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冷麵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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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五更天,夏總才真正入睡,聽到一陣雞鳴狗叫,她還以為是在做夢,可是睜眼一看窗簾縫裏透出太陽光線,知道時候不早了,趕緊起床。拉開窗簾,她看到外麵一排排房子,高低和自己這個都差不多,隻是樣式各異,顏色各異。每家的房前屋後都種了各色樹木,蔥蔥鬱鬱。隻是遠處有一家好像是光禿禿的,沒有一棵樹,也能看到綠色,可是很明顯是一種農作物,夏總就很好奇,難道這一家是外國人,門前全部弄成了草坪。由於好奇,就想弄出個究竟。可是昨夜喝了好多酒,倒是沒有吃到多少東西,這個時候肚子裏咕咕叫著,她就去抹了一把臉,到廚房去翻東西吃。可是找了一個遍,東西倒是不少,但能引起她食欲的幾乎沒有。她很納悶,不要說麵包,怎麽連雞蛋牛奶都沒有?於是不得不再次回到樓上,穿好衣服,簡單地打扮一下自己,匆匆走出家門。本來想直接繞道確認一下那個草坪的真假,可是自己迷了路。草坪沒有找到,反而走到了另外一個角門,無奈就直接奔出去,先到超市去買東西。出來小區不遠,馬路對麵就是一個小超市,夏總穿過安靜的街道,已經快九點了,不要說汽車,就是行人都很少,不過小超市門是開的。畢竟私人生意從早到晚能多開一分鍾,就有多賺一毛錢的可能。

    夏總進來,一個人沒有,隻是聽到叮咚一聲,嚇了她一跳。超市裏為了省電,隻有門口開了兩盞燈,裏麵倒是黑麻麻的一片。她喂了幾聲,也沒有什麽反應,她突然覺得這裏陰森森的,就返身出來,剛走到門口,聽到一聲歡迎再來的聲音,回頭又看了看,就見裏麵跑出來一位中年婦女,“對不起,對不起,剛剛去了廁所解手!就這麽一會兒,就有人進來!弄得我褲腰帶都沒係好!”中年大嫂嘮嘮叨叨不住地說,也不管顧客聽懂聽不懂,喜歡不喜歡,走近了,她一看是個漂亮的不得了的大洋妞,就高聲叫起來,“來了鬼佬!”

    夏總不懂她的話,隻是二次走進超市,那女人就打開全部燈光,一下子超市裏亮堂多了。不過剛才黑麻麻,她看不清楚,這一會兒,看清楚了,她倒是沒了買東西的,她覺得這哪裏是超市,簡直就是一家雜貨鋪,東西放得七扭八歪的,甚至有些商品上麵還落了不薄的灰塵。夏總趕緊逃出來,向著她自認為繁華的地方走去。沒走多遠,也就是四五百米的樣子,發現一個菜市場,這裏倒是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夏總知道這裏一定能夠買到她想要的東西。果不其然,各種蔬菜,各種肉,甚至還有活雞活鴨,一應俱全。在門口顯眼的地方還有不少小吃店,熟食店,麵點,spagei店(麵條),當然她也見到饅頭和麵包。夏總買了雞蛋,麵包。不過她不太滿意這些麵包,可是沒有辦法隻有這麽一種,她看了另外幾種蛋糕,其中一種圓圓的胖胖的,很好玩,也買了十來個。提著東西出來,看到不少人聚集在一家小吃攤吃早餐,矮桌子,和昨天晚上大排檔上差不多,馬紮也都一個樣,吃飯的人一群一群的,好像吃得很香的樣子。店裏的油條夏總是見過的,隻是從來沒有品嚐過,他們喝的那些粥,很像阿拉伯國家的雜豆粥,隻是稀了不少,她就有一種衝動,想坐下來品嚐。可是當她看到小桌子上一個個油膩膩的小竹筐,還有滿地滿桌子的衛生紙,又覺得自己沒有這個膽量。她自己鬥爭了一會兒,甚至走出去幾步,然後又回頭看了,她終於還是下定決心選了一家人少貌似幹淨一點兒的小店坐下來。可是坐了半天也沒人理她, 她覺得很奇怪,就看到每個人都是先到裏麵去要東西,自己端了出來吃。夏總把雞蛋和麵包蛋糕放在小桌子上,掏出幾元人民幣,準備上前點餐。人家看她是個外國人,就主動問,“要點什麽?”

