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等待著的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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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在小鎮裏的人,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同一幅畫軸當中。
    畫軸中,隻見白衣少年身上的白衣不再白而完整,衣服上多出了幾個窟窿,灰塵與血跡黏在了一起。手中的折扇更是殘破不堪,但他仍然沒有恐懼於眼前這位老劍修。他笑道:“前輩,晚輩都接下你這麽多招了,還沒肯放過晚輩嗎?”
    老劍修右手持劍負背,左手撫須笑道:“小夥子,那老夫都陪你玩了那麽久了,你還不是沒肯把你的修為拿出來,貢獻給這片天地?小夥子,老夫厚道,看你年輕有為,不舍得把你殺掉。生死麵前,所有事皆為小事,這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老劍修忽然眼神驟變,越發淩厲。一瞬間,便來到了白衣少年的眼前,劍直指白衣少年的心髒。
    小鎮那位被微鴻劍修坑得最多次的兄弟,直接站起身對著畫軸大喊:“大兄弟,別猶豫了。不就是修為嘛,給他啊。大不了重頭再來啊。老子我都給了好幾次了,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微鴻前輩,不如您把我這身為修為給拿去吧。”
    畫軸中出現了另外一個聲音。
    眾人很是疑惑,奇了怪了。怎麽還會有人這麽傻,把自己卷進這種戰鬥中來呢,去打漾蜻真人的分身或者是去打殺其他人,傻到跟這微鴻劍修打交道。
    不過也有些人覺得這樣發展下去才算有趣,事情鬧得越大,對於他們這批上次來的人來說,越好。可能,下次進來的時候,撿漏會撿得更加的多。
    當那聲音的主人出現在畫軸當中的時候,王崟典和洪菁潔立即站了起來。
    洪芝舜!
    這小子什麽時候出去的。之前還對我們說什麽,能保得住性命就不錯了,就別當那出去湊熱鬧的人,反倒是自己先跑出去了。
    不信大師兄已經出去了的孫邢明還特意扭頭看了看之前大師兄所坐的位置,咦,大師兄人真的不在這裏了耶。
    微鴻劍修用目光上下打量了那個孩子,一身行頭沒半點值錢的東西,那修為頂多就二境修為左右,有可能都頂上天去了。說是那麽說沒錯,但是這孩子的勇氣嘛,還確實挺可嘉的。
    老劍修先把劍反手負背,從而轉身正麵對向洪芝舜,好像根本不怕那白衣少年逃跑一般。
    結果那白衣少年確實逃了,隻不過是逃到了洪芝舜的身邊,扯著洪芝舜的手說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這可不是你能對付得了的角色。跑來這送死?”
    洪芝舜一臉正經道:“誰說我是來跟他打的,我不是說了我是來跟他做交易的啊。反正又不是他要這修為,是這片天地要的修為。給便是了,多多少少也算給了啊。”
    聽到此話的微鴻劍修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哎喲,我說小兄弟啊,你可真是有趣。什麽叫做多多少少也算給了。莫不是第一次進入這片秘境當中啊。”
    微鴻劍修指了指天空:“這方小天地,從來就不做虧本買賣。這漾蜻真人看似好人,飛升仙界,留下這片小天地給世人修道,尋機遇。實則,每次開啟這秘境,賺的最多就是這片天地。它送出來的機遇與氣運是少份的,讓我們留在這裏的氣運與機遇則是大份的。要是我們不交出它所需的氣運,它在關閉的那一刻,則會強行從我們所有人身上抽取一部分的修為。”
    微鴻劍修看向那巨大的藍色的漾蜻真人,笑著說道:“我說得可有錯?漾蜻真人。”
    然而,那個漾蜻真人依舊站在那裏,微笑不語,任由其他修士對他進行攻擊。
    “不過啊,人都是犯賤的,或者說每個人都覺得自己都是被天命所選中的那一個。明知道這個秘境就是個坑,還是一如既往地往裏跳,好像認定自己是最走運的那個,既能奪得無數秘寶和氣運,又能安然無恙地跳出這個秘境。可惜啊,這個位置終究是隻有一個。”
    講到這裏,老劍修的眼神穿過那漾蜻真人的分身,望向一方天幕,撫須自嘲:“老夫又何嚐不是這類人呢。”
    洪芝舜笑道:“前輩,既然您說我這修為不夠看的話,不妨把您手中的劍借我一下如何?”
    微鴻劍修毫不猶豫地把自己手中的佩劍丟給了洪芝舜,一個二境修為的小毛孩,拿了自己的劍還能翻天不成?
    洪芝舜接過劍,打量了起來:“前輩,你這劍能砍到漾蜻真人嗎?”
