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婉柔的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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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皇宮,富麗典雅的浮雲殿內。
燭火搖曳,推開窗,星星閃爍;濃烈的,思念繼存。
模糊了雙眼的婉柔突然的意識到,此時此刻,擁自己入懷的,並不是她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婉柔清醒了過來,她推開了赫連雲逸,倔強的擦幹了眼角的淚水。
赫連雲逸楞了一下後,又百般溫柔的說到:“我去小廚房給你露一手好不好?我新學了許多的菜式,都是為了能讓婉柔姑娘這位食神為我品鑒一番。”
麵對赫連雲逸的好意,婉柔不想掃了他的興致,隻得點了點頭答應。
赫連雲逸便開開心心的跑到了浮雲殿的小廚房裏忙活了起來。
婉柔也跟著赫連雲逸來到了廚房,想看一看他究竟能做出什麽樣兒。
隻見赫連雲逸那修長的身影背對著婉柔,一絲不苟的站在灶台邊上。
他的袍服雪白,一塵不染。
連月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駁的影子。
他的頭發墨黑,襯托出他發髻下珍珠白色脖頸的詩意光澤。
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這白楊樹一樣挺秀的身材中,蘊含著巨大堅韌的力量。
婉柔從來沒有見過比他更加優雅入畫的男子。
一種光亮至美的氣息從他的麵龐感染到了婉柔。
他沒有笑,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卻在忠誠的微笑著。
他的皮膚像聖山裏潔白的雪蓮花,他的眸子是聖山之巔神聖的池水。
這樣的一位男子,傾盡心力,為你洗手作羹湯,怎麽能不讓人動容?
婉柔卻不想再看了。
她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廚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焦慮,不安,充斥著她的心房。
不知過了多久,珍珠端著幾盤精致的小菜推門進來。
她小心翼翼的將吃食放在了餐桌上,略帶醋意的說到:“婉柔,你可真有福氣!陛下對你真好!好到讓人嫉妒!”
“你嫉妒對嗎?為何不向陛下表明心意?”
婉柔試探的問珍珠到。
“婉柔,你不要亂講了好不好!難道你看不出來,陛下的心裏,眼裏都是你,他的心根本容不下別人!”
珍珠略帶傷感的說到。
“可是,他現在是南朝的皇帝,皇帝,有義務為南朝皇室繁衍生息,開枝散葉!這種責任就讓他不能隻得一人心了!”
“你能接受同他人與你分享自己心中所愛麽?”
珍珠也試探的問到。
“我無法接受!但赫連雲逸已不是我心中所愛!”
婉柔決絕的說到。
“婉柔,你和陛下到底怎麽了?”
珍珠有些惋惜的問到。
還沒等婉柔回答,赫連雲逸便走了進來。
他儀態端莊的坐了下來,準備與婉柔一同用晚膳。
可以看的出來,赫連雲逸很是自信自己的飯菜。
他一邊給婉柔夾菜,一邊津津樂道的介紹著自己是如何學會這道菜的做法。
婉柔隻是敷衍的點著頭。
本該是很美好的畫麵,如今,卻因為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而變的如此的尷尬。
她曾經是多麽的仰慕赫連雲逸啊!
那種心動的感覺另她至今難忘。
赫連雲逸曾經是她對美好愛情的一切幻想。
他是自己世界的顏色,是那個永遠住在心底的白衣少年。
可如今,便也隻剩下,曾經了。
用過了晚膳,赫連雲逸風度翩翩的準備起身離開。
此時,婉柔有些猶豫的輕聲喊到:“陛下……”
婉柔欲言又止。
她曾答應過赫連雲逸,隻要他肯讓自己救活赫連沐風,自己便與赫連沐風再無瓜葛。
可如今,她們兩個人之間,已經不隻是情感的糾葛了。
兩個人,更多了一分,血肉的相連。
婉柔想去親口告訴赫連沐風,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了。
她的心中又是歡喜,又是糾結。
可如今,自己被赫連雲逸這愛的囚籠深深的鎖在深宮之中。
而自己的承諾猶在耳邊。
她該如何開口?真的是難以抉擇。
更何況,就算自己說了,赫連雲逸也不會同意自己去見沐風的。
赫連雲逸見婉柔叫住了自己卻欲言又止,他轉身神情的看著婉柔到:“婉柔,待父皇的喪期一過,你我便則吉日成婚好不好?”
