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山重水複不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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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正中間的遲硯書全程沉默不語,靜靜地聽著他的分析,及對該治療方案的解釋。
    聽他的意思,應該是想進行一對一的開導治療,希望大家都能盡力配合,做到不過多的幹預其過程。
    在主屋門口,他聊博一笑地向陰沉著臉的遲硯書打招呼,並沒有得到歡迎的回應,為防止場麵尷尬,遲博川熱情洋溢地將他請進了屋內坐下。
    瞥了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看來今晚得臨時給自己加一場班了。
    大管家給他們上了茶後,便去將玄武山莊內的所有家庭醫生請了過來,然後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討論。
    就現有症狀分析後,初步得出遲清野具有自毀傾向的結論,具體情況還得通過持續觀察才能確定。
    他一手把玩著手機,一手摸著下巴,看著電腦屏幕上的日程表若有所思。
    但蘭淨珩並沒有要久待此地的意思,因為他不認為這個環境適合遲清野養病。
    她的問題出在這個家裏,而這個地方全是回憶,觸景傷情還不是最壞的,就怕越陷越深造成精神創傷而徹底瘋掉。
    所以在來之前,他心裏已經暗暗做了個計劃,隻是得先來探探情況,再考慮是否有落實的必要。
    做好充足準備之後,他拿著有遲清野病情記錄的文件夾,邁著穩健的步伐上樓,輕輕地敲了房間門。
    雖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但在大管家的允許下,他還是小心翼翼地推開留有一條細縫的門,動作極緩地走進去。
    他一進門便環顧四周,最後才將目光落在床上,用被子將自己緊緊包裹,僅露出半個頭的遲清野。
    外頭的天氣非常好,陽台關上可以理解,但窗戶不僅關得死死的,還把紗簾給拉上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雖符合心境,但對正常人而言環境多少有些壓抑。
    於是,蘭淨珩將手中的文件夾放下,走到窗邊,“嘩啦”一聲就把紗簾拉開了,然後又順勢打開窗戶,讓燦爛的陽光趕走房間裏的陰鬱,換新鮮的空氣進來。
    因為虛弱而陷入半睡半醒狀態的遲清野,被這一動靜驚到後,略顯無力地蹙眉睜眼,便看到周身散發著淡淡光暈的蘭淨珩,正彎著嘴角對自己微笑,眼角眉梢都蘊著暖暖的溫柔。
    而此時的她,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媽的,這個人為什麽會出現在我房裏?而且還這麽耀眼是怎麽回事?好煩,好想把他叉出去。
    “早上好。”蘭淨珩細細端詳著她那張蒼白的小臉,難掩心疼之色道:“你餓麽?要不要吃點東西?或者……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
    “……”遲清野目光冰冷地注視著他,心裏似有一團無名火在燃燒。
    猜測蘭淨珩應該是受到遲硯書或遲博川的請求而來,但她無法理解的是,他們三個憑什麽擅自做這樣的決定?
    無論他過去如何幫助過自己,都不應該把與自己有關的事理所當然的接下來。
    情緒的盡頭不是發泄,而是沉默。蘭淨珩察覺到了她神情上的細微變化,便稍稍上前了一步,微微俯身,溫柔道:“你已經兩天左右沒吃過任何食物了,中間僅靜脈輸過一次葡萄糖,再這樣下去會有生命危險的。”
    言外之意,是在解釋自己為什麽會來,同時也希望她能明白大家對她的關心。
    可這下遲清野心裏更煩了,因為此時的她根本不想讓外人看著自己這副模樣,“我不需要你來多管閑事。”
    “閑事?”蘭淨珩頓時被她的話給氣笑了,頗為無奈地蹙眉反問。
    她欠了自己那麽多人情,就打算這麽一了百了,不還了?
    “你想要什麽,現在就說,我馬上還你,這樣就兩不相欠了吧?”遲清野暗暗捏緊了拳頭,指節泛白。
    蘭淨珩看著她的眼睛沉默了幾秒,又恢複到了往日那般溫潤如玉的模樣,道:“嗯……但我還沒想好,可能還要再等上一段時間,所以得先委屈你好好活著了。”
    她這一聽,眉尾微揚,頗有些慍怒地斥責道:“蘭淨珩,你有病吧?”
