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山重水複不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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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一個沒有你們的地方。”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想幹嘛?”遲硯書冷冷地看著他,森然的寒氣浮現在臉上。
“有話直說,我這個人沒什麽耐心。”遲硯書似看出了什麽,眉頭緊鎖準備發作。
他們今天也就是剛到財團大廈坐下來,椅子都還沒熱乎又扛著電腦,在駕駛後座上開著視頻會議回來的程度。
他話音剛落,蘭淨珩便接過話來,態度懇切地說道:“我想帶她離開這裏。”
意料之中的大膽,同時也是意料之外的荒唐。
遲硯書與遲博川回到玄武山莊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你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遲硯書依舊是盛氣淩人地輕笑道。
遲博川生怕他們二人會突然打起來,便給周圍看戲的人使了個眼色,讓提前分成兩隊站好位置,好在戰爭打響之時迅速地將兩人拉開,結束野蠻行為。
“嗬,你要覺得信不過,大可報警處理。”蘭淨珩也不甘示弱地撂下狠話,“隻不過,我們蘭氏財團的社會地位從不在遲氏之下,你覺得我會不惜犯罪將她拐走,得不償失的讓蘭氏蒙羞,成為家族罪人?”
“誰知道呢?”遲硯書雙手插腰,似挑釁般地勾了勾嘴角道。
這時,沉默已久的大管家站了出來,謙謙道:“少爺,可否聽鄙人說一句?”
遲硯書略感意外地微微一怔,猶豫片刻後才讓步道:“說吧。”
“其實蘭先生說的也不無道理,如今的玄武山莊確實存在不利於小姐調治的因素。”大管家恭敬地向他們頷首,繼續道:“如果,兩位少爺是擔心小姐的安危,那麽鄙人願提前辦理玄武山莊的退休手續,然後以誌願者的身份跟隨在小姐身邊照顧飲食起居,直至身心康複。”
“管家,你管理玄武山莊那麽多年,退休享福是應該的。”遲硯書一直都把他當成家裏的長輩看待,對於他提出的協調方案,良心上難以應允,“可你還要以誌願者的身份繼續為遲氏服務,怎麽讓我們心安理得的接受這份付出呢?”
大管家麵露愁容地瞥了床上的遲清野一眼,隨後無奈而真切道:“鄙人一生未娶,膝下無兒無女,最大的心願就是各位少爺小姐能平安順遂,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玄武山莊占據了他三分之二的人生,退休離開這裏除了突然慢下來的生活節奏,好像並沒有什麽讓他感到期待的。
忙碌了大半輩子,這裏的一草一木都值得被牽掛,更何況是從小看著長大的人。
遲硯書頓時沉默了,因為要讓自己放下所有帶著遲清野到外麵去調治肯定是不現實的,可其他人來擔任這項工作又覺得不放心不下。
雖然他從未把大管家當成外人,但對方畢竟年事已高,再過不了多久就該退休安享晚年了,所以他內心充滿了矛盾。
遲博川卻恰恰相反,他對這件事並沒有過多的糾結,反而覺得這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因為玄武山莊到處都是監控,可以清晰的記錄下蘭淨珩出入過這裏的證據,再簽個責任協議,一旦發生什麽對遲氏不利的事,正好將責任全推到蘭氏。
而大管家自願辦理提前退休,又願意義務照顧遲清野,瞬間解決了人力財力方麵的問題。
於是,遲博川為緩解尷尬地踮了踮腳,甩甩手故作輕鬆道:“那麽,問題算不算解決了一半?”
遲硯書眉頭緊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遲清野,內心依舊是糾結不已。
蘭淨珩見狀,也開口承諾道:“你要是擔心我口蜜腹劍,我願意跟你們簽個人承諾保證協議。”
聽到這話的遲博川不禁心中暗喜,但又不好表現得太明顯,遂輕拍了拍遲硯書的背,小心翼翼地問道:“二哥,你看這……”
“半小時後,會有律師過來找你的。”遲硯書冷不丁的對蘭淨珩說完後,又對大管家勾了勾手道:“你跟我到書房來一趟吧。”
“是,二少爺。”大管家頷首後便緊隨其後地走了出去。
遲博川喜上眉梢地輕拍了拍蘭淨珩的肩膀,也跟著走了出去。
周圍什麽忙都幫不上的醫護人員及傭人,相互間看了看對方,也決定到樓下大廳去等著下一步的指示。
待所有人都離開後,蘭淨珩走到床邊,修長的手指在她眉間輕輕劃動,“無遠弗屆,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裏的。”
說完,他幫睡得很不安分的遲清野把被子重新蓋好,才徐徐走出房間。
次日清晨。
蘭淨珩將律師遞過來的個人承諾保證協議仔細看完後,沒有任何異議地簽上了名,並鄭重地摁下了手印。
遲硯書依舊是沉著一張臉,與神色從容的遲博川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此時的大管家已經收拾好行李,因為目的地是蘭淨珩指定的F國某莊園,那裏的冬季嚴寒漫長,夏季溫和短暫,如今正值十二月冰天雪地,遂準備了好幾件禦寒的外出棉服。
由於遲清野與蘭淨珩持有特殊護照,屬於協議免簽的情況,可隨時出入境,而大管家普通護照的簽證也已聯係大使館加急處理了。
遙遠的F國,遲硯書從未想過,要讓遲清野去往離自己那麽遠的地方。