“陛下,我……”
還沒等婉柔說完,赫連雲逸便說到:“我知道你需要時間去接受,去轉變!我願意等,等你回心轉意!”
婉柔無奈的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赫連雲逸離開了。
窗外,夜晚正在慢慢地變成深夜。
有時候你會特別渴望找個人談一談。
但是到最後你會發現,有些事是不能告訴別人的,有些事是不必告訴別人的,有些事是根本沒辦法用言語告訴別人的,有些事情是即使告訴了別人也理解不了的。
所以你要學著獨自去承受。
慢慢把滿腹委屈埋在心裏,然後做個波瀾不驚的人。
或許那就是孤獨。
月下,赫連沐風坐在親王府空無一人的回廊裏仰望著星空。
他,同樣是那麽的孤獨。
隻是那麽一個他不願記起的冬日裏,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
失去了父母至親,失去了最愛的人。
曾經那麽驕傲的他,突然落寞至此。
這一切,他都可以承受。
唯獨不能麵對,婉柔那琢磨不透的心思。
自己究竟哪裏不夠好,這麽多年都沒能換回她的真心?
無數個夜裏,他一次又一次的問著自己。
晚風微涼,赫連沐風卻沒有一絲睡意。
身後,一位妙齡女子手拿著披風來到了他的身邊。
女子輕聲細語的說到:“殿下,夜裏寒涼,您身體剛剛恢複,還是要多加注意啊!走吧,我們回去吧!”
赫連沐風笑了笑到:“鸞兒,錢承恩究竟去了哪裏,該不會出了什麽事情吧?”
“殿下,恕奴婢直言,前些時日,錢公公隻是說去采買府中用度,可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如今,親王府不比從前,沒了昔日風光,不是,每個人都願意承受的!錢公公走的時候,還,還拿走了我們所有的積蓄,所以,所以這些時日,府裏的吃穿用度都是奴婢變賣了金銀首飾才得以維持的!”
飛鸞楚楚可憐的向赫連沐風說著謊話。
赫連沐風確實驚訝的很,一向不知錢為何物的他,從沒有想過,今日的自己會為了幾鬥米而發愁。
他牽起了飛鸞的手說到:“鸞兒,你的意思,是錢承恩他,拿了府裏的錢,走了?”
飛鸞略有些為難的低下了頭。
“我不怪他!畢竟,跟著我這樣的主子,就注定了此生,再無前途!隻是,苦了鸞兒你!竟要讓你為了我們的吃穿,變賣自己的首飾!鸞兒,你放心,它日本王東山再起,定不會辜負於你!”
赫連沐風心懷感激的對飛鸞說到。
飛鸞嬌羞的一笑到:“殿下,隻要鸞兒能侍奉在您身邊,那便無怨無悔!鸞兒不求其他,隻希望一輩子都能這樣陪著殿下!”
