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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舊港城中心的守備府裏,陳璘很熱情的接待了來自英吉利的特使。
在包少師向守備府通報的時候,他把德雷克介紹為英國女王也是。
或許,如果是純粹的大明商人,對於一個國家的君主是一個女人會感到不可思議,甚至完全懷疑。
但是包少師沒有,要知道,第二任被朝廷真正任命的舊港之王可不就是施二姐,也是女流之輩。
既然舊港都可以被女人統治,那個什麽英國有女王自然不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實。
包少師將英國和舊港地位放在一起,所以在和德雷克交流,知道是女王派他們進行環球航行,開辟新的貿易航線還是比較認可的。
隻是問題也來了,伊麗莎白女王的書信已經到了陳璘手裏,隻不過上麵的英語讓陳璘看不懂。
他手下有葡萄牙語的通譯,但不熟悉英語,所以還得讓德雷克先翻譯成葡萄牙語,再根據葡萄牙語轉換成漢語。
比較,大明和英國沒有接觸過,這還是第一次,就算是京師會同館裏的人,也不會有人懂得漢語和英語的翻譯。
忙活完這些,陳璘自然要熱情款待德雷克。
當然,幫忙做這些事兒對於德雷克來說也並不麻煩,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他聰明的沒有告訴大明,他此次遠道而來其實還有打劫西班牙商船的目的。
而實際上,他們就是這麽一路搶掠過來的。
隻不過到現在為止,西班牙人還不知道他們已經到了舊港,成為大明這裏總督的座上賓。
“兩年後,我大明皇帝陛下要進行大婚,朝廷派出大使遠赴西洋諸國宣諭,德雷克先生若是無事,大可在我大明逗遛兩年,參加我皇大婚之禮。”
酒席上,陳璘就把萬曆皇帝大婚的消息告訴了德雷克,算是正是的通知。
“陳將軍,此事我聽包說過了,隻是我還肩負著女王的王命,需要繼續向西航行,回到倫敦去。”
讓他在大明居住兩年等著觀禮,德雷克自然是不會接受的。
“那德雷克先生,你們真的就是一直往西走,最後就可以回到你們的出發地?”
陳璘趁勢就開始詢問起來。
雖然後世對鄭和下西洋的行程,因為來回時間有人做出過很多假設和推測,認為鄭和船隊的行程可能不止亞非大陸,甚至許多人懷疑他們的船隊曾經抵達過澳大利亞和美洲大陸,但按照流傳下來的文獻,並不支持這些。
而且,那時候大明確實是不知道腳下大地實際上是一個球體,即便或許中國有學者在很早以前就有這樣的猜測。
至於後世關於鄭和發現美洲的重要依據,也就是《坤輿萬國全圖》,實際回執時間是在萬曆後期,大約是萬曆三十六年完成。
而此時,大量傳教士已經進入大明,所以他們給大明帶來了西方人的地理大發現,從而讓明朝皇帝和朝廷官員對於世界有了個全新的認識。
最重要的證據就是,《坤輿萬國全圖》上沒有畫出澳大利亞,因為那時候西方探索者雖然路過澳洲附近海域,但是並沒有對這個大陸產生興趣,他們或許隻以為是一座小島。
直到一個世紀後,大約1770年,英國航海家庫克船長發現澳大利亞東海岸,將其命名為“新南威爾士”,並宣布這片土地屬於英國。
到了1778年,英國正式開始在澳大利亞殖民,這片大陸才逐漸向世人揭開了神秘的麵紗。
對於陳璘的問題,德雷克倒是耐心的進行解答,他所說的話都被屏風後麵的書吏進行了詳細的記錄。
德雷克並沒有說明他們橫渡大西洋到達美洲大陸後就開始大肆劫掠西班牙商船,但是提到沿大陸一直向南,經過一個複雜氣候海況的海峽後,就可以進入太平洋,也就是外麵的這片大海。
然後繼續往西,就可以到達這裏了。
