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許王座無奈化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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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館坐落於城主府邸的側街上,沿著側街直直走出,約莫行十來分鍾便是荒原街。
荒原街並不荒涼,其實十分繁華,是北冕王城中少有的南北走向的主幹道。
荒原街得名據說是第二代天格的想法,大概因為北冕城建立之初,此地並沒有多麽適合人們居住。
北冕王城在整個天市大陸的最北邊,極北之地向來苦寒,但因為更北側的蘭溪山脈,阻擋了絕大部分閉結海洋流帶來的暖風,才免於讓北冕王城沐浴在寒潮之中。
從荒原之中,矗立起雄傲城關,大概又是多少人多少代付出的無盡汗水。
荒原街自此而來。
街道兩旁店肆林立,已經幾近黃昏,薄暮餘暉之下,天光淡淡鋪灑在紅磚綠瓦的樓閣飛簷之上。大街兩側嶄新但卻古樸的店鋪和院牆,總鋪陳著密密麻麻的藤蔓,碧綠繁盛,把空氣裏的悶熱似乎都掃淡了一些。
荒原街上下十餘裏間,珠翠羅綺溢目,車馬塞途,好不熱鬧。
風塵走在街上,時不時還要側身躲避一下因為擁擠而從對麵走來的人群。
他發現沒有太陽的天空實在無從判斷現在究竟是幾點,好在和過去的日子所用的時間上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不同,還不至於讓他無法適應。
風塵抬頭看了看天,天色依然灰黃,雖然沒有往年夏日毒辣的陽光,卻絲毫也找不到戴望舒先生字下“撐著油紙傘獨自前行”的寂寥街巷的感覺。
雖然風塵現在的心情應該更適合這種。
無奈隻能暗笑自己實在是很無聊,這才繼續向杏壇走去。
“風塵?”臨近杏壇院門幾十步,風塵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喚他。
猶疑轉身,看見一身勁裝的慕軒,稍晚幾步就出現在他的身後,仍然是麵無表情,一臉冷厲,也仍然是一身黑色勁裝,不做修飾。
慕軒看著風塵有些呆滯的表情,神色頹廢至此,確實有些意外,便主動開始了後麵的話題:“看來某些人今天過的並不是很愉快啊?”
風塵因為靈暉能力毫無進展已經煩悶了一下午,楊書走了之後就沒有回來的意思,他自然就決定提早給自己‘放學’了。
沒想到在這裏能夠遇到熟人,但總歸是不想讓自己出醜的。
“誰說的?我不知道多快活自在,倒是某些人,都快一個月了,難道就不換一身衣服的嗎?”
“我剛剛出任務回來。院長留口信說你們都在這裏,讓我以後也來這邊,有個照應。”回話依然冷淡中肯,絲毫沒有回應風塵的調侃。
“是又把哪家的祖墳給刨了?”
“西院尋回了第十二柄落刃,我和老師負責接收,然後送回了王都。”
“落刃?是什麽?”
慕軒向來沒有給風塵當導遊的習慣,從認識的第一天就一次也沒有回答過風塵近乎文盲一樣的問題。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風塵茫然的看著自顧自的向北院裏走去的慕軒,隻能聳了聳肩膀,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走近大院,發現進深台階上站著幾個人,幾乎都在。
院圍中風聲大作,楊問柳呼的蹬地而起揮手進肘頂向一席青衫書生袍。
書生屈膝撤步,右手抬腕側推,握著楊問柳肘上大臂橫向一帶,微微偏出了臉頰。左手平托為掌,從肋下脫出,猛地擊向楊問柳太陽穴。
楊問柳隻得將肘擊的右臂由曲而直,橫掛出去,接著書生的推力勉強彈開,剛一接地,便輕吐二字:“惑心!”
書生正想進前追上,看著楊問柳嘴唇輕動,便夏然而止,反手劃過身前,五指間雷光大作,片刻便聽到雷電劈啪聲不絕於耳,然後站定未動。
這種應對和效果完全超出了楊問柳的想象,還在不可思議的間歇,茵陳已經複起而動,迅若雷霆。楊問柳慌亂之下,用出下一技,“靜靈!”
但還沒有閃躲便感到全身麻木刺痛,一時力竭跪倒下來,轉瞬間出現在楊問柳身後的茵陳,這時候才能聽到他的聲音,“一閃!”
“好了好了”朝太阿輕笑的叫停了場間的戰鬥,背著雙手從台階上走了下來。
茵陳也趕緊回身扶起了跪倒在地的楊問柳,讓她有時間喘息回複。
“問柳還是年輕了一點,可不能仗著院長寵你,你就懈怠啊。”朝太阿算是安慰算是提點。
楊問柳也緩過氣來:“您這是偏心,我這一個月哪有空像茵陳一樣隻需要在家裏呆著練功就好了。”
楊問柳邊拍著膝蓋上的灰塵邊抱怨,這才有空抬頭看到院邊的兩個人。頓時喜出望外“慕軒,你回來拉?”