    她聽不懂,但意思她能猜到,就用手指了指,這個那個,要了一些,付了錢,回到小桌子,獨自吃起來。這個時候,這一家小店門口就圍了很多人看熱鬧,因為外國女人在這種地攤上吃飯在這個縣城裏也算是一件稀罕事兒。再說今天是周末,正好大家不用上班,過來看會兒熱鬧,回家去跟家人或者朋友顯擺一陣,也算是一種不錯的消遣。

    開始夏總不知道,隻管自顧自地吃,可是吃到一半,她撩了一下垂落下來的頭發,發現大家都在給她行注目禮,心裏就一下子亂了,覺得自己成了這裏關注的對象,也就吃不下去,可是東西吃了一半,碗裏的粥可以不要,可是她點了不少油條和糖糕卻不能就這樣留在這裏,那樣太浪費了。於是就起身找了塑料袋,打包走了。

    在她身後就響起一片輿論聲,“你看人家鬼佬還來這種地方吃飯?”

    “咋啦,咱能吃,她就吃不得?”

    “不一定是啥正經貨色呢!”

    “我說呀,很有可能是東歐的女人,跳脫衣舞的!”

    “你見過?你沒看是住別墅的。”

    “那又怎麽樣?脫了褲子還不是都一樣。別看外表多光鮮,說不了真是吃那碗飯的。”

    反正聽來聽去,沒有一個人會想到這個女人會是這個縣城裏最大的外企的總經理。市井有時候確實很悲哀,不過也沒辦法,大家都喜歡把事情往壞裏想,這樣自己就會有一種優越感和滿足感,豈不知這是一種沒有自信的表現。

    夏總回來小區,誤打誤撞居然路過那個貌似草坪的人家,她走近一看,自己不自覺地笑出了聲音。這裏哪是什麽草坪啊,分明是種了瓜果蔬菜的。有認識,像是小蔥,番茄,有不認識像是南瓜壤。她獨自想到自己很蠢,也就巡著大概方向,回到了自己家門口。正好碰到幾個人在那裏,她就打招呼,可是人家隻是揮了揮手走開了。夏總十分納悶,這些人似乎在故意躲著自己,為什麽?進門放下東西,她趕緊到鏡子前麵去檢查自己是不是身上有不整的地方,可是看了半天,一切都很正常。回到餐桌旁,暫時忘記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繼續把肚子填飽。

    “夏總,你起的這麽早?”阿妍的聲音傳進來。見是阿妍到來,夏總很高興,本來今天是周末,她已經打定了主意不會有人來,就準備自己完成這一天,沒想到阿妍來了。

    “夏總,怎麽不關大門?”

    “啊,透透空氣,流通一下好!”夏總說。“坐下來,一塊兒吃!”

    阿妍匆忙起床,老爸就督促她早一點過來,老人家知道一個外國人剛剛到了異地,人生地不熟,很難,所以阿妍也就來了。她坐下來,看到桌上的東西知道是從外麵買來的,不過她還是很驚訝,“夏總,怎麽吃油條喝可樂呀?中西文化合璧!”

    阿妍笑著問,而夏總也笑著回答,“你不知道,說起來,我真是鬱悶死了。”於是她就講了剛才的遭遇。

    阿妍聽完說,“這很正常,不要說你了,就算是我去那地方吃早餐,一樣會有人說閑話呢。隻不過不會那麽多人圍觀。這兒的人五花八門,不少人都是剛剛進城的,看了啥都稀奇!”

    “那為啥鄰居見到我就走開,本來我還想吃完飯去鄰居家坐坐,送點禮物過去,這是我們老家的習慣。以後有了啥事兒,好照應一下呢。”

    聽到這兒,阿妍就笑得前仰後合,不能自製,“夏總,人家把你當成了小三啦!”

    “啥是小三?”夏總認起真來。

    “就是那些有錢人,或者說有權的,養的女孩子。”阿妍止住笑。

    “你看我像嗎?”夏總極認真地問。

    “要我說實話嗎?”

    “當然。”

    “太像了!年輕,漂亮,又是洋妞。你說說看,在普通人眼裏,漂亮就是一種資本,不用花力氣去工作,隻要跟了一個富翁,就可以逍遙自在,住高檔別墅,全世界各地旅遊,這就是小三的標配。如今夏總你可是占全了。”阿妍已經和夏總成了好朋友,雖然還達不到無話不說的地步,可是由於家庭的關係,阿妍自小就有一種獨立自主的個性。不管你是大官,不管你是富翁,不管哪國人,她都不會阿諛奉承,更不會羨慕。

    過了一會兒,夏總問,“阿妍,按照你的邏輯,你怎麽不去當一下小三呢?”