赫連沐風笑了笑,牽著飛鸞的手,將她送回了房間。
可赫連沐風不知道的是,錢承恩哪裏是拿了府中的錢財遠走高飛。
此時此刻,他正昏迷不醒的躺在婉柔的蓮池堂裏。
那日,與飛鸞起了爭執後,他便獨自一人走出了王府。
自幼便進宮侍奉二殿下的他,在這宮外哪裏有容身的地方。
這皇城外,他唯一覺得是朋友的,便是通過婉柔認識的周武。
婉柔在臨行前,囑咐錢承恩,如果有任何事情,或者是親王府需要用錢的地方,就盡管去找周武。
婉柔走後,赫連沐風高燒不退,湯藥無醫。
錢承恩無奈之下,便按照婉柔的指示找到了這位熱心的周武大哥。
知道是自己的東家婉柔介紹來的朋友,周武自然竭盡所能的去幫助他。
那些日子,親王府的吃穿用度,赫連沐風的醫藥診費,無不來自周武。
錢承恩也從周武口中知道,這些銀子,花的,都是婉柔的蓮池堂賺來的。
所以離開了王府,錢承恩本打算去找周武,想跟他打聽打聽婉柔的下落。
不料來到了竹林,卻被尾隨而來的飛鸞一隻暗箭刺穿了胸膛。
錢承恩渾身是血的倒在了蓮池堂外的竹林裏。
飛鸞自以為錢承恩會再也開不了口了。
不料,尚有一絲氣息的錢承恩卻被準備外出送貨的周武救了下來,保住了一條性命……
這日,浮雲殿的太陽正被薄雲纏繞著,放出淡淡的耀眼的白光。
每日裏精神恍惚的婉柔獨坐在院子中央呆呆的望著天空。
她的腿終於好了許多,能下地行走了。
可是一向歡快的像隻兔子她,走起路來確是一瘸一拐。
婉柔真是鬱悶極了。
不僅如此,她的害喜也越發嚴重了。
自己的身體狀況怕是瞞不了多久了。
隨著自己小腹的隆起,她的心情便更加沉重了。
她很想見赫連沐風,很想很想。
就算是赫連沐風不願意相信自己,她還是想替自己辯解一番。
婉柔想故技重施,偷偷的溜出宮。
可自從上一次麗太妃幫了自己後,宮中的進出就更難了。
更何況,婉柔也不想再連累麗太妃了。
這時,她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一個人,那就是皇太叔。
也許,自己能說服皇太叔幫助自己溜出宮去。
說幹就幹,婉柔立刻去準備了幾樣皇太叔喜歡的小菜,並拿上了一壇葡萄美酒,向著皇太叔的仙居殿走去。
來到了仙居殿的門前,婉柔依然有些緊張。
畢竟,流言蜚語能讓人迷失心智。
而皇太叔,究竟會不會相信自己,還不置可否。
婉柔猶豫了很久,還是鼓起了勇氣去用力的叩門。
過了很久很久,允華終於將大門打開了一道縫兒。
他見來的是婉柔,依然一臉不耐煩的問到:“什麽事兒?”
婉柔怯生生的說到:“那個,我給皇太叔做了幾道他喜歡的小菜,還有,我釀的葡萄酒!想拿給他老人家嚐嚐。”
不料允華瞬間來了脾氣到:“誰稀罕你的破菜!還有,你不知道皇太叔他老人家多大高齡麽?你還給他喝酒?你是懷的什麽居心啊你!走,快走!仙居殿不歡迎你!”
婉柔委屈的底下了頭,剛轉身要走,就聽見院子裏麵皇太叔大聲的說到:“允華,你在吵什麽?是誰在門外?”
“是蕭婉柔那個奴婢!”允華沒好氣兒的說到。
“讓她進來吧!”皇太叔出乎婉柔意料的發了話。
“她!她可是……”
不等允華說完,皇太叔又開口到:“行了!老夫我難道還沒有你活的明白?”
允華隻得不情不願的開了門。
婉柔小心翼翼的走進仙居殿。
今日的她,尤如一隻驚弓之鳥一般,沒了往日的靈動與活潑。
看著婉柔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皇太叔的眉頭不禁一皺。
婉柔畢恭畢敬的將食盒和葡萄酒放在了桌子上,輕言輕語的說到:“皇太叔,那個,婉柔許久未來探望您,今日,今日……”
婉柔實在是編不出來什麽理由了。
在威嚴的皇太叔麵前,她不敢有任何的謊言。
皇太叔一改往日的和藹,揮揮手,將允華打發了出去。
他便嚴肅的對婉柔說到:“姑娘有話不妨直說吧!不必這般繞圈子了!不過,老夫倒是好奇你這條腿,這又是怎麽了?”
“我,我去聖山采藥,摔傷了!”
婉柔簡單扼要的說到。
“采什麽藥,還需要搭上姑娘的一條腿?”
皇太叔接著追問到。
“聖山,雪蓮!”
