽久,也沒算出自己有什麽生死劫,也大概明白他這輩子隻能達到這樣的高度。
不過現在享受著這恣意快活如神仙的日子,其實也沒什麽遺憾了,可對於蕭寒煙剛剛所說的話,他是有點欣慰又擔憂的“那宗主既然知道北冥修的事情,為何不一開始就不直接讓人走呢?”
這個問題可真問到了重點。
蕭寒煙轉身,精致的眉頭緊縮,絕豔的容顏滿是憂心忡忡。
她敬畏公孫琦是前輩,也當他是自己人,既然問到這裏了自己也不想隱瞞他“怪本座自己算得太晚,沒有一早察覺,將一個本座自上任以來,就時刻被魔域的人時刻盯著,生死劫的事情,恐怕也瞞不住他們,就在前些日子,本座還意外與魔域首領蚩離交過手,對方的實力已經達到了不可估量的地步。”
冷霜覆蓋住絕豔的容顏,蕭寒煙寒聲“若是突然將一個弟子趕出去,隻怕會引起懷疑。”
“所以,您是……”
“為了不會落人口舌,本座一開始是先讓他在宗門裏待上那麽一段時間,磨練磨練性子,等到時機成熟在給一封推薦信將人遣送走,有了氣宗給的信在投奔其他門派,並不是一件難事。”
公孫琦聽了悵然了解,摸著胡子點點頭,看樣子很是讚同蕭寒煙的想法。
見自己是留不住北冥修這個人了,公孫琦有點歎氣“可惜了這麽一個資優弟子。”
蕭寒煙當然也知道北冥修的優秀,這個上一世她就親眼目睹了他是如何成為這更修仙界的敬仰對象的。
“所以,本座在處理北冥修的事情上,也是經過多番考慮才會這麽做,拿著推薦信離開,隻會讓人認為他不適和在氣宗修煉,並不是不能修煉,這樣才不會讓人有所懷疑。”
公孫琦想了想,是這麽個理沒錯。
但還是覺得應該說點什麽才好“此子之前曾經找過老夫討習幻音心法,老夫覺得他根骨極好,就先讓他研習一個月,話已經出,老夫也不能收回,要是宗主允許,那老夫過一個月後,就帶他回幻音坊,有生之年不會讓他再踏進紫雲山一步。”
蕭寒煙無奈,“本座知道掌教您有惜才之心,憐其之意,生死劫之事本座希望您忘記,其餘的,您老看著辦吧。”
“老夫多謝宗主成全。”
而現在,北冥修還不知道一個月後要走的事。
他在後院打理藥草時,染了一身露水,衣服也髒了不少,此刻正在屋裏洗漱。
北冥修站在鏡前,鏡麵裏的少年青澀稚嫩,皮膚蠟黃臉幹瘦,除了那雙黑亮炯炯有神的眼眸還算吸睛之外,再無其他亮點。
“原來這個時候的我,混得是真的差勁……”北冥修摸著自己有點凹陷的臉,真的太營養不良了。
他有神的目光透過鏡子裏的少年,逐漸變得深遠。
母親被人殺掉的時候,他就很少笑了,人也變得十分孤僻冷漠。
對待任何身邊試圖靠近自己的人都抱有極大的攻擊性,為給母親報仇,他一心跟著師傅修煉。
憑借過人的修煉方式和天賦,他最後學有所成,為母親報了仇。
數不清的讚美和榮耀加於一身,連一向清貴不然纖塵又嚴厲的師傅也是很欣慰地用滿意的目光看待自己。
那個女人是整個玄靈大陸的傳奇,美貌與實力著稱,能成為她的嫡傳弟子是自己沒有想到的。
不得不說,他在見到師傅第一次的時候,內心無比震撼。
招新大殿上,傳說中氣宗的掌權人風華絕代,一襲白衣如聖蓮絕豔脫俗,高貴端坐於主位之上,墨發挽起於精美的銀色發冠中,精致絕美的臉冷漠傲然,細看那是一種一成不變的疏冷淡漠,明明是很瑩潤清亮的眼眸,幹淨之中卻給人一種冷厲逼人的感覺,眉宇間的威嚴凜然讓人不由得讓人心生敬畏。
他以為這樣人對待弟子都是很冷漠嚴厲的。
可事實上並非如此,那個女子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