    白癡,微鴻劍修白了一眼洪芝舜,沒說話。不過,微鴻劍修知道洪芝舜的想法。
    洪芝舜見到微鴻劍修不說話,就知道了。這老劍修的劍,怎麽能砍不到呢?隻見他雙手捂住劍柄,深呼吸一口氣,朝著漾蜻真人的方向就是一砍,一道細弱的劍氣朝著漾蜻真人砍去。要是在外方天地,這劍氣應該飛不出幾裏就消散於天地之間。
    可是,這裏可是秘境當中啊。
    隻見那一小道劍氣擊中漾蜻真人之後,一道濃鬱的氣運從漾蜻真人的身體當中流出,飛向洪芝舜的方向。剛才開打前的那一本藍紫色透明的氣運書籍,重新出現在洪芝舜的手上,隻不過大小不一罷了。
    這一刻,所有修士都停下了對漾蜻真人的攻擊,望向那個隻有二境修為的孩子。所有人的腦海中都浮現出同一個想法。
    那孩子要是一下子把整本書籍全部吸收掉,那肯定是消化不了而暴斃,所以他隻會吸收一小部分。與其費心費力地打這個分身,倒不如把那二境修為的小毛孩給幹掉,把氣運奪得手,豈不美哉。
    不一會,所有修士都飄到三人的上空當中,所有目光都盯著那孩子手上的書籍,要是有了這本書籍,還怕打不過那個臭老劍修。
    微鴻劍修望著上空的修士,密密麻麻,多如繁星。沒想到僅僅借了一把劍給小毛孩,還真是讓他給捅了天。他能推測到,隻有一人奪得這本書籍,奪得這氣運之後,無論是奪得的人,還是沒有奪得的人,第二個目標肯定就是他自己了。
    有時候不怕人心各異,隻怕人心突然地團結。
    此時的他,隻想奪回自己的佩劍,然後一走了之,可是他此時一動,外人肯定以為他想爭奪氣運之書,要是給他奪得了,還得了?所有的攻擊都會指向他。
    哎喲,真是動也是死,不動也是死。
    洪芝舜望著自己手中的那本環繞著幾隻紫金色小蝴蝶,藍紫色的氣運之書,做出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決定。
    隻見他把書籍高舉過於頭,大笑道:“我將把這氣運之書以及我全身的二境修為,奉獻於這片天地之間,換取我與這白衣少年回小鎮當中。漾蜻真人,您可答應?”
    此話一出,所有修士的劍都朝著洪芝舜刺去,要在漾蜻真人做出決定之時,盡快把這氣運之書奪得自己的手中。
    可是,這方天地的主人是誰?
    “答應。”
    隻見氣運之書發出一閃而過的白色光芒,剛才停留在原地的三人都消失不見了。那小毛孩與白衣少年估計是回到了小鎮當中,而那微鴻劍修則在他們所有人攻擊洪芝舜的一瞬間,早就逃跑了。
    白衣少年與洪芝舜躺在戲台上,雙方四目相對,哈哈大笑起來......
    孫邢明欣賞著自己那棋局,滿意地說道:“師姐,輸了一場棋,就能聽到這麽好聽的一個故事。如何,是不是很值得呢?”
    講到這裏,孫邢明又怕甘沐羽又會想去那漣漪秘境當中尋找師兄的魂魄,立即說道:“師姐,你不要想著怎麽進那漣漪秘境當中了,那裏都是些陳年舊事了,師兄的魂魄肯定不會逗留在裏麵的了。”
    甘沐羽笑著點了點頭,這才讓孫邢明放下心來。
    犧牲自己的修為,把拿到手的氣運歸還回去,就能拯救另外一個人的性命和修為,這種做法,確實隻有他能做得出來。
    “嘩”地一聲,旁邊那藥店的門被人推開了,走出了一位身著樸素,手上拿著藥材的大娘。而大娘也注意到了一個人坐在樹底下的甘沐羽。
    甘沐羽笑著站起身來:“大娘,我有點事情想問問你,不過,你先忙完你手中的事情,我再問你好了。”
    大娘笑著點了點頭,就把手上的藥材拿去曬。
    甘沐羽把洪芝舜的畫卷打開:“不知大娘,對此人有沒有印象?他是我的一位好朋友。”
    大娘定睛一看,一下子便展露出了笑容:“這孩子,這孩子可是個好孩子來的呢。想當年,我家老爺子還在的時候,就喜歡和這孩子到處施藥,免費幫人看病。老頭子喜歡這孩子,多過喜歡我這個親閨女。”
    大娘從甘沐羽手中接過了畫卷:“這孩子年紀雖然比我還小,可是那醫術比我還要高明,可以稱得上是我半個師父了。而且為人謙虛,待人有禮貌。不僅僅是我家老頭子,就連鄰裏街坊都說了,天濟教與這孩子的到來,都是老天爺賜予我們的禮物啊。”
    甘沐羽立即察覺到不對勁:“等等,大娘,您說,他跟天濟教的到來?”