婉柔不敢隱瞞,實話實說到。
“聖山?雪蓮?你?你用它做什麽?”
皇太叔接著不可置信的問到。
“為了,給,給,給沐風救命!”
“那雪蓮是你去采的?”
“是的!可我不想,讓沐風知道,我怕,怕他會……”
婉柔再次底下了頭,眼含淚水,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皇太叔意味深長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婉柔。
過了許久,皇太叔才再次開口到:“婉柔姑娘前來我這仙居殿,怕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你但說無妨!”
婉柔抬起了頭,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盯著皇太叔。
不一會兒,她出乎意料的“哇”的一聲痛哭了起來。
她這一哭,嚇的皇太叔手足無措,急忙安慰婉柔到:“你看看,你這丫頭,有話你就說話嘛,你哭什麽啊?弄的好像,好像老夫欺負你個丫頭片子了一樣!”
說著,皇太叔拿起了手帕,為婉柔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憋了這麽久的婉柔實在是控製不了內心的委屈,她的淚水,止不住的向外流淌。
這手忙腳亂的皇太叔,幹脆也不勸了,他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婉柔,任由她哭個痛快。
婉柔的眼睛,很快就腫的像個桃子。
她終於發泄出了心中的委屈。
漸漸的冷靜下來後,她停止了哭泣。
此時,皇太叔才開口說到:“哭夠了?哭夠了就說吧!”
婉柔點了點頭到:“皇太叔,我懷了沐風的骨肉,已經三月有餘了!我該怎麽辦?我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他!可是,我走不出這皇宮,我不能去見他!您能幫幫我嗎?我隻是想親口告訴他這個消息,哪怕,他不會接受我們母子!”
“什麽?你說什麽?你,你懷了我們赫連家的骨血啦?”
皇太叔驚訝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婉柔的點頭肯定,讓他明白,他聽到的確實是真的。
老人家又驚又喜,他著實是希望,自己能抱一抱這赫連家的重孫子。
可轉念一想,這自家的孩子有多執拗,自己心裏最清楚。
婉柔這個時候有了沐風的骨血,確實有些棘手。
且不說他自己相不相信婉柔。
但就赫連沐風而言,真的很難這麽快的就去接受婉柔。
皇太叔隻好歎了口氣到:“丫頭啊,老夫我勸你,近期,還是先不要與沐風見麵的好啊!”
婉柔有些絕望了,她帶著哭腔的對皇太叔說到:“皇太叔,連您也不肯幫我麽?為什麽沒有人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謀害先皇後!那日,真的是有人在我的身後,借著我的手,刺殺了先皇後!我沒有說謊!真的沒有說謊!”
“婉柔,不是皇太叔不願意相信你,而是你得拿出證據!昔日,你與先皇後本就多有不睦,她幾次三番的想至你於死地,你想報複,這都是情理之中的啊!所以,世人都會這麽去想的!沐風,也不例外啊!”
“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她畢竟是沐風的母後啊!我怎麽可能去傷害她呢?”
婉柔焦急的解釋著。
“那是你本性純良,從未有過這種想法,可這不代表,世人就會這麽去想你啊!”
皇太叔開導婉柔到。
婉柔情緒低落的流著淚,她無奈的說到:“我會找到證據的,我會將凶手繩之於法,還自己一個清白的!可眼下,我腹中的孩兒,該何去何從?皇太叔,此事,陛下他尚且不知情!您覺得,如果他知曉了,我懷了赫連沐風的骨肉,他會如何?”
“你的意思是,赫連雲逸那小子他?他也鍾情於你?”
婉柔點了點頭到:“這造化真是弄人!我本是與當今陛下相遇在先。曾經,我們兩情相悅,卻從未向彼此表露過心聲。隻因他一心追逐自己的心中所願,而迷失了自我。如今,他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卻又奢望起,那最初的美好愛情。可是,物是人非,我的愛,早已給了他人。這人,偏偏又是他至高無上權利的絆腳石。我真怕,他會狠下心來,趕盡殺絕!”
