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開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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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萬鎮的大牢當中,官府請來的一位大夫隔著牢房,正在為幕昔年把脈坐診。那名大夫點了點頭,緩緩說道:“脈象平穩了許多,接下來的這段日子,跟著那張藥方再服用三天,吃完之後,我再開一張新的藥方給你服用。”
幕昔年拱手說道:“多謝大夫,辛苦大夫了。”
大夫擺擺手說道:“不用多謝我,多謝你自己吧,能找到一名那麽好的大夫,開了一張那麽好的方子,要是再搭配上針灸的話,你估計現在痊愈了。可惜了,我不大懂的針灸。對了,你也可以繼續找到開藥方的大夫,為你針灸的啊。懂得開這張方子的大夫,必定懂得針灸的。”
確實,要是換作練月庭、甘沐羽、範音棠這幾人,絕對能夠在開出這張藥方的同時,必定能對症針灸。但是,對於範小息、高杼橄來說,可能有點吃力。而對於陳鴻景來說,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能在師兄師姐的指導下,開出給李大爺的藥方,在大牢當中,用自己學過的經驗,以及以往開過的藥方,開出給幕昔年的這個藥方,已經很不錯的了。
幕昔年動了動眼睛,望向旁邊的牢房,大夫也朝著幕昔年的方向望去。隔壁牢房關押著一名少年,那少年正在打坐修煉,大夫一眼就認出來這名少年,正是那一名滿城皆知的李大爺案件主謀—陳鴻景。
人人都傳那一名主謀已經是一名少年郎,長得麵目猙獰,凶狠無比,完全沒有把山下老百姓放在眼裏,所以他是故意下重藥害死李大爺的。
可當大夫親眼一看,這哪是個少年郎嘛,分明還是個孩子。人家哪裏長得麵目猙獰了,那張臉稚嫩,眉清目秀的,剛好與外界傳的相反,這就是一張還沒出被江湖染黑的白紙啊。
大夫瞬間明白了,原來幕昔年的那張藥方,是這位孩子所開的。而這位在大夫還是孩子的陳鴻景此刻正好修煉完成,睜開雙眼,剛想開口問一下幕昔年的身體狀況,便看到大夫與幕昔年同時看向自己。
陳鴻景開口問道:“二位,我臉上是有什麽東西嗎?為何要如此看著我。”
幕昔年搖搖頭沒有說話,反而是大夫問道:“孩子,是你給幕昔年開的藥方子的嗎?”
這麽一問,陳鴻景立即問道:“是的,怎麽了嗎?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幕前輩,您現在可有什麽不適?”
還是害怕,害怕像李大爺那般,寫錯了方子,開錯了藥,害得一條性命從這個世界上離去。
大夫說道:“沒事,方子沒有什麽問題,反而方子開得很好,多加了一味山楂,能夠讓病人開胃,增加食欲,更好的回複身體。我隻是想表揚一下你,你在這一方麵做得挺好的。對了,你會針灸嗎?孩子。”
陳鴻景搖了搖頭:“會基礎的,要是沒有很緊急時刻,是不會用的。我進入學堂的時間雖有不短了,可是真正上課,學習的時間,卻很少。很多東西還要慢慢學。”
大夫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人應當活到老學到老,我們這些當大夫給人治病,更是應當如此,都要懷著一顆認真、謙卑的心去學習。因為,每個人遭受到的環境不同,引起的病症亦是不同。孩子,我想對你說的是,既然當得上大夫,就應該相信自己的醫術。因為不同的人,病情會隨著心情、環境的變化會不斷加重。所以,一定要自信,對診斷,對思考,隨著變化,而不斷修改自己的藥方,對症下藥。這才能真正救得了病人。”
大夫站起身來,朝著陳鴻景比了個大拇指,笑道:“好好學,希望日後你能救治更多的人。”
陳鴻景望著大夫離去,自己苦笑起來,當然想救治更多的人,還想著去救自己的老爺子,還有去找自己的弟弟呢。可是,這單案子的最終結果是什麽呢?