    此話一出,讓阿妍覺得很尷尬。這是她從來沒有想到的問題。不過如今夏總提起來,她也就意識到自己不是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形。遠的不說就是近的,那個範總,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剛到這家工廠的時候,範總發現阿妍的美麗和幹練,就像蒼蠅一樣,整天圍著她轉,。不過進場第一天,阿妍就聽到不少喜歡嚼舌根子的人說範總的風流趣事兒,自然這位出身不錯的公主不可能會被這個花花公子的風流倜儻所迷倒。正是因為她的拒絕,工廠就傳開了冷麵公主這個綽號。不過,大概範總是對阿妍的背景做了了解,所以後來也就沒有後來。如果阿妍沒有強大的背景,估計早晚也會成為範總的一道菜。如果真是這樣,坐在範總辦公室的秘書興許就不是sa

    a,而是阿妍了。

    兩個人吃完東西,順手一推,都說,“放這兒吧,一會兒再收拾!”這就是光鮮亮麗時尚女孩兒們的在家裏的標配。外麵一定是彬彬有禮,舉手投足都像是訓練過一樣,可是他們回到自己的住處,你要是用豬窩來形容,多少有點委屈,可是用狗窩形容一點也不為過。不敢說每一個女孩子都是這樣,但是敢說百分之九十一定不會錯。不管是哪裏人。

    “阿妍,今天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度過?”夏總靠在沙發上,優哉遊哉地問。

    “對呀,我老爸說,你們出門人很難,需要我來陪陪你!”

    “你老爸說,也就是不是你想來,對吧?”夏總已經忘了自己老總的身份,和阿妍耍嘴皮子。

    “我在家裏是當家的,我老爸老媽聽我的。”說完,阿妍就調皮地做了個鬼臉。

    “不開玩笑,如果你要是在這裏,咱們去街上找找。”

    “找什麽?不會是帥哥吧?”

    “阿妍,”夏總突然提高聲音,然後又壓低聲音,“幫你找哇。啊對了,我還沒問你,你有男朋友嗎?”

    “你說呢,要是有,會一早跑到你這裏來嗎?”阿妍來了個反問。

    “真是怪事,難道有了男朋友,就等於賣給他了嗎,就不能有自己的時間和生活圈子嗎?所以,我還是喜歡單身。”

    “夏總,你那是夢想。每一個說要單身的人,隻是沒有遇到更適合自己的人,一旦碰到,馬上就會燃燒,你信不信?”阿妍極其肯定的語氣說。

    “看來你很有體會呀?”夏總隨口說道。

    “也算是有過一次經曆吧!”提到過去,其實奔三的人了,怎麽可能會沒有故事呢。

    “不說這些了,走吧,咱們上街,你幫我找一家語言學校,我要學漢語!不想當個瞪眼瞎!”

    說走就走,兩隻小蝴蝶嘰嘰喳喳飛出了家門。在門口,碰到一位老者,看年紀差不多有七十來歲,不過頭發黑的發亮,顯然是染過的,身板也挺的很直,在那裏散步,一點沒有老態龍鍾的樣子。他見到兩個女孩子出來,就定睛去瞧,以為一早聽老伴兒說鄰居來了個不明來曆的女孩子,還是藍眼睛大鼻子,他心裏嘀咕,說不定是哪位隱形富豪金屋藏嬌,這不出來散步想探個究竟,一下子就碰上了。可是走到近處,老人家突然發現,那個多少矮一點的姑娘是自己認識的,所以就喊,“這不是阿妍嗎?”

    阿妍聽到有人招呼自己,趕緊轉過身來,發現不太熟悉,可是又覺得麵熟,“大爺,您是?”

    “這孩子,竟然不認識我了。我是你楊伯伯,前幾年還和你爸爸一起倒騰生意呢!”

    “啊,楊伯伯,汽車,對不起?”阿妍似乎記起來了。

    “孩子,不是汽車,是汽車配件。”老人糾正說。

    阿妍心裏就想,汽車和汽車配件還不是一個樣,在香港把整車拆了,然後再運到內陸,找個地方組裝好,到底是汽車,還是汽車配件,唯一的不同就是關稅不一樣唄!不過這是家裏的核心機密,阿妍再傻也不會說出這裏麵的道道。

    “阿妍,這位是你朋友?”老人問。

    “楊伯伯,夏總可是個大人物!”