陳璘認真的聽著,對於德雷克口中說出的時間非常關注,因為從德雷克開始西渡太平洋所耗費的時間推算,他已經大致知道這片海洋東西寬度超過三萬裏。
一個非常巨大無比的數字。
“通過那條航道,是不可能向東橫渡太平洋的吧。”
陳璘問道。
“信風和海流不支持,從赤道隻能從動往西走。
或許,向北可以找到合適的航線抵達美洲。”
現在的美洲大陸基本上已經成為西班牙和葡萄牙人的後花園,英國沒有能力染指這裏。
所以,對於陳璘提出的問題,德雷克並沒有意識到對他們的影響,自然知無不言。
如果大明能夠從西方出發探索美洲大陸,和西班牙人在那裏發生衝突的話,在德雷克看來似乎更加美妙。
於是,他也按照歐洲人橫渡大西洋的經驗,做出了向北或許有海流或者信風可以幫助帆船抵達美洲大陸。
實際上,西班牙人開辟“太平洋航線”並非偶然,而是按探索大西洋的經驗進行的。
這個時代,對於大海的認識,歐洲人無疑走在了大明的前麵。
通過大量探險家前仆後繼進行環球航行和探索,他們加深了對這個星球的認識,掌握了許多大明並不知道的知識。
酒宴的最後,陳璘提出想看看德雷克關於美洲到這裏的航海圖的請求,隻是沒想到德雷克這個時候選擇了醉倒。
陳璘如此對待德雷克,也是因為他們在外直接接觸了諸多歐洲人,從他們嘴裏聽到許多大明不知道的情況。
對所謂的異域風情他們不感興趣,但是對於商人們口中巨大的世界,要說沒有半點想法是不可能的。
實際上,就是在下西洋的海船上,俞大猷和殷正茂就在商議著回去以後,是不是把他們掌握的情況詳細寫成一份奏疏遞交上去。
以前以為大明已經夠大了,可沒想到真正走出來,行萬裏路以後才知道,大明也不過是偏安一隅而已。
特別是他們因為和歐洲人的接觸,知道“地圓說”。
他們其實都算讀書人,隻不過殷正茂算是正經的讀書人,畢竟是進士出身,而俞大猷隻能算半個讀書人。
恰恰,殷正茂又非常精通雜學,因此在大海上閑的無事,就和俞大猷討論過這事兒。
後世中國人依據東漢張衡《渾天儀圖注》所記載,“渾天如雞子。天體圓如彈丸,地如雞中黃,孤居於內,天大而地小。天表裏有水。天之包地,猶殼之裹黃。”
還有三國時王蕃所著《渾天象說》中記載,“天地之體狀如鳥卵,天包於地外,猶卵之裹黃,周旋無端,其形渾渾然,故曰渾天。”
就認為,古代中國人已經有人認識到地球可能是個球體,實際上這是不對的。
這,其實說他們觀察天體以後對星空裏的天體做出的判斷,而並沒有意識到,或者不敢相信腳下大地實際上是個球體。
同時期西方,其實也因為無知而尋求真理,在公元2世紀以前就有許多人做出類似的猜測,但真正旗幟鮮明認為地球是個球體的人,應該還是畢達哥拉斯。
雖然他並無客觀依據,僅因他感性地認為立體圖形中,球形是最美好的。
公元前3世紀,亞曆山大的科學家埃拉托色尼,用幾何學方法確立了地球的概念,公元2世紀,希臘地理學家托勒密,在他的《天文學大成》中也論證了地球是一個球形。
但之後千年時間裏,歐洲再無進展。
可以想象,在宗教統治思想的年代,地圓說根本就是離經叛道的說法。
麥哲倫也就是意外看到畢達哥拉斯的書,才興起了去探索求解的旅程。
不過到現在,兩個人都還是很難理解,腳下的大地怎麽就成了一個球體。
但是,歐洲人已經確認,從一個地方出發,分別從東西航行最後能碰頭,還有他們說的一直向一個方向航行就能回到出發的地方已經被他們證實,從中看來似乎他們說的又沒錯。
這些議論,其實南海水師官兵裏也有討論。
好容易遇到一個正在進行環球航行的人,陳璘自然想要從他嘴裏搞到更多的消息。
“讓一個人回碼頭那邊,給他的船員帶個話,就說今晚德雷克先生喝醉了,就在我這裏休息,明日再回船上去。”
陳璘還想著明日再說說,看能不能看到德雷克的航海圖。
至於包少師,在陳璘安排好德雷克的住宿後,他就已經告辭回去。