皇太叔聽罷,歎了口氣到:“老夫明白了!不過,隻要有我在一天,就不會讓這兄弟二人互相傷害。可是婉柔,你的事情,瞞是瞞不住的!聽皇太叔的話,想個辦法,讓赫連雲逸知曉吧!老夫了解他,縱然是被權利蒙蔽了雙眼,但赫連雲逸他,還是個情種!他若是真的愛你,也許,會選擇放手!沐風那邊,再等等吧!先看看陛下他,什麽態度吧!”
婉柔聽了皇太叔的話,覺得似乎也有些道理。
她點了點頭,不得不放棄了心中的衝動,又悻悻的回到了浮雲殿。
婉柔走後,皇太叔叫來了允華到:“允華,去查查,這丫頭到底什麽來頭!還有,沐風身邊的那個醫女,我總覺得沒那麽簡單,一並去查查。你也看見了,那丫頭的腿,她說是去為沐風摘得聖山雪蓮而摔斷的。我覺得,這丫頭所言非虛。那麽,真正救沐風的就不可能是那個醫女。還有,雪國的聖山,那是何等聖地?縹緲派更是威震江湖,她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丫頭,隨隨便便就進得?你去給老夫弄個明白!另外,告訴內衛的兄弟,先皇後玫華的死因,也要盡快查清。雖說她作惡多端,死不足惜,可沐風是無辜的,婉柔那丫頭的清白咱們也得還啊!”
允華笑笑到:“這麽說,主子您是相信婉柔的話嘍?”
“我就是覺得,這姑娘幹不出這絕情絕義的事情來,怎麽的?”
皇太叔有些不樂意的衝著允華說到。
“她幹不出來,那,那當今陛下可不一定!看起來慈眉善目,這可是什麽事情都敢做的人!難道蕭婉柔她不會被蠱惑?”
允華有些不憤的頂嘴到。
“哎我說到底咱倆誰是主子?你這張臭嘴什麽時候能改一改?你不怕哪天掉了腦袋?知道你家主子我,為何活的這麽長遠麽?那就是少管閑事兒!尤其是這皇家的閑事!成王敗寇,自有他的道理!你以為他赫連齊的江山,來的就光明磊落麽?從古至今,你見過哪個帝王是菩薩心腸的?隻要他讓這個國家的臣民吃飽穿暖,沒有戰爭,那就是個好皇帝嘍!所以,莫要再去評說什麽是非對錯!這個世界,早不是非黑即白嘍!”
赫連德寧看淡一切的教訓著允華。
可這認死理兒的允華,依然不服氣的輕聲嘟囔到:“就您最愛管閑事兒!還愛管那丫頭的閑事兒!幾壇酒就把您哄成這樣,真是不可理喻!”
“你個臭小子嘟囔什麽呢你,還不快去辦事!”
皇太叔說著,舉起了龍頭拐杖,朝著允華打去,嚇的允華一溜煙兒的跑掉了。
這邊,回到了浮雲殿的婉柔心神不寧的坐在院子裏麵發呆。
她隨手摘下了一朵花苞,傻傻的一片一片的將花瓣摘下。
她在等赫連雲逸回來,在問著這花朵該不該向他坦白。
可這一夜,赫連雲逸並沒有來。
三月的早晨,煙雨朦朧,細雨紛飛。
窗外的微風斜雨,滋潤著幹燥了一冬的大地萬物。
花木橫斜,因為這雨的浸潤更顯嬌嫩,如夢初醒般舒展身姿,沐浴這新生的氣息。
薄霧彌漫,整個應天城縹緲如薄紗輕覆,微風雜糅著細雨,吹開駝色的窗簾,吹翻著婉柔手邊的書頁。
她為自己斟一杯花茶,看杯中花起花落,聞耳邊細雨低囈,品茶之甘潤清香。
這個三月,思緒若雨。
婉柔來到窗前,撫弄著一把古琴,玉手輕挑銀弦,雙手在古琴上撥動著,聲音宛然動聽,有節奏,宛如天籟之音。
過了許久,結束了這首曲子的彈奏,緩緩站起。
美人倚窗前,對鏡容顏滄桑。
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被下朝回來的赫連雲逸盡收眼底。
他輕輕的來到了婉柔的身後,而婉柔卻渾然不知。
赫連雲逸忍不住的從背後抱緊了婉柔,溫柔的問到:“在想什麽?你認真的樣子,好美!”