    “會生氣,能把心中不滿的情緒發泄出來,在特定的情況下也算是件好事。”他的聲音很輕,卻鏗鏘有力。
    蘭淨珩一直在通過試探來觀察她的反應,所以聽到這話並不會感到生氣,反而似看到了希望般的和煦,但僅是這樣還不夠,得想辦法讓她吃東西。
    “滾。”遲清野有一種被戲弄了的感覺,遂咬牙切齒地沉聲道。
    麵對她忽然下的逐客令,蘭淨珩隻得斂了斂氣息,端肅道:“如果你不配合,那麽我隻能暫時性的當個壞人了。”
    遲清野壓根不吃他這套,扭頭衝門的方向,聲音略微沙啞地喊道:“管家!”
    蘭淨珩眉梢微挑,旋即走到門口對門外的大管家莞爾一笑後,便毅然決然地將門關上並反鎖。
    此舉讓大管家微微一愣,回過神來從口袋裏掏鑰匙掏到一半,又猶豫了。
    他考慮到,如果蘭氏的這位太子爺能在不傷害自家小姐的情況下,讓其自願吃東西,也不是什麽壞事。
    於是,大管家手裏緊緊攥著那枚鑰匙,靜靜地守候在門口,等有異動再進去,畢竟對方是遲博川邀請來的人,還得有得基本的耐心與信任才算不失禮。
    而此時,房間裏的氣氛並不融洽。
    蘭淨珩關上門後回過頭來,雙手插在褲袋裏,認真中透著幾分嚴肅,“遲清野小姐,我給你半個小時考慮,是要張口吃東西,還是靜脈輸注營養液?”
    遲清野對他這般強硬的態度多少有些詫異,因為在過去的朝夕相處的時光裏,從未見過。
    “現在這裏沒有什麽所謂的遲氏和蘭氏,隻有你跟我,醫生和患者。”他眼眸中透著陌生而不容忤逆的威嚴,繼續道:“所以,想好用什麽方式進食了嗎?”
    內心的委屈與惱怒愈演愈烈,她一把掀開被子想要下床將對方驅趕出去,再跟其他人算賬。
    可因為長時間未進食,全身酸軟無力,這腳一著地便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蘭淨珩見狀,心髒驟然抽痛,遂急忙上前想要將她抱回床上,不料卻被她一把推開。
    因事先毫無防備,以至於中心不穩地摔了個屁股蹲。
    再抬頭,便看到她眸中水光閃爍,下巴微微顫抖,滿臉寫著委屈與倔強。
    “你們為什麽一定要管我?為什麽就不能讓我自生自滅呢?為什麽?!”遲清野用手腕抹了一把眼睛,衝他大聲道。
    人類,有一種超能力叫做共情,有一種軟立場叫做感同身受,還有一種羈絆,可以被稱之為愛。
    正因如此,讓蘭淨珩對她自暴自棄的話,感到有些生氣,“你好像,並不知道自己在別人的心目中擁有著怎樣的份量。”
    “份量?”她悲涼一笑,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悄然滑落,“我……是被權衡利弊的產物,不幸的證明,悲哀的存在,談何重要?”
    被選擇來到這個世界的她,似乎遭遇了兩次拋棄。
    第一次被拋棄,是她的父母將她孤零零的留在了人間。
    第二次被拋棄,是她珍惜過的所有,都在試圖將她驅趕出人間。
    可又有誰能真正懂她的感受?
    蘭淨珩就坐在離她半米遠都不到的地上,隱忍而柔軟地凝視著她的悲傷,等著久違的傾訴與發泄。
    曾經有偉人說過,鐵屋子裏先醒的人最為絕望與痛苦,知道要被悶死了,知道可能呐喊也無濟於事。
    反倒是那些還在閉眼沉睡,對此一無所知的人比較幸福。
    因為人一旦清醒,就絕對做不到無動於衷的繼續沉睡。
    “我好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從哪裏開始錯起的。”冰冷的眼淚劃過她的臉頰,瞳孔裏似倒映著被無盡黑暗吞噬的絕望,“好像,好像,就好像在媽媽的肚子裏形成胚胎時就是個錯……如果如果沒有我就好了,這一切就到我為止。”
    她好像突然不知道自己該恨誰,該找誰報仇了。
    如果當初母親順從外公的意思打掉自己,那麽就不會有後來的這些事了。
    父母不會堅定的私奔,遲煦陽不會生死不明,外公不會飛機失事,她就更不可能認識霄胤商,受到這一係列的傷害。
    繞了很遠很遠的路才走到這裏,卻突然找不到方向從而陷入死循環的絕望感,反複折磨著她。
    可她方才的這番話,似刺痛了蘭淨珩的心,因為他出生的同時,也送走了自己的父母。
    完美家庭需要孩子點綴,不幸家庭需要孩子頂罪。
    雖然有過遺憾和愧疚,甚至覺得自己的存在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但死亡,不僅僅是否定自己,也是在否定愛著自己的人的付出與期待。
    在蘭淨珩看來,她也是在親人的期許下長大的,帶著對未來的展望與熱愛。
    也正因為有很多人都在默默的愛著她,自己才有與她相識的機會,出現在這裏。
    所以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她認識到自己對別人的價值,不僅僅是望塵莫及的權力與財富,還有血緣帶來的羈絆與幸福。
    蘭淨珩一點點的靠近她,手指拽緊衣袖,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輕聲道:“遲清野,我比流言蜚語更早認識你。”
    她微微抬眸,紅腫的眼睛裏沒有一絲光亮,暗淡得仿佛世界末日。
    溢出眼眶的淚水就像是此間的最後一場大雨,之後該景便要絕跡。
    蘭淨珩溫柔的雙眸如烏雲散去的第一縷光,悲憫而寬容,“你不需要做一個絕對正確的人,蒼山負雪,明燭天南,我會向你證明,你存在的意義。”
    人生在世,許多過錯都不必耿耿於懷,想得太深往往困頓終身。 ??