之前,遲清野以遲未晚的身份,居住在離玄武山莊幾個小時車程的楓林小區,都夠他擔心的了,時不時打電話問李伯情況,甚至還偷偷摸摸跑到對麵樓用望遠鏡偷窺過。
正是因為如此關心,才發現了遠在國外的蘭淨珩,居然還派人暗中觀察遲清野作為普通人的生活情況。
所有的敵意都不是空穴來風,而是害怕信任成為攻向自己的炮彈。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是蘭淨珩的私人飛機已就位。
在他來玄武山莊的前天晚上,不僅給自己加了場班,還讓家族裏的人幫忙辦理出入境手續,為的就是這一刻的便利。
上飛機前,蘭淨珩通過郵箱,給遲硯書與遲博川發送了一封郵件裏,裏麵有那位不幸死於午睡窒息的老先生的死亡調查報告。
原本隻是聽遲博川提了一嘴遲清野做的事,在她睡著時蘭淨珩又從大管家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便打電話讓人速度跟進這件事。
果不其然,那位老先生的午睡窒息屬於人為,因為複查結果發現,死者吃飯時有小酌一兩杯的習慣,並且案發現場還發現了幹冰的殘留痕跡。
雖然南方的冬季十二月不算特別冷,但也絕對用不上幹冰。
應該是有人提前在房內偷偷放置了大量幹冰,算好老先生的午休時間,酒精發揮作用後導致人可短時間進入深層睡眠,然後幹冰在密閉的空間裏融化,最終造成了窒息死亡。
他的這封郵件,除了提醒遲硯書與遲博川圍繞在遲氏周圍那看不見的危險,更是想表明自己的立場與善意。
緊接著,一切準備就緒,前往雪國的飛機就要起飛了,遲硯書與遲博川看著艙門緩緩關閉,頓時思緒萬千百感交集。
向來不容易焦慮多想的遲博川,看著飛機迅速轉動的螺旋槳,心裏突然產生了隱隱的擔憂與後怕。
在看到這封郵件之前,他還沒有聯想到那麽多問題,因為他對別人的事向來都不感興趣,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身邊似暗藏殺機,很難說這場殺戮會不會向上蔓延。
遲博川看著飛機掀起風波,越飛越遠,實在小得看不見後,才神色頗有些鬱結地開口道:“二哥,你說……”
“命中注定與否,讓它順其自然發生。”遲硯書歎氣般地說完,拍了拍他的肩,便轉身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也許,讓她跟蘭淨珩走才是明智之舉,要不是擔心未來自己突遇不測,她作為指定繼承人又完全不具備管理能力,遲硯書一點都不想讓她靠近財團這個巨大無比的坑。
大概是因為默契,遲博川沒有再多問,隻是意會般地點了點頭,便跟在他的身後,無奈地笑了笑,爺爺留下來的爛攤子還真是多得數不清呢,可誰讓自己是孫子呢?
遲氏財團這個不能與外人道明的火坑,誰跳誰知道。
社會地位的變化,與背地裏暗戳戳的關心,在遲硯書看來,都是居心不良的表現。
得知對方不僅發現,還萬分戒備地百般阻撓後,蘭淨珩也收斂了自己的行為,之後沒再收集過任何與遲清野有關的情況,根據約定恢複到路人關係。
可現在,他並不接受遲硯書這般咄咄逼人的態度,“遲硯書,你可以表達憤怒,但請不要憤怒地表達,你我同樣擔任財團的首席執行官,應該很清楚這有多麽的無濟於事。”
“放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主意。”遲硯書的耐心似乎在這一刻被耗盡了,遂慍怒道:“我是不會讓她脫離遲氏的視線的。”
“把她軟禁在這裏,無異於慢性謀殺。”他依舊堅持自己的觀點,沒有退縮之意地說道。
“你說什麽?!”
遲硯書這一聽,怒不可遏地想要上前拽他的衣領子,必要時再給他兩個大比兜子,可卻被眼疾手快的遲博川給攔了下來,“二哥,冷靜,冷靜。”
蘭淨珩其實很清楚遲硯書對自己的防備心越來越重的原因,無非就是自己在過去的這幾年裏,不僅坐上了蘭氏財團首席執行官的位置,早些時候還偷偷派人收集過遲清野成為遲未晚後的生活情況。
“救她。”蘭淨珩的聲音很輕,卻鏗鏘有力。
還未等遲硯書開口,遲博川就立馬上前一步,搶先問道:“去哪?”
“你少答非所問,偷換概念。”遲硯書甩開遲博川的手,大步走到他跟前,微微揚起下頜,眼神犀利地凝視著他。
“好,那我們就直接一點。”蘭淨珩沒有絲毫心虛或是膽怯地直視著他的眼睛,水波不興道:“報複霄氏曾是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現在信念已然崩塌,還要在滿是回憶的地方,讓熟悉的事物反複提醒自己,過去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你覺得這是個好的治療環境嗎?”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隻是發生得不湊巧罷了。”遲硯書隻覺喉嚨有些禁窒,流暢的臉部線條所帶來的陰柔氣質,被挺拔的鼻子與生氣時高挑的雙眉給中和掉了。
“對不起。”遲博川抿了抿嘴,微微低下頭。
一進主屋便直奔遲清野的房間,看著她躺在床上,雙眸微闔,又哭又笑地說著胡話,心裏甚是憂慮。
絲毫沒想過會好心辦壞事的遲博川,將視線從遲清野的臉上移開,頗為自責地看著遲硯書,試圖解釋道:“二哥,我……”
遲硯書深吸一口氣,努力克製住自己的暴脾氣,回頭看向聚集在走廊上的醫護人員,“你們討論出什麽解決方案了嗎?”
有位高年資的醫生向門口跨近了一步,眼珠子時不時向旁邊的蘭淨珩瞟去,支吾其詞道:“嗯,是有的,隻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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