婉柔被嚇了一跳,她急忙掙脫了赫連雲逸的懷抱到:“陛,陛下,您來了!”
赫連雲逸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婉柔看著赫連雲逸很久,她終於決定開口到:“陛下,我,我,我想出宮去走走!”
“好啊,你若是覺得悶的慌,這幾日我若是不忙了,就陪你出宮踏春如何?”
赫連雲逸溫柔的笑著說。
婉柔有些不知所錯了,她思慮了很久,終於鼓足勇氣想開口的時候,不料又被赫連雲逸打斷了。
隻見赫連雲逸滿心歡喜的說到:“婉柔,今日朝堂之上,大臣們提出了些想法!後宮,不可一日無主,孤也過了成婚的年紀,雖然之前是想娶過葉家小姐,但畢竟,禮數沒成,孤,就不算成過婚!更何況,葉盈盈已經離世,所以,為了南朝皇室長治久安,子嗣延綿,眾大臣提議,孤,該早日立後納妃的。對於這件事情,你怎麽想?”
婉柔磕巴著回答到:“是,是,陛下,是,是該早日立後,以固朝綱!”
“嗯,孤也這麽覺得!不過,我隻想要一位白頭偕老的皇後便罷了,我們一樣可以生許多許多的皇子你說對嗎?”
赫連雲逸說著,竟然開心的像個孩子!
婉柔不知所錯的點了點頭。
赫連雲逸更加高興的說到:“孤覺得,雪國的公主,蕭慎婉柔,風華正茂,優雅端莊,知書達理,玉潔冰清。不僅美貌傾國傾城,才華更是出眾。與孤屬實是良配呢!”
“不,陛下,我不能嫁給你!我,我,我已經懷了,赫連沐風的骨肉!”
婉柔終於鼓足了勇氣,將這話,說了出來。
赫連雲逸被婉柔的話,驚的連連後退。
他不可置信的問婉柔到:“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陛下,請您,放婉柔出宮!”
婉柔順罷,竟第一次給赫連雲逸行了大禮。
赫連雲逸楞在了原地,遲遲沒有反應。
最終,他情緒崩潰的質問婉柔到:“蕭慎婉柔,你在騙我對不對?你是在騙我的對嗎?你為了出宮,為了去見赫連沐風,你竟用此等理由來騙我?”
“陛下,我怎麽會用這種事情開玩笑呢!”
婉柔無奈的說到。
“蕭慎婉柔,你為了赫連沐風,連自己的清白都不要了麽?”
赫連雲逸歇斯底裏的吼道。
不料婉柔也毫不示弱的回到:“我與赫連沐風,是先帝親賜的姻緣!全天下都知道,我蕭婉柔是他赫連沐風的王妃!我們兩個,早就不清白了!”
“夠了!你給我住嘴!你不是蕭婉柔,你是蕭慎婉柔!還有,我絕不允許你嫁給別人!”
赫連雲逸一改往日的儒雅,大聲的怒吼到!
他簡直氣急敗壞了,他無法接受,自己心愛之人,已是他人的事實。
赫連雲逸的淚水止不住的流淌著。
他不停的質問著婉柔這是為什麽。
婉柔,隻能任由他不停的搖晃著自己的身體,不停的逼問著自己。
赫連雲逸的淚水流幹了。
他終於冷靜了下來。
可是,即便是知道婉柔懷了赫連沐風的骨肉,他也不想放她走。
他知道,如果自己就這麽放走了婉柔,她便再也不會回到自己身邊了。
赫連雲逸冷冷的轉身離去,並下令緊鎖浮雲殿。
沒有他的允許,婉柔不可以踏出這浮雲殿半步。
赫連雲逸走後,婉柔癱坐在地上。
她知道,此時此刻,赫連雲逸一定氣憤極了。
也許,他真的再也不會放自己出宮。
可回到流雲殿的赫連雲逸,失魂落魄。
他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整個世界。
赫連雲逸坐在偌大的院子裏,仰望天空。
他為了給自己的母親報仇,為了掌握了自己的命運,為了保護婉柔,成為了至高無上的皇帝,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可到頭來,他還是覺得自己一無所有,求而不得,既便是皇帝也無可奈何。
他的一顆心,早就已經掏給了婉柔,已經不知疼痛了。
隻要她能在身邊,就算散盡心血,他也心甘情願。
萬一,她回頭了呢?