而就在兩天前,官府便收到了甘沐羽與燕翎從甘術城寄過來的信,信封中講到正好有一名中立的大夫在宿鬥鎮,而且也是八大學堂當中的一名學子。此時,他們也應該再次去調查李大爺的屍首,三天後便是開審之日了,時間刻不容緩。
——
夜晚,溪萬鎮隻隔著官府兩條街的義莊當中,竟然有火光,這種地方大晚上的,正常人是肯定不會去的,一點都不好意頭。原來是官府等人帶著範小息和那名中立的大夫,已經在裏麵重新調查李大爺的屍首了。
因為範小息等人都與這單案子有關係,需要避嫌的原因,其他人都已經回到客棧當中等候,隻有範小息與兩名官差在外麵等候著,而知縣大人與那名大夫已經進去了。
而這名大夫是來自血蠍堂的李旭德,他已有三十歲,比練月庭那一屆的人,更早出來遊曆江湖。在收到自家學堂的信之後,連忙從宿鬥鎮出發,在路上便碰到了範小息等人,一同前往溪萬鎮。
李旭德雙手合十,被一個金色光團包裹在其中,仔細看的話,光團的邊緣有幾隻蠱蟲不斷遊動,而在李大爺的身體當中,也有一股金色的光團散發出來,李大爺身體當中的光團跟隨著李旭德手中的光團不斷走動。
甘術城每座學堂都有自己最擅長的醫術,而李旭德使用的這種醫術,正是血蠍堂最擅長的醫術,蠱蟲之術。
這種醫術,葉清泉聽說過很多次,但是親眼所見,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說起來,這蠱蟲之術很有意思,可以追溯到很久遠,並且有兩種時期的說法。
一種追溯到上古時期,第一個部落出現的時候,人類對大自然的認識還很局限,一場小小的瘟疫,便會導致生病死亡的人很多,部落長便向天祭祀祈禱,讓老天爺讓拯救一下自己的族人。
而老天爺好像被這個部落長感動了,第二天過後,一個從迷霧叢林裏走出來的人,張開手掌,便對部落長說這東西能救治他們部落的族人。那人拿著手中的東西很快便把部落裏生病的人給治好了。
那人在離去的時候,把這東西和這方法一並傳授給了部落長。那東西就是蠱蟲,那人沒有名字,隻留下了“巫醫”這個名號。
第二種說法,那就更長遠了,追溯到太古時期,世界還沒分裂出六界的時候,便有神明在創造萬物的時候,把蠱蟲給創造了出來,用作治療方麵來使用。
也有人說那個所謂的巫醫,便是那神明,聽到了那個部落長的祈禱,才下凡來拯救世人的。
當葉清泉從思緒當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李旭德已經把李大爺手中的光團取了出來,兩個光團融為一體,漸漸消散。這就表明,他已經檢查完李大爺的身體了。
待到李旭德完全收功之後,葉清泉才開口問道:“怎麽樣,李大夫?”
李旭德搖了搖頭,緩緩道:“我已經重新驗了不下五次了,得出的結果還是因為陳鴻景的藥,才導致李大爺死去的。”
葉清泉身旁的一個中年人向前看了一眼李大爺的屍首,還是有點不甘心,繼續問道:“李神醫,你當真調查清楚了?”
李旭德點了點頭:“當真調查清楚了,不過陳鴻景下的藥量應該沒有過重,而是原本開的藥當中,有幾味藥材與李大爺身上的基礎病起了衝突,才導致引發疾病而死亡的。”
中年人也隻好點了點頭說道:“好,那我就開始著手一下我這邊的工作。葉大人,按照規矩,我要去找我的當事人聊一下,您要安排一下。”
葉清泉點了點頭:“那是自然,明天我就安排你跟犯人陳鴻景見麵。”
中年人便是範小息等人請來的大狀師,官場上用著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人稱“鐵嘴王”的林忠傅大狀師。林大狀朝著葉清泉拱了拱手,便走了出去。
範小息看到林大狀出來後,便開口問道:“如何?有調查出另外一種死因嗎?”