回到舊港,他還沒有回過家,雖然船員會把消息傳遞回去。
一夜無話,很快天光破曉,新的一天到來。
如果說酒席上德雷克是裝醉,不過裝著裝著那是真就睡著了。
等他醒來,已經是第二天。
在守備府,陳璘為他準備了豐盛的早餐。
很多人都說英國的餐食是黑暗料理,這其實是因為英國的傳統食品較為簡單乏味的原因。
其國家代表食物居然是技術含量很低的炸魚薯條,唯一值得一提的英式早餐也僅包括煎蛋、烤豆、培根和香腸等,總體來說,這些食物味道單一且不太美味。
正宗的中餐雖然西方人也很難以接受,但豐富的味道還是能讓第一次吃到中餐的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畢竟,中國人的祖先真的太會吃了,什麽東西都願意嚐試,食物來源五花八門,遠非英國食物可比。
這一路上,德雷克的胃也是遭了罪的。
港口不敢進,隻能劫掠西班牙人船上的食物,而探索地發現的果蔬也不敢使用,隻能是通過釣魚方式獲得肉類。
或者就是如帛疏那樣,和當地土人交易食物。
進入舊港,就好比他們從荒郊野外回到大城市。
不管能不能接受味道,德雷克在守備府裏是大快朵頤,先把肚子填飽了再說。
好吧,明國人能吃得下,他自然也吃得下。
等到再次和陳璘見麵,陳璘讓人準備了禮物送給他,還親自送他回到船上,提到航海圖,德雷克這才略微有些不情願的向城裏展示了他們的航海圖。
不過,他也從陳璘手裏要到了印度洋的海圖。
是的,德雷克雖然對印度洋有個大致的概念,但海圖在這個時代是非常重要的機密文件,他並沒有印度洋的海圖,隻能靠他們親自去探索。
而舊港因為接觸葡萄牙商人,再有大明當年的信息,已經大致勾畫出印度洋的地貌。
和陳璘進行的交換,也將為他們未來回到英國去獲得了更大的安全保證。
“我們應該會在半年後回到英國,到時候我會稟告女王陛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相信女王陛下會為明國皇帝陛下大婚派出特使前來恭賀。”
在舊港休整了兩日,船員輪流在城裏休息一晚。
一直在海上漂著,船員們實在難以忍受。
讓他們輪流進城參觀下,也是對緊張精神的一個放鬆方式。
而德雷克也利用這兩天時間,計算了新的倉儲數量,用劫掠的白銀從舊港買到一批大明的商品,包括瓷器和絲綢,以及香料準備帶回英國去銷售,借機大賺一筆。
原本時空,大明並未在南洋有勢力分布,德雷克自然沒法和大明官府進行接觸。
而金鹿號航行通過東南亞進入印度洋,靠的還是在這裏搶劫了一艘葡萄牙商船,並從中獲得航海圖才得以順利穿越印度洋,從非洲最南端好望角繞道回到歐洲。
這次和大明南海水師進行海圖交換,自然就不再需要通過打劫葡萄牙商船獲得海圖,隻要計算好船上的食物和水,還有補給港口,他們就能順利穿越印度洋回到歐洲去。
選擇補給點,自然就得盡量避開葡萄牙人的據點。
印度洋,畢竟是葡萄牙人劃分的地盤,對於突然闖入的英國人,他們可未必會待見。
大明提供的印度洋海圖,正好就完美解決了他所麵臨的麻煩。
至於偽裝成葡萄牙人在他們的碼頭進行補給,那幾乎是不可能辦到的。
明國軍人都能發現英國人和葡萄牙人在發色和麵容上的些小差別,葡萄牙人自然更加懂得這些。
在舊港完成補給,德雷克已經確定了新的航線後,就和陳璘告別。
“記錄下,英吉利船大炮主要分布船舷兩側,和西班牙戰艦有明顯區別。”
看到金鹿號離開,陳璘忽然對身邊書吏說道。
他也是剛發現一個情況,金鹿號上的大炮位置和俞大猷想法一樣,都是兩舷裝炮,便於集中火力打擊敵人。
而此前不管是明軍還是西班牙人,他們都習慣在船頭船尾布置火炮,兩舷裝炮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