    說完,他將遲清野抱上床,並為她蓋好被子,莞爾道:“快樂或許很膚淺,但我希望你能擁有它。”
    長長的羽睫上掛著繁重的淚珠,眼前氤氳了一片霧氣,顯得剛剛宣泄完情緒的她楚楚可憐。
    由於體力不支帶來的疲憊,使困意再次席卷而來,恍惚間聽見蘭淨珩說了句什麽“魚粥”,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醒來,是感覺有人在自己的唇間塗抹著什麽液體,感覺甜甜的。
    “你在幹什麽?”她一臉警惕卻又氣若遊絲地問道。
    “防止你低血糖。”蘭淨珩晃了晃手中的注射 液袋,上麵清晰的寫著gusesoution。
    隨後,他放下手中注射 液,端起一碗似米湯的熱粥,莞爾道:“喝點溫熱的粥水吧,我喂你。”
    遲清野毫不猶豫地戰術性後仰道:“我不要。”
    “你必須要哦。”他半哄半威脅地說道。
    她聞言眉頭緊蹙,用手肘撐著身子剛想起來對線,頓時留意到對麵的枕頭上空蕩蕩的,僅留下了一個微微凹陷的形狀。
    蘭淨珩見她突然盯著旁邊的枕頭發呆,不禁問道:“怎麽了?”
    “你今早進來的時候,有看到這上麵的黑貓嗎?”她遲疑地抬眸,輕聲反問。
    “黑貓?”蘭淨珩頗有些疑惑地回憶了一番,從今早進主屋到現在,並未見到任何寵物,再看看枕頭上的幾根黑色短毛,遂懵懂道:“你有養貓?”
    她滿臉狐疑地追問道:“你在房間外也沒有見到貓嗎?”
    “沒有。”他回答得很肯定。
    遲清野微微一怔,扭頭衝著虛掩的門大喊道:“管家,管家!”
    一直守候在門外的大管家聞聲而入,“小姐,我在。”
    “你有看到煤球嗎?”她極力克製住自己的迫切。
    “……”大管家眼中明顯劃過一絲難過,似欲言又止地望著她。
    她有些生氣地沉聲問道:“你在猶豫?還是在回憶?”
    大管家滄桑的眼底染上了一絲灰暗,猶豫再三才遺憾道:“回小姐,淩晨四點左右,鄙人在您房間門口發現煤球時,它已經沒有任何生命體征……去世了。”
    “什麽?!”她頓時瞳孔震動,遂情緒激動道:“它昨天還好好的在床上陪我,怎麽可能去世的那麽突然?死因查了嗎?獸醫呢?”
    “回小姐,獸醫已鑒定它為自然老死。”大管家神色黯然地低下了頭。
    “我不信,我要看看它。”遲清野邊說著,邊掀開被子要下床。
    眼看她要再次因雙腿無力而跌倒,蘭淨珩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低頭與抬眸的視線碰撞後,他毫不猶豫地將遲清野橫著抱起,輕輕放回床上。
    比蘭淨珩慢一步的大管家頗為自責地看著她,“小姐,三少爺擔心會刺激到您的情緒,今早已經安排火化了。”
    聽到這話,她內心最後一根稻草像被壓斷了般崩潰,腦殼突然一陣酸疼,額角的青筋暴起,大聲質問道:“為什麽你們又擅自做主?為什麽你們做什麽都可以不用經過我的同意?”
