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紅袖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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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嫻遠與義雄,還真不愧是這夥倭寇中的頂尖高手。兩人武功絕倫,且戰且退,最終退到了一處高台上。

    大獲全勝,大局已定之時,李先生及其手下,數千雙眼睛一齊設想那高台。這高台背靠偏東偏南的大山,前麵是一段綿延近十丈的斜坡。斜坡偏西一側盡頭處,也就是李先生等人此時所在的一大片平地了。總的而看,這高台,儼然就像一個比武用的擂台。

    “李先生,如今大局已定,”隻聽嫻遠高聲說道,“能不能聽貧尼一言?”

    李先生暗想這樣一處高台,確實是易守難攻。然而,真要強攻的話,隻要集中數百個弓箭手,一陣箭雨,任憑你武功通天,轉眼間就會像個刺蝟一般。因此,對方若想借地勢負隅頑抗,並沒有多少實際意義。

    “嫻遠,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李先生朗聲回應道。

    隻聽嫻遠緩緩說道李先生,若說戰場上的勝負,此時我方人員傷亡殆盡,早就沒了懸念。嗯,貧尼也深深地知道,敗軍之將,是沒有資格跟勝利者談什麽條件的。然而,此時此刻,在承認戰場失利的前提下,貧尼依然有話要說——

    “哦,嫻遠師太,你究竟要說些什麽呢?”李先生這樣回應道。不難想象,對嫻遠的這番話語,他還是頗感興趣的。

    眨了眨眼之後,嫻遠這樣說道嗯,大體上是這樣的。戰場上的勝負輸贏,已成定局,無法改變。甚至,已成為過眼雲煙。在此,也就可以一筆勾銷了。接下來的這件事情,無關江山社稷,無關愛恨情仇,無關是非恩怨。嗯,我和義雄所在的這個地方,恰巧就像一個擂台,既然天意如此,我們就來個擂台比武吧?這,這樣一來——

    李先生高聲回應道貴方僅剩兩人,而我方會點功夫的,也有七八個人吧?你,你就如此自信?

    嫻遠哈哈一笑是啊,這擂主,就是貧尼與義雄,而貴方,無論誰人上場都可以。因此,此次擂台比武,我方是大為不利的。李先生,由此,貧尼很想知道,在如此情況下,能不能撇開“兵不厭詐”“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那一套,朗朗乾坤下,雙方公平地一決高下?

    李先生至此聽出了對方的意思由於輕敵冒進,對方中了埋伏,以至於全軍覆沒。對此,作為頭領,嫻遠和義雄,自然是不服氣的。於是,他們就想著借著公平比武的機會,挽回一點顏麵。若是從江湖武林的角度看,這樣的要求,也還說得過去。

    “既然是這樣,好吧,”李先生接過話,“就再給貴方一次機會。嗯,說說你的設想吧。”

    點了點頭之後,嫻遠這樣說道李先生,你大仁大義,為人寬容厚道。對此,貧尼是深感欽佩的。嗯,貧尼的想法嘛,其實也很簡單。我方先由義雄出場,貴方任選一人上場攻擂。第二場嘛,由貧尼坐鎮,貴方依然可以任選一人上來挑戰。至於第三場嘛,由義雄跟貧尼聯手,貴方依然是兩人上場攻擂。總的來說,這三場較量,比試之時雙方人數對等,也算公平。嗯,貧尼與義雄已是敗軍之將,原不足以談此條件。隻是,既然戰場上的勝負早已塵埃落定,甚至遲早會成為過眼雲煙。既然是這樣,何不按江湖規矩,雙方再切磋一番,一決高下呢?說起來,盡管是三場比試,隻是,我方能夠上場的,從始至終,也隻有貧尼與義雄兩人。在這方麵,李先生麾下,人才濟濟,高手如雲,可選擇的餘地,可多著呢!怎麽樣,李先生?咱們三打兩勝。率先獲得兩場勝利的一方,即為勝者?