可如今,她竟懷了赫連沐風的骨肉,這讓赫連雲逸如何自處?
曾經的他以為,自己與赫連沐風是旗鼓相當的對手,隻要他堅持,堅持到婉柔可以回頭,他便勝了!
如今他才知道,他錯了。
他百般算計,卻算錯了千變萬化的一顆心。
自己與婉柔錯過了,便就這樣,錯過了一生。
倘若當初他能不顧所有,說出那句“我愛你!也許結局就完全不一樣了。
大夢初醒,荒唐了一生。
可心早就給她了。
算了,要去便去了吧,總有一天,我們會再相遇。
赫連雲逸輕笑了一聲到:“我依然會等你回頭,一直會等你回頭,你可知?我會說服自己,縱容你,放任你!我會日日睜一眼閉一眼地自欺欺人,隻要這些你能開心,能讓你身體好起來,你便總有一日會看見我的好,看見我對你的情!去吧婉柔!我會給你想要的自由!”
赫連雲逸低聲嘟囔著,隨即,他叫來了婢女到:“來人,去把胡太醫傳來!”
婢女應聲而去,很快,胡太醫匆匆的趕了過來。
一進院子,胡太醫便跪地拜見到:“臣,叩見陛下,敢問陛下是哪裏不舒服了?”
赫連雲逸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自己。
這胡太醫不知為何竟然有些害怕。
他膽戰心驚的靠近赫連雲逸。
赫連雲逸看著他滑稽的樣子,笑著到:“胡太醫,你似乎很怕孤?”
“不,不,陛下您不怒自威,臣隻是心生敬畏!”
胡太醫阿諛奉承的說到。
“哈哈哈哈!胡大人不用怕,孤招你前來,是讓你替婉柔姑娘調養調養身子的!不過,你得給我記住了,她身體的情況,不能對任何提及,你隻需要報給孤便是!”
赫連雲逸意味深長的囑咐到。
“喏,微臣謹遵聖旨!”
胡太醫謹慎的回答到。
“那就快去吧!”
赫連雲逸擺了擺手到。
被嚇的大氣都不敢喘的胡太醫急忙離開了流雲殿。
他提著藥箱,向著婉柔的宮殿走去。
一路上,他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語到:“這婉柔姑娘的醫術,不在我之下,平日裏生了病,也都是自己給自己診脈下藥方,這今日為何偏要老夫來診脈?”