    蘭淨珩低頭看著因情緒激動而身體微微顫抖的遲清野,又看了看難過且自責的大管家,忽生出幾分不可與人道來的悵惘。
    她內心驟然一陣酸澀,淚眼盈盈地咆哮道:“那是我的貓,我外公送我的,我的!”
    大管家眼眶濕潤,垂著頭沒有說話,因為死去的煤球不僅是遲老爺子留給大家的念想,還是陪伴自己獨守主屋多年的半個親人,心裏自是難過。
    遲清野捂著胸口,心髒一陣又一陣尖銳地疼痛,不由得微微張口無聲地難過,不敢相信它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即使自己那麽多年沒回來,它的慣性陪伴依舊如初,被記住是多麽奢侈的愛,無聲的贈予與默默的守候,隻是這一切都太晚了。
    它老了,而人類的時間還很長,因為等不起熬不過,所以不同物種的結緣,不過是徒增遺憾罷了。
    觀察到她有捂胸口的動作,蘭淨珩警覺地俯身查看她的臉色,發現她渾身冒著冷汗,便不自覺地湊近道:“你怎麽了?是心髒不舒服嗎?”
    遲清野緩緩轉過頭來,淚眼婆娑中蘊著破碎難圓的絕望。
    或許是兩人離得太近了,蘭淨珩在她的眼裏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忽然,遲清野身子一軟,雙目微闔地倒在了他的懷裏,大管家顧不得自己的悲傷大步上前,紅著眼眶驚呼道:“小姐?”
    “麻煩請你們的醫護人員過來一趟,謝謝”蘭淨珩邊說著邊將她平放下來,坐在床沿上開始觸診檢查脈搏和呼吸,然後捏她的耳朵測試反應。
    大管家焦急而愧疚地點點頭,旋即轉身跑出去喊人過來。
    蘭淨珩輕瞥了眼門口的方向,隨後俯身湊到她耳邊低語道:“我會帶你離開,所以……就請多睡一會兒吧。”
    說完,他扭頭看了眼放床頭櫃上的那袋gusesoution,一抹狡黠從臉上不著痕跡地掠過。
    為了讓遲清野進入深度睡眠,他不惜在葡萄糖溶液加了酒石酸唑吡坦,試圖通過其可能產生的幻覺、噩夢、意識錯亂、嗜睡、頭昏、頭痛、順行性遺忘、全身乏力等副作用來誇大病情,再借口將她轉移出玄武山莊。
    雖然主屋隨處都是監控,但遲清野的房間並沒有,所以蘭淨珩選擇鋌而走險,當著她的麵下藥。
    果然,所有到場的醫生並沒有懷疑到藥物上,而是就大管家的陳述來進行病情分析。
    為了防止抽血化驗被查出蛛絲馬跡,蘭淨珩建議先聯係遲硯書與遲博川說明情況,再做下一步的病情治療討論。
    在場的人對他的提議表示讚同,畢竟誰也不想承擔責任,這時候匯報情況正好讓遲硯書和遲博川知道,遲清野是因為貓去世而受到了刺激,從而導致病情惡化,並非是醫術不精。
    於是,大管家便隻得硬著頭皮,去打擾忙得焦頭爛額的遲硯書和遲博川。
    與此同時,蘭淨珩也給自己的秘書喬納森打了一通電話。
    “喂,總裁!”喬納森一接到他的電話就像打了雞血般興奮。
    此時,他正坐在財團大廈的秘書辦公室裏,將手機夾在肩脖處,指尖在鍵盤上光速飛舞著。
    蘭淨珩和煦而認真地問道:“收到我的工作預案了嗎?”
    “是的,總裁。”喬納森頗有些遲疑地回答道。
    因為他已經將那份預案看了不下十遍,但依舊困惑此舉意欲何為。
    “很好,蘭彥琋常務不是出差回來了嗎?接下來的會議都由他主持吧。”
    蘭淨珩指的是現場會議,隻要對方看過那份預案就肯定能明白,自己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會實行遠程辦公的模式處理財團事務。
    該決定也在今早出門前,通過OA係統跟蘭氏財團的主 席,也就是他的爺爺進行了申請,理由是為新一輪差異化戰略做準備。
    估計很快,老爺子就會打電話過來要求詳談了,得速戰速決。
    “啊?這……”喬納森感到萬分的詫異。
    “難道我不能休息,不能有急事,不能生病,蘭氏財團離開了我就不能正常運作了?”他故意提高音量,不悅地問道。
    這句話不僅僅是為了讓喬納森少問少管,更是為了讓旁人聽見,以證自己對遲氏的善意都是真的。
    如果,喬納森以為他生氣了,便急忙解釋道:“不,不是這樣的,常務他跟您一向不對付,我就擔心……”
    正因為兩人不對付,所以蘭彥琋動不動就被蘭老爺子安排出差,由此可見他對蘭淨珩的疼愛程度。
    “我爺爺還在,天塌不下來,其餘的事就勞煩你費心跟進了。”他還是軟下安慰口吻道,畢竟這個助理除了有點嘮叨外,是真的處處為自己著想。
    “呃……那好吧。”喬納森看著電腦屏幕上的預案,還是有些不放心,“或者,總裁你還需要我幫忙做點什麽嗎?”