    李先生暗自思忖道嫻遠想出這樣一個主意,首先就是輸得不服氣。確實,從作戰的角度看,既然已經中了埋伏,人數又處於劣勢,要想力挽狂瀾於既倒,還真是難於上青天。於是,她就想著如何挽回一點顏麵了。平心而論,若是從擂台賽的角度看,她的這一提議,也無可厚非。隻是,我隻是奉旨蕩寇,有必要按照江湖規矩這樣再折騰一番嗎?然而,如果不按照她的想法,卻也就給敵手留下某種口實勝之不武、倚多取勝、對自家的武藝沒信心之類的。再說,對手隻剩下兩人,而我方,能夠上場的,總有七八個人吧?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再托辭一番,對手確實不會輸得心服口服。嗯,既然是這樣,就讓對手見識一下大明的武藝吧!

    “好吧,我答應你的要求。”李先生開口了,“好吧,你再說說看,勝負見分曉之後,又將如何?”

    嫻遠淡淡一笑這個嘛,說起來也很簡單。若我方獲勝,貧尼和義雄將能夠安全、體麵、自由的離開,任何人都不能從中阻攔。如果是貴方贏了,貧尼和義雄也就無話可說了,聽憑對方發落——

    “嗯,我,我就是這個意思!”沒等李先生回複,義雄就這樣說道。

    李先生暗自吸了一口涼氣原來,說來說去,嫻遠和義雄所想的,就是憑借武力,絕處逢生。出去之後,多半也就會四處張揚,說我大明無英雄雲雲。此外,就是妄想著卷土重來的那一天了!這樣看來,這三場比試,事關重大,切不可掉以輕心。

    “好吧,就按你們所說的!”李先生斬釘截鐵地說道,“義雄兄,小休片刻,一炷香之後,就是第一場比試了——”

    “好吧,我等著——”義雄這樣回應道。說完,就盤腿坐在地上,吐納調整起來。

    與此同時,一名士兵點燃了一炷香。

    李先生這樣說,一方麵是不願乘人之危,另一方麵,自然也是為了讓自己一方有一個統籌安排、排兵布陣的時間。

    “李先生,讓末將打頭陣吧?”隻聽張軒轅主動請戰道。

    “張,張少將軍,這?這——”李先生的語氣,顯得有點遲疑。

    原來,他總覺得,如果是戰場上的角逐,張軒轅自是駕輕就熟;而這擂台上的刀劍拳腳,憑的是武藝的高低,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再說,這是第一場,勝了還好辦;萬一輸了呢,就會影響士氣,而接下來的兩場,偏偏必須是兩戰兩勝,壓力可想而知。

    “李先生,”張軒轅緩緩說道,“末將自幼習武,雖不敢說武藝有多高強,對這樣一個倭寇,還是有信心的。再說,自從跟趙姑娘在一起之後,多有交流、切磋,這武功的底子,不曾落下——”

    李先生暗想這張少將軍是張輔大將軍的侄子,他既然主動請纓,若加以拒絕的話,隻怕在張輔的麵子上不好看。再說,氣可鼓不可泄,總不能讓後麵的人寒心吧?年輕人血氣方剛,也隻有先讓他試試再說了。

    “好吧,張少將軍,祝你旗開得勝——”李先生這樣說道。

    再過了一會兒,調整完畢的義雄,雙手持倭刀,擺了個雲橫秦嶺的招式,靜待對手上前攻擂。

    立功心切的張軒轅,也不等著那一炷香燒完了,手持長槍,一招魚躍龍門,直取對手麵門。

    義雄反手一刀,挑開對手的長槍;緊接著,一招毒蛇出洞,改挑為刺,刀尖刺向對手心口。張軒轅不待刀尖刺到,奮力向下一擊,用槍尖將對手的刀身向下一壓。然後,借著長兵器的優勢,槍尖燦若星點,直搗對手中路。雙方刀來槍往,鬥了個旗鼓相當。

    一旁觀戰的李先生、月白、風清等人慢慢看出來了雙方功力相當,均是年輕力壯之輩,取勝的關鍵,就在於誰先抓住對方的一個破綻,再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變先機為勝勢,從而降服對手。