    “夏總,她叫夏總?”

    “不是叫夏總,是我們公司的總經理。美國人!”

    “你說是蕻臚,世界五百強?”

    “楊伯伯,你猜對了!”

    那個被阿妍稱為楊伯伯的老人似乎不鎮定了,走近夏總看了又看,讓夏總不好意思,不過畢竟麵對的是一位七十來歲的老人,她知道這個老人沒有什麽惡意。轉了一圈,他又說,“閨女,你真的是老總,總經理?是管著市裏範局長家二小子的?”

    “老伯,千真萬確,如假包換。我們不說了,夏總昨天才搬進來,我們要到街上去買東西呢!”

    這期間,夏總一直沒有說話,隻是露出標準邁阿密式微笑,既燦爛又陽光。兩個女孩上了車,走了,可是老人卻忙活了起來,先是回家報告這個驚人的消息,開始老伴覺得有點失望,和他們猜猜的大相徑庭,接著就是高興。這個楊伯母高興的不是因為多了一個世界五百強總經理的鄰居,而是碰到了阿妍。因為她關心的是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的婚事,他們知道自己兒子早就看上了這個阿妍,隻是以前阿妍在北方大學裏讀書,一直沒有機會唔麵,而現在回來了,說啥也要促成這件婚事兒。

    不過,就在老太太想心思的時候,家裏來了幾個鄰居,都是來打聽那個大洋妞的。經過老太太一介紹,所有人都大跌眼鏡,那種看熱鬧的心態一下子崩潰了。反而覺得人家比自己還要好,心裏就開始有點不平衡。不過,有心眼的人就開始動腦子,覺得,這樣也好,既然年紀輕輕能夠在這裏當總經理,一定要搞好關係,說不了拉來一筆投資,拿個提成啥的,一輩子都不用幹活了。這可是一個一夜暴富的捷徑啊。這個世界真是瘋了,想想看能夠住在別墅區的都是些什麽人,至少在這個縣城裏算是上等人了,可是他們居然還在想不勞而食,一夜暴富,那底層的老百姓該咋活呀?假如全國人民都想一夜暴富,那可能嗎?除了打劫銀行,別無它路。

    暫且不管這些世俗短見的暴發戶(且不管這些爆發戶是如何暴富的),咱們的主人公邁阿密大洋妞和冷麵公主正開車巡遊在縣城繁華的主幹道上。

    “夏總,我教你漢語吧, 給你節約一點費用!”阿妍邊開車邊說。

    “那不行吧!跟你學習,很難學好的。”夏總立即否定了這個想法。其實她也不是沒想過在公司內部找個人教漢語,可是想來想去,這樣不太靠譜,那樣學習的效果和進度都會很差。並且還耽誤大家的時間。

    “怎麽,擔心我普通話不好,要知道我可是在北方讀的大學?”

    “你誤會我了。我想找一家專業學校,人家肯定有專業學習辦法,這樣速度會快一些,我想盡快學會漢語,能用漢語和你,和大家交流!”

    “嗯,好吧,為了支持你,以後我盡量用漢語和你交流。”

    “這也是一種訓練。你看,那裏不是有個chi

    ese什麽?”

    “馬殺雞。”

    “什麽馬殺雞的?”

    “按摩。你要去嗎?”

    “不要,我更喜歡泰國馬殺雞。”說完,夏總咯咯笑起來。

    “泰國馬殺雞很舒服嗎?”這個泰國馬殺雞引起了阿妍的興趣。

    “嗯,還不錯,倒是挺享受。我覺的東方人比西方人更會享受。在邁阿密很多人喜歡躺在沙灘上曬太陽,弄得渾身上下紅銅似的,才覺得算是健康。”

    “ 啊,我知道,我們叫他小麥色。你是和男朋友一起去的?”

    “當然,旅遊還能和誰呀?”

    “真浪漫!”阿妍不覺有點羨慕,多少有點落寞的語氣。

    “阿妍,你還沒說你男朋友是幹啥的呢?”

    “不說也罷。”阿妍不想說。

    “說吧,我都告訴你了,我以前男朋友是日本人,後來因為來這裏我們分手了。”

    “好吧,作為對等,我也告訴你。我的那個他呀,現在是一個地下工作者!”阿妍賣了一個關子。因為她心裏還思念著那個地下工作者,不想說他死了。

    “不理解你的意思。”

    “伺候上帝呢,理解啦?”說完,阿妍再也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