    “你還有什麽想為我做的?”蘭淨珩嘴角無奈地彎了彎,反問道。
    喬納森立馬毛遂自薦道:“很多,隻要您不嫌棄……”
    “不嫌棄,但沒必要。”蘭淨珩知道隻要心軟,他就會想盡辦法擠進自己的世界,心甘情願的勞碌奔波,遂婉拒道。
    喬納森將視線從電腦上移開,似有些失落地垂頭道:“哦,好的,我明白了。”
    “嗯,那剩下的事就拜托你,謝謝。”
    掛了電話,他緩緩回過頭來,剛好撞上大管家的視線。
    這一刻,蘭淨珩很確定,他們對自己的信任更深了一步。
    那接下來,就是試著說服遲硯書與遲博川,讓自己帶走遲清野了。
    雖然還想多加逗留,但秘書那邊催得緊,於是遲硯書在其他人走後,刻意壓低聲音對蘭淨珩提醒道:“我很感激你每一次的暗室逢燈,但這棟房子裏有很多監控,所以……望自重。”
    “當然。”蘭淨珩意味深長地莞爾道。
    聞到硝煙味的遲博川立馬過來圓場道:“啊哈哈,那麽我們就先去忙了,有事隨時聯係,辛苦啦。”
    然而,因為主意是遲博川出的,雖然他已經跟遲硯書做了各種保證,但他看到遲硯書這副鬱結模樣,心裏還是虛得很。
    大管家似看出了遲博川的心思,以及遲硯書的顧慮,便主動說道:“二少爺,三少爺,請不要太過擔憂,鄙人會協助蘭先生將清野小姐照顧好,若有什麽事也定會及時向各位匯報,所以請放心的去解決手頭上的要事吧。”
    言下之意,自然是:對方若有異常,定及時匯報,寧錯不放過,還請放心。
    一直繃著臉的遲硯書在眾人關切的目光下,瞥了眼滿臉期待與忐忑的遲博川,終於鬆口道:“好,那就有勞各位費心了。”
    此刻,遲博川心裏的石頭才終於放下,他故作輕鬆地當著所有人的麵,向蘭淨珩交代了幾句後,又試探性地看了下遲硯書的眼色,才宣布散會。
    麵對年紀輕輕就到了正高級別的蘭淨珩,遲硯書雖對他心存顧忌,卻又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有真本事在身上。
    而自毀傾向的特點,就是有一種極端的偏執,常常為了逃避或者忘記寧願陷入無法自拔的毀滅境地,例如她現在與自己較勁的絕食行為,就非常典型。
    說完,他便拉著一臉不爽的遲硯書往外走,而蘭淨珩隻是笑著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因為無效的解釋不過是在內耗,應當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
    隨後,大管家帶他簡單的參觀了一下主屋,兩千多平方米的房子,有上下三層,短時間內也隻記下了應急醫療物品的存放處,和遲清野房間的方向,剩下的可能有需要還要再問問路。
    忙碌一夜他揉揉眼睛再次看時間,已經是淩晨四點了,為以防萬一,他還做了工作預案。
    不能讓自己的私事,成為有心人用來拿捏自己的把柄,尤其是涉及到遲氏,更不可以。
    蘭淨珩無奈歎口氣後,起身到咖啡機前打了杯咖啡,又從冰箱裏拿出一袋麵包,才回到了辦公桌前坐下,搓了搓手繼續寫方略。
    由於盯著電腦屏幕思考得入迷,嘴裏叼著片麵包久久沒吃進去,直到掉桌上了才又撿起來繼續吃。
    草草睡了幾個小時,便起床洗漱,換了身顏色稍微清爽些的休閑西裝。
    為了能與遲氏的家庭醫生愉快的溝通病情及治療方案,他把自己壓箱底的醫師資格證書和醫師執業證書一並帶上車,隨後按約定好的時間來到了玄武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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