風塵看著楊問柳臉上止不住的喜悅,便砸著嘴便搖頭:“嘖嘖嘖~……女大不中留啊,想我這些天如此照顧關心你,一見到高冷帥哥就全沒了矜持。……茵陳師兄,本來剛才還覺得咱們師兄弟切磋你下手太狠了點,現在看來,你確實手下留情了,就應該一個天雷劈了這負心人。”
莫名其妙輸掉的楊問柳正愁沒有地方撒氣,小跑向這邊的步伐就直接變成了閃身而來,抬起一腳踹向了風塵的屁股。但是風塵多少也受了幾天正統的教育所以輕鬆躲過了這一擊。
楊問柳說:“看來你最近進步極快,要不要讓師姐鍛煉鍛煉你啊?”
站在台階上的許成皿這時候忍不住評價;“他有多少進步倒是沒看出來,但是你爸的脾氣倒是被他鍛煉的不錯。”
風塵這才注意到這位大人也在,趕忙行禮,“見過北冕王座。”
許成皿抬起手兩指並攏指了指風塵,又翻過手來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跟自己來,便轉身向屋內走去。
風塵隻好不情願的跟了上去,不禁腹誹,“這上級召喚下級的方式怎麽也到哪都沒變過。”
進入屋裏,許成皿倒也沒有劈頭蓋臉一頓教訓,略一坐定,就吩咐他也坐到旁邊來。
“聽說今天下午楊書又被你氣出來了?”
“消息這麽靈通的嗎?許叔……您今天也不忙啊?”
許成皿氣定神閑,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語氣平淡,但威嚴不減:“你也不用跟我轉移注意力,你老師從醫館出來就去我家了,還順便弄走了一壇上好的佳釀。就算為了我這壇酒,我也得來看看你。”
風塵頹然無語:“我是真的聽不懂啊,而且我才剛剛素問,連宗氣都沒有,別說讓我整天抱著石頭睡覺,就算我把石頭磨成了針,我也半點辦法沒有。”
許成皿並不急躁但也隱隱歎了口氣:“哎~……我們二人之所為想讓你觸類旁通,是因為你本身的能力沒有辦法在非必要的時候直接展現,如果以後有一天你發現你必須透漏自己的底細才能確保自己安全的時候,記得一定除惡務盡,不留禍根。不然就是你的取死之道。”
風塵從未想過,獲得靈暉之後也是一件這麽麻煩的事情。
許成皿繼續說:“所以現在我和楊書所教你的,便是我祖父當年的方式,瞬靈暉能掌控的是溫度,一切與溫度有關皆可以把握,如果你能把一塊石頭加熱到燃燒起來,那你就可以點燃一切事物,這便是火。而末法靈暉本身就可以掌控火,此來,你才有讓世人無從覺察的借口。所以才需要你盡早的去理解和鍛煉。”
“可我連靈暉是什麽都不知道,怎麽理解怎麽鍛煉?我也很著急,焦慮於自己的無從進展。像老師能控製的水和冰都是實際存在的,而溫度是什麽?卻沒有人能告訴我。再有,我覺得這本身就是自欺欺人的事情,我從不曾見過老師控製火焰,我也沒見過慕軒做過這方麵的練習,我想大家肯定都有所顧慮。我猜應該不隻他們二人,可能所有的末法者都不曾再對這方麵做任何鍛煉,也是因為您的先輩,讓大家有了顧慮吧。”
一段話說的卻讓許成皿啞口無言,不知怎麽回答,許成皿也終於知道為什麽楊書這十天來每天都苦惱於怎麽教育這個小子。
“避嫌是肯定要避嫌的,時間太短,我們也會盡快想出其他辦法,但是再沒有新的辦法之前,你還是隻能按照既有的方案來學習。每天的冥想是必要的,隻有接受足夠多的天光餘暉你才能更快的成長起來。”
“曬太陽不一定非得坐著不動。”
“你就非得頂嘴嗎?”
“我並沒有打算讓你們失望,也沒有打算自暴自棄,能夠獲得靈暉已經是我從來不敢有的幻想。所以您和老師並不需要焦躁。”
許成皿沒想到一向隨和跳脫的風塵會說出這樣一句強勢且篤定的話。
風塵繼續說:“但是你們得允許我用適合我的方式去成長,我相信許淵前輩當時也是別無選擇,最後於不可能之中才找到了自己的方法。從而一發而起,驚動天地。我想,他並沒有我這麽好的機緣,能夠遇到您和老師這樣的人。”
從始至終風塵都未曾回避許成皿的目光,緊盯著他的瞳仁,眼瞳沒有遊移顫抖,仿佛要證明自己的決然。
許成皿看著風塵,半晌低頭歎息一聲,“就~……隨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