    “是啊,那時候天濟教經常停留在我們這裏,為我們講法,也幫我們這些鄰裏街坊,做了很多的事情的。不過,那時候天濟教的人數並不多,我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一位趙先生和這位少年了。”
    大娘講到這裏,眼眶已經泛紅起來了:“隻可惜,有一天,這位少年突然地消失了,也沒有跟我們說一聲他去了哪裏。過了幾年,我們又突然收到消息,說天濟教的教主成為了京城的國師。我們大概也能猜到,少年應該也成為了趙先生的助手,現在應該在京城過得好好的了。”
    “姑娘,你要是見到這少年的話,記得跟他說一聲,陳大娘很想念他,還有,我爹臨終前曾跟我過,要是再見到少年的話,記得把一個錦囊交給他。你等一下啊。”
    大娘轉身就會屋子找尋那錦囊,而此時的甘沐羽卻覺得很震撼,心中甚至生出了對老趙的一絲恐懼。回想起來,洪芝舜進入甘草堂之後,幾乎就是和她和練月庭三人,一起行動的。要是透過一兩次的對話,洪芝舜和其他幾位十大學堂的天才也不至於被老趙給策反。
    而如今仔細一想,那人在策反眾人之前,與他們見過幾次麵,又在哪裏見的麵,要是在甘草堂的話,自己怎麽會對老趙沒有印象?而要是老趙這般危險的人物進入過甘術城,十大學堂的校長又怎麽會沒有發現,甚至策反了自己學堂的學生,都不知道嗎?
    “師姐,別想了。答案就是如此,之前我也不信來著,可是老趙與其他被策反的學生,表現出來的行為,讓我不得不相信。”孫邢明坐在甘沐羽的肩膀上,歎息道。
    人心各異,各懷鬼胎。洪芝舜與其他被策反的天才走上這條路,究竟是聽從老趙的呢?還是聽從其他人呢?而老趙的身後是否真的還有人呢?
    甘沐羽突然間覺得,自己也是他們身後棋盤的一顆棋子而已。
    “有沒有一種可能,甘術城也是棋子之一呢?”
    這句話在甘沐羽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甚至不敢再作思考,此時的她害怕得知真相。
    “呀,閨女,你怎麽突然滿頭大汗了呀?是不是太陽太曬了,給你熱壞了不成?哎喲,瞧我這腦袋,客人來了都忘記給你倒水,來,先把錦囊給你。你別在這站著了,趕緊回樹蔭底下坐著,大娘給你倒杯水。”大娘把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從衣服裏掏出一張幹淨的手帕,幫甘沐羽擦擦汗。
    看著幫自己擦汗的大娘,甘沐羽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剛才所想的一切全都忘了,不再恐懼,簡單回了句沒事,便接過了大娘手中的錦囊。她聽從大娘的話,乖乖地坐回到樹蔭底下,看著大娘回去為自己打水的背影,心裏又好像恢複了一些東西,好像是勇氣。
    “師姐,你沒事吧。別想太多了,既然現在的我們改變不了什麽,那就先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先吧。別管其他人是怎麽看,怎麽說,怎麽做了。我們先把師兄的魂魄找齊再說。”孫邢明細聲說道。
    甘沐羽沉默著。望著手中的錦囊,這錦囊上的顏色都褪去些許了,不知等待了多久的時間。
    大娘從屋子裏拿著一杯水出來,遞給了甘沐羽:“你跟那孩子真像啊。”
    “大娘,我可以看看錦囊裏的東西嗎?”甘沐羽問道。
    “當然可以啦,你們是好朋友,又是一起救死扶傷的人。我相信我爹在天之靈,也不會怪你的。”大娘笑著說道。
    當甘沐羽打開錦囊的那一瞬間,一縷金色的魂魄懸浮於空中,洪芝舜的一縷魂魄竟然躲進了這錦囊當中,甘沐羽立即拿出裝有洪芝舜其餘魂魄的錦囊,把那一縷魂魄收在了一起。大娘自然看不到那一縷魂魄的。
    錦囊中留有一張小紙條和一塊木牌子。小紙條上寫著:孩子,以後醫術就靠你發揚光大,拯救更多的生命了。不用掛念老夫,老夫在天上,隨時看著你行善積德,贈醫師藥呢。
    而那塊木牌子上寫著四個字:懸壺濟世。
    甘沐羽望著手中的木牌子,她覺得很溫暖,那種感覺就像一位長輩撫摸著一位晚輩的腦袋,想把自己一身的學識都傾囊相授給自己看中的晚輩一般。
    或許,陳大夫此時真的在天上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