林大狀搖了搖頭,把剛才李旭德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給範小息聽之後,便說道:“葉大人明天安排了我去見陳鴻景,所以今晚還要勞煩範公子今晚哪怕是通宵達旦,也要把你們當時所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盡可能詳細的告知於我。”
範小息點了點頭,這下子,情況真的跟他們預想的一樣,來到最差的一步了。範小息雙手掐訣,化出一隻金色信鴿,把所有想要表達的東西都裝進金色信鴿的肚子當中,便讓它直接往甘草堂的方向飛去。
雖然也早已寄信回去了,但是此時此刻,他覺得真的需要一名大人來坐鎮才行,無論是誰,隻要能來,都會讓他覺得心安很多。
——
“哎喲,大爺,你醒來啦,你可不能隨便亂走動啊。你的身體還處於虛弱狀態。”範小息看見大爺醒來,便上前攙扶詢問道。
“哎喲,小夥子,是你們救了我一命啊。多謝你們,多謝你們呀。”大爺對著範小息和陳鴻景拱手說道。
這是李大爺與陳鴻景他們第一次見麵,範小息、高杼橄、陳鴻景三人留在了李大爺家,因為給李大爺治病,至少要一周的時間,所以其餘三人便先前往溪萬鎮的客棧開房休息。
範小息和高杼橄便把李大爺交給了陳鴻景來治療,所以,這也是陳鴻景的第一位病人。
“李大爺,剩下的讓我來,讓我來。”陳鴻景一手便把李大爺的斧頭給奪走。他還真沒見過這樣的人,明明昨天就是砍柴的時候暈倒的,今天早上一醒來就趕緊下床,下午便又趕來這裏繼續砍柴,怎麽會有人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隻見李大爺擺了擺手,斧頭被陳鴻景拿走了,便隻能撿起自己剛剛砍好的一根根木頭,輕輕笑道:“這哪有不幹的道理啊,要是不幹活,讓我在床上一個人獨自坐著,那我隻會想的更多。一個人老了,與其無所事事的坐在家裏胡思亂想,倒不如多出來幹點活,有個念想,這才不那麽容易得病。”
“我們沒說不讓你幹活,可是你幹活也要注意身體啊,勞逸結合才行啊。”陳鴻景說道。
李大爺沒有理會,反而轉移話題說道:“勞逸結合,沒想到你那麽小年紀,還懂得用這個成語啊。你們那幾個師兄都沒攔著我出來幹活,證明我還是可以出來幹活的。不像我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一個愛賭,一個愛嫖。唉。”
陳鴻景聽到後麵的話之後,試探性地問道:“我老家那邊之前也有這種人,他們都直接說生塊叉燒都好過生你,然後就當沒生過這個兒子。李大爺,要不你也可以這樣做?”
李大爺被氣笑道:“哎喲,孩子,剛剛才讚了你。不能這樣的,竟然當了父母,就要對孩子負責一輩子。子不教,父之過。隻要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天,就有責任引導他們走回正道。”
李大爺把手中的柴放到大樹下,看到陳鴻景那邊的柴沒有砍好,便靠在了樹下,坐了下來。隻見他把頭上的那頂草帽給脫了下來,望著那剛剛過正午還不久的太陽,突然望向陳鴻景那邊,張了張口。
陳鴻景突然睜開了雙眼,滿身的汗水不得不讓他從記憶中醒了過來。陳鴻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現在這個時辰,跟第一天與李大爺上山的時辰一模一樣。距離自己開審的日子,就隻剩下兩天了。
就在今天早上,林大狀與徐慧心來找他了,林大狀把昨天晚上再次調查李大爺屍首的結果告訴了陳鴻景,並且讓陳鴻景一定要把自己與李大爺相處的時間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仔仔細細地給想起來,然後告訴他。至於徐慧心,隻是說林大狀爭取過後,官府該怎麽判就怎麽判,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陳鴻景看了看旁邊牢房裏的幕昔年,前輩還在睡覺,聽到的氣息很平穩,應該是沒什麽大礙了。反觀自己,打坐修煉,都如此心神不寧,學習的路途還長著呢。他望著牆上留給犯人們透氣的小窗,陽光照了進來,也不知道,李大爺的兩個孩子,有沒有後悔沒有多陪陪李大爺呢。
兩日之後,官府大門敞開,左右兩邊都站滿了人,都是來聽審陳鴻景害死李大爺一案的。隻見縣官大人葉清泉,右手拿起驚堂木,用力地拍了一下,全場安靜了下來。
“傳犯人,陳鴻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