他越想越是心裏沒底,隻能硬著頭皮來到了浮雲殿。
可婉柔被赫連雲逸下令不讓出門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
任由珍珠和胡太醫如何敲門,她都不肯開門。
胡太醫急的滿頭大汗,若是完不成陛下交代的事情,那自己必定沒有好果子吃。
於是,他幹脆站在門外開始央求起婉柔。
可婉柔似乎屏蔽了外麵的一切,就是不肯打開房門。
胡太醫無奈的與婉柔這樣僵持著。
一直到了傍晚,婉柔不僅沒讓胡太醫診脈,甚至一天都滴米未進。
珍珠有些著急了,她在院子裏麵來回的踱步。
想去將此事告訴赫連雲逸,可她知道,今日,陛下與婉柔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珍珠怕兩人都在氣頭上,使得矛盾越演越烈,便沒有擅自做主,去請赫連雲逸。
珍珠思來想去,突然想起來了,倚梅閣的麗太妃,與婉柔私交甚好,於是她靈機一動,馬上差人去請麗太妃。
倚梅閣裏的麗太妃,自從上次私自放走了婉柔後,便開罪了皇帝赫連雲逸。
她每日裏便小心謹慎,不敢有任何差池。
要說這麗太妃也是位苦命之人,青春韶華之年,跟隨著師傅以舞姬身份四處飄零。
機緣巧合之下,被先皇赫連齊看中,寵幸有佳。
本以為就此便能過上些安生日子,可因為皇帝的寵愛,卻痛失了愛子。
現如今,年紀輕輕的她,丈夫撒手人寰,自己成了太妃,便要一輩子被困在這囚籠之中。
自己膝下無子,無依無靠,雖然新帝赫連雲逸將先帝的幾個皇子過繼給了自己,但畢竟,沒有那份骨肉相連的感情。
麗太妃雖然竭盡全力的照顧著他們,可幾個皇子仍然與她不那麽親近。
在這偌大的皇宮,唯有婉柔一人,拿她當做知心朋友。
所以這麗太妃,也願意舍出自己,去幫助婉柔。
其實,有些時候,她看婉柔,就像是看自己。
二人年紀相當,縱然差著一個輩分,可麗太妃的心裏,仍然住著一個心懷自由的少女。
婉柔,就如同她心中向往的那個少女般,自由,灑脫,不受命運的擺布,不向歲月低頭!
她,想竭盡全力的去保護那份純真。
浮雲殿的宮女急急而來,向麗太妃訴說了婉柔的情況。
自從婉柔回宮,麗太妃早就想去見見她了,可是害怕皇帝遷怒自己,一直沒敢走出宮門半步。
當得知婉柔有事後,她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
麗太妃隨便的換了件衣衫,便隨著宮女來到了浮雲殿。
珍珠與胡太醫好似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上前迎接。
麗太妃簡單的詢問了一下婉柔的情況,便來到了婉柔的寢殿前,輕輕叩門到:“婉柔,我是古讚麗,我來看你了,你快把門打開好麽?”
屋子裏的婉柔,聽到了麗太妃的呼喚。
麗太妃放下了身段,用自己的閨名與婉柔交心,可見,她是真的擔心自己。
婉柔不想傷害古讚麗對自己的這份友情,隻能走到門前,輕輕的打開了房門。
珍珠同胡太醫終於鬆了一口氣。
胡太醫急忙擠進了屋子,要為婉柔把脈。
婉柔見胡太醫要為自己號脈,嚇的急忙藏起了自己的手腕。
一旁的古讚麗著急的說到:“婉柔,你聽話,不要鬧脾氣,讓胡太醫給你看看吧,我聽聞,你前些時日又受傷了,這樣怎麽能行,你的身體會吃不消的!”
可婉柔用無辜的大眼睛看了看古讚麗後,又搖了搖頭。
此時,胡太醫焦急的說到:“婉柔姑娘,算老夫求你了成不成?您就別為難老夫了!陛下下令,讓老夫前來給姑娘調養身子,老夫不能不從啊,您不配合,我不好交差啊!”
婉柔聽聞胡太醫的話後才明白,原來,胡太醫突然前來,是赫連雲逸的意思。
看來,他是想一探虛實。
也好,就讓他死了心。
婉柔慢慢的將手伸給了胡太醫。
胡太醫的手一搭,便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行醫多年,自然很快就能搭出婉柔的脈象。
胡太醫看了看一旁的麗昭儀後,謹慎的說到:“那個,姑娘,還得再調理調理身體啊,老夫這就去給您開一些藥方,那,那老夫這就去跟陛下交差了!”
婉柔點了點頭。
走出浮雲殿的胡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他就知道,陛下突然宣自己前去,定不是什麽好差事。
這婉柔姑娘,本是二殿下赫連沐風未過門兒的王妃。
可如今,當今陛下卻為她大興土木,花費重金建造宮殿。
明眼人都知道,陛下心中想的是什麽。
如今,這姑娘懷了身孕,這腹中的骨肉,究竟是他赫連家哪位皇子的,尚未可知。
胡太醫懷著忐忑的心情向著流雲殿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