    翻翻滾滾戰至百餘合,張軒轅大喝一聲,雙臂使勁,一招青龍過海,刺向對手咽喉。

    義雄眼見對手殺紅了眼,這一招又是勢大力沉至極,當下不敢硬接,向向左跨出一步,在躲開這一殺招之際,雙手持刀,高舉頭頂,一招力劈華山,向對手頭頂砍落。張軒轅使勁過大,一刺不中之後,重心偏離,已然無法閃過,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他雙手舉起長槍,硬接了這一招。隻聽“嚓”的一聲,長槍已然被倭刀劈成兩段。而倭刀砍斷槍杆之後,也已是強弩之末,無力再往下了。

    逃過一劫之後,張軒轅臨危不亂,一手持著帶著槍尖的一端,另一手持著半截槍杆,擺了個月映幽穀的招式,靜待對手前來攻擊。

    然而,義雄先是將刀尖向下一指,接著舉刀過頭,大聲說道張少將軍,承讓了!李先生,我方已然贏了第一場,你趕著準備第二場吧——

    “輸了?誰輸了?你——”張軒轅大聲說道。

    義雄淡淡一笑張少將軍,剛上場的時候,你拿的可是一杆長槍啊。這一刻,那杆長搶哪兒去了?兵刃都給人劈成兩半了,這還不是輸?嗯,是不是要等那顆腦袋被劈成兩半,那才叫輸?張少將軍,咱哥倆點到為止吧——

    “義雄,你——”張軒轅這樣說道。下麵要說點什麽,他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措辭了。

    李先生暗自思忖道義雄說自己贏了,似乎也不無道理。而你如果硬要說自己一方沒有輸,似乎也不見得有多少理直氣壯。是啊,義雄很清楚,如果真要戰至第三場的話,如此“見好就收”,確實可以節省一點體力。對方刀刃鋒利,劈斷了我方的槍杆,至少,敵手是勝了一招。隻是,勝了一招就一定算是勝了一場嗎?好像,好像也不是那麽一回事。隻是,如果不認可對方的這一說法,那接下來的兩場,到底打還是不打呢?是啊,正所謂“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那就繼續吧。要讓對手心服口服,才是至關重要的。

    “好吧,張少將軍,你先退下來吧。”李先生這樣說道。

    見首領如此發話,張軒轅隻好退下了。

    那名士兵按照前例,再次點燃了一炷香。

    輕煙繚繞,就像李先生茫然的思緒第一場就這樣輸了,輸得有點莫名其妙。是啊,真要說平手的話,理由也不見得有多過硬。下一場,那嫻遠師太的武功,當不在義雄之下!更重要的是,如果這場再拿不下來的話,對方連贏兩場,就可以直接揚長而去了。這個臉,那可丟不起啊!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手下的這些人,麵對嫻遠的時候,誰能夠穩操勝券呢?嗯,實在不行的話,隻有自己出手,爭取纏鬥的時間久一些,再利用自己的經驗,隻要能夠抓住對手的一次破綻,或許就能一擊製勝,從而將比試拖入第三場。正所謂“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在開局不利的情況下,接下來的比試,就艱難、棘手多了。

    “張船夫,”李先生這樣說道,“等一下我去會會這嫻遠。這兒的一切,由你臨機處置——”

    “李先生,這,”張船夫連忙這樣說道,“你是主帥,奉旨蕩寇,可不能冒這個險啊!”

    李先生自然也知道,如果除了什麽差池,且不說無法向聖上交代,就是對眼前的這數千名將士,也是難以交差。

    “張船夫,”李先生緩緩說道,“要論武功,我或許還能勝你一招半式——”

    張船夫聽了,皺起了眉頭確實,李先生說的是實情。如果李先生都拿不下,自己麵對嫻遠,也就更為渺茫了。隻是,再怎麽說,軍中都不可能沒有主帥啊!

    那炷香,依然在冒著煙,依然在燃著。隻是,誰都知道,它隻會越燒越短,而當它燃到盡頭處,無論如何,都要派人上場了。

    時間,在繚繞的煙霧中,流逝著。時間的腳步,何曾停下來過呢?

    再過了一會兒,一個女聲響起李先生,讓我去會會這嫻遠師太吧?

    這聲音,雖說有點輕柔,然而,卻像那鋼絲一樣,透出凜然的韌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