師傅帶了自己將近兩百年,期間對自己的修煉有無微不至的照顧和引導,生活上,偶爾還會對自己照顧有加。
她總是喜歡一個人站在桃花樹下,望著遠方的濃霧和山峰,時間久了,樹上的粉色花瓣落在淺白的裙衫上,點綴得十分巧妙和諧。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靜靜地站在角落裏看著師傅手裏接過落下的桃花瓣,撚在玉指間細聞,線條極其優美的唇角揚起,平日裏經常染了疏冷的眼睛此刻卻宛若山澗清泉,靈動清澈,不經意間流淌過胸膛裏早已生硬的心。
那樣的笑,和她平時的樣子判若兩人。
她似乎很愛穿沒有其他顏色的衣服,每次的裝束渾身上下就隻出現兩種顏色。
一種是主色原底色,一種是繡花圖紋色,如此簡單寡淡的搭配出現在她身上卻是十分的清貴典雅好看。
她也愛看民間的話本和雜記,時常披散這濃密柔順的青絲就坐在樹蔭下的蒲團上,似乎被書裏的故事逗到了,邊看邊捂著嘴偷笑。
有時候比較沒有形象,獨酌醉酒之後直接躺在樹下昏睡。
她並不知道,每次這樣的醉酒,他都會坐在一旁。
像個小偷一樣,用手觸碰她溫軟粉潤的臉,貪戀地輕吻過密翹的睫毛,流連窺掂已久的軟膩丹唇……
一切都在往不可收拾的方向進展,他們是師徒,他本不該出現這樣的心思。
可午夜夢回,她巧笑嫣兮撚而笑的樣子瀲灩奪目,美目盼兮醉酒朦朧的時候讓人沉溺留戀,想的都是那張風華絕代的清冷容顏。
他冒著被世人唾棄的風險,將這朵仙山雪蓮藏於心底上百年,想著就這麽陪著她就滿足了。
直到自己閉關突破心魔失敗,遭到反噬。
從這裏開始,他本就遙不可及的夢開始像一麵鏡子被磕到一角,在光潔平整的鏡麵上出現一條足以無法抹除的裂痕。
尤記得,他意識最薄弱痛苦之際,被一個怪物強行奪舍入體。
她知曉自己的徒弟入了魔,沒有第一時間聲揚或誅殺他,而是想盡辦法替他掩飾和救治。
體內的怪物實在強大,心魔未消,連帶著那股擠壓許久的不甘爭破而出。
等他意識過來時,心裏那朵不敢褻瀆的雪蓮已經被人狠心踐踏……
“哐啷!”
“啪!”
北冥修處在暴戾的邊緣,眼眶猩紅,內心湧起無數的肅殺,一手揮掉了屋內唯一的一塊鏡子,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他不願意再回想那令他痛不欲生的場景,也無法忘懷夢中那個神姿玉骨的女子總是用譴責的眼神淩遲著他。
更加無法原諒那個害死她的自己!
一滴微涼的凝珠滑過臉廓。
崩裂的碎片濺起擦過鞋麵,留下一道細微的痕跡。
他怔怔地蹲下身,撿起一塊碎片,用最鋒利尖銳的部分紮破肌膚,滲透進皮肉,濕潤溫熱的感覺不斷溢出……
一道接著一道的醒目赤紅赫然占據骨瘦的手臂。
如此傷膚之痛的刺激下,北冥修卻是癡癡地笑起來,下垂的眸久久凝視已經血肉模糊的地方,眼底的暴戾癲狂卻讓清明逐漸所覆蓋。
北冥修若無其事地起身。
用屋裏銅盆裏的清水洗淨血汙,草草的用蠻力撕裂撤下一條碎布卷幾下就纏住了猙獰皮肉外翻的傷口。
整個過程,北冥修仿佛感覺不到疼痛般,麵色毫無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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