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北有記憶起，就已經和媽媽還有梁江生活在一起了。
    他們一家三口生活在一個小縣城裏，趙夏和梁江開著一個超市小店，生意不算特別好，可足夠給小北很好的生活。
    小北記得，當時幼兒園的小孩都羨慕他，回到家就有零食吃。
    梁江做菜很好吃，小北尤其喜歡吃梁江做的牛肉麵。
    小北記得，梁江吃麵之前，會把碗裏麵的牛肉塊多給趙夏碗裏撥兩塊，他也有樣學樣，也把自己碗裏的肉塊撥給媽媽。
    梁江豎起大拇指誇讚他：“男子漢好樣的，但是你現在是小孩子要長身體，你也要多吃肉。”
    後來，媽媽有了寶寶。
    梁江還緊張的差點從台階上摔下去。
    小北高興的一蹦一跳的，在家裏搶著幹家務活，不叫趙夏碰掃帚。
    趙夏就成了梁江和小北眼裏的大寶貝，每天供著。
    也就是那天，趙夏告訴了小北真相。
    原來，他的爸爸並不是梁江，而是在大城市裏的一個有錢的人。
    趙夏提起曾經那段，眼神裏有深深的憂鬱。
    “……若是有朝一日你見到他，不要恨他，是媽媽欠他的。”
    小小年齡的小北就在想，他的親爸爸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呢？是不是並不知道他們的存在呢？如果知道了的話，一定會把他和媽媽接回去的吧。
    可他錯了。
    迎接他的，是一場將所有燒成灰燼的大火。
    小北被趙夏在最後時刻給推了出來，叫他跑。
    “跑！”
    “別回來！”
    “跑的越遠越好！”
    小北耳邊反複是趙夏的這兩句話，纏繞在他的鼓膜中。
    他回頭遠望，眼眶通紅的看著那滾滾濃煙，他站立了許久，抹了一把眼淚，往回跑。
    他往回跑了一段路。
    他從攔開的警戒線裏，看見那燒的焦黑的房子裏，抬出來兩具屍體，一男一女，已經燒的不辨容貌。
    那一幕，死死地烙印在小北幼小的腦瓜裏。
    有些人的成長是細水長流逐漸積澱。
    而他梁繼北的成長，就是一夜之間。
    那個冬天，對他來說是最難熬的。
    他沿街去翻垃圾桶充饑，幾次都快凍死了，隻能在那街道裏去避風。
    他閉上眼睛就是那一場大火和媽媽被火焰吞噬的焦灼麵龐，那被救援隊抬出來的那兩具燒焦的黑色屍體，幾次叫他從難免的幹冷冬夜裏驚醒。
    直到那穿著粉色毛絨絨棉衣的小團子晃晃悠悠的朝著他走過來。
    “我抓到你啦！”
    小團子的童音清亮，一下就抱住了他，他的鼻腔內傳來一陣甜甜的奶香味。
    他的黑暗世界，天空席卷烏雲，卻好似就因為這一聲，劈開了一道口子。
    一道光傾瀉下來。
    他也看見了光。
    那一日的天空，和今天的一樣。
    烏雲將滿月遮住，一整片汪洋大海中，黑的好似濃不透風的墨。
    可唯一不同的是，沒有一絲光。
    眼前的老人整個人都在顫抖抽搐著。
    “她是欠我的！”陳嵩濤揚聲道：“把他扔下去！”
    陳東鐸嘴角染著嫣紅的血跡，連帶瞳色似乎都凝成了血色，閃著嗜血的光，“最後叫你一聲父親，我媽欠你的，也都還清了。”
    行李袋的拉鏈被拉上。
    兩個人抬起行李袋。
    裏麵壓上了一塊重重的石頭，整個行李袋都重了不少。
    兩人對視一眼，看陳嵩濤沒有再開口，就直接揚手將黑色的行李袋丟進了海裏。
    噗通一聲。
    黑色的海麵上激起了一大片浪花。
    行李袋被轉瞬淹沒，海麵上冒起氣泡，短暫時間內歸於平靜。
    陳嵩濤坐在輪椅上，整個人都在顫抖著。
    “推，推我回房。”
    身後人忙推了輪椅，推陳嵩濤進去。
    剛一開門，陳嵩濤忽然從輪椅上栽了下去。
    “老爺子！”
    隨行有跟著醫生，連忙將人給抬到床上去，給喂了藥，打了一針。
    陳嵩濤闔上蒼枯的眼瞼。
    他清楚的記得。
    那時，當他找到趙夏的時候，他坐在小店門口，正在溫柔的朝著另外一個男人笑，而旁邊坐在小板凳上的那個小男孩，是他的兒子，卻叫那個男人叫爸爸。
    那個時候，他就下定決心。
    趙夏憑什麽活的比他好比他幸福？
    他要他們死。
    ……
    於佳薇猛地從睡夢中驚醒。
    她也不知為何，心慌的厲害，心跳也有些失常，身上的睡衣完全被汗濕了。
    自從懷孕後，她就格外體熱。
    即便是冬日裏，也明顯比以往的冬天穿的更薄些，即便如此，也仍覺得熱。
    她在床頭坐了許久。
    大腦中一片空白，卻許久狂躁的心跳都還沒有穩下來。
    就連肚子裏的孩子似乎都受到了影響，這個時間點胎動的她有些難受。
    如果陳東鐸在的話，這會兒可要把他給搖醒了叫他來聽胎動。
    她輕撫腹部，過了一會兒，胎動才安靜了下來。
    下了床，翻了翻行李箱，從裏麵選出一套純棉的孕婦內衣，是蕭伯母特別按照她這個月份給買的，很舒適。
    她拉開了窗簾。
    窗簾外，天空還是黑逡逡的，她看向東邊。
    明明還尚隔的很遠，可她仿佛已經能聽得到海聲了。
    阿麗提前定了六點半的高鐵票，提前一個小時退房離開。
    一個多小時後，到達A市。
    蕭良提前聯係的同事已經幫忙去查過賣車的二手車行了，然後給了留車的人的電話，打過電話後，是外地做生意的人，局裏連係統查了查，沒有前科。
    這條線索就這樣斷掉了。
    於佳薇要求查看二手車行的監控錄像。
    那輛黑色的車後備箱打開，有兩個人從裏麵抬出來一個黑色的行李袋。
    袋子體積碩大。
    她立即點了暫停，問身後的人：“這是什麽？”
    “說是貨，比較沉，我們說想要搭把手，也沒叫拿。”
    “什麽貨？”
    “運到港口的，碼頭那邊每天出貨量很大。”
    於佳薇謔的站了起來。
    她抓住扶手椅，“去港口碼頭。”
    在路上，蕭良的同事就幫忙和港口的熟人打了一聲招呼，等到了，人就把最近兩天出海的船的信息都給拉了出來。
    這是國內排名前十的港口碼頭，出貨量很大。
    這就意味著是一個大工程。
    查了兩天，該搜的貨船查過了，該查的船上員工也查過了，一無所獲。
    而就在這個時候，於佳薇接到了陳家打來的電話。
    陳老爺子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