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愛與恨的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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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天皇城,親王府內。

    赫連沐風聽著自己的皇太叔與他講著婉柔為自己所付出的種種。

    愧疚與悔恨充斥著他的心靈。

    皇太叔見赫連沐風還是有些激動,便不再言語。

    而對赫連沐風的埋怨,還是太多太多。

    他不想再提及,起身離去了。

    偌大的親王府裏,隻剩下赫連沐風一人。

    他就那樣傻傻的坐著。

    他開始回憶起他的愛情。

    為她而執著,因愛她,到最後,他為她而哭泣。

    因為失去;隻留下無盡的懺悔。

    二人也曾一起快樂,一起幸福,寧願笑著流淚,也不哭著說後悔;不再因為傷心而哭泣,隻會因為感動而流淚。

    無眠的夜,赫連沐風望著窗外暈著橘紅燈光的空氣,居然有一種虛脫的感覺。

    他感覺到周圍一切的一切都在飛速地旋轉,飛速地變幻,瞬間天昏地暗。

    可鬥轉星移,滄海桑田,唯一沒變的,還是自己。

    這樣一種憂傷,像是行走於蕭瑟的秋風落葉裏,隨著樹葉跟風纏綿後的最後憂傷落幕,心緒也在憂傷裏徘徊,心煙也隨著那一縷憂傷,於風聲裏,飄蕩。

    他突然想逃離這座城市,選擇離開所有認識的人,選擇逃避以前的回憶,選擇了去另一個地方生活。

    他不想帶著帶著回憶一起離開,而是獨自一個人去走完他們曾經去過的地方。

    他想一點點的拾回曾經的那些回憶,然後統統扔進心靈的最深處,就算心痛也要勇敢的去做。

    也許,所有鍾情情字的人都有一顆善感的心,情感總是被一些強烈或微小的感受所震撼著,生活在這個紛雜的世界上,常常有著太多太多的感慨,但卻從來不敢輕易回首黯淡的往事。

    因為那些往事已被淚水浸泡得褪了色,因為那裏麵有著太多的傷痕,輕輕觸碰瞬間就可以淚流滿麵。

    就這樣,無數個日夜裏,赫連沐風無時無刻的牽掛著婉柔。

    每天,思念她時,便會在宣紙上,寫上她的名字。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心就一直寄存在婉柔那裏。

    而今,她為自己付出的所有,轉身即成陌路。

    多少情,多少愛,就這樣,在一夜之間,煙消雲散,不會留下絲毫痕跡。

    也許永遠,她都不會跟自己再聯絡。

    可赫連沐風的心中,永遠,都隻有她的記憶陪著自己。

    也許,忘記自己,她會更快樂。

    那就讓彼此都不聯絡,彼此都不打擾對方吧。

    看不到的憂傷,就讓時間來慢慢治愈吧。

    他的耳畔,嚐嚐會循環起婉柔那日為他而唱的那首悲傷的歌。

    他便一個人靜靜的走到王府門前,盯著一個地方發呆。

    他明白,婉柔不會再原諒他了。

    就如當初誤會她時的自己。

    那種所謂的仇恨,淹沒了內心的情感。

    當一切真相大白,悔不當初,卻為時已晚。

    他好想去告訴婉柔,自己對她的愛,從未改變過。

    與那所謂的新歡,不過是他為了掩蓋對婉柔的愛意,為自己找到的一個借口。

    飛鸞誆騙自己,說她是錢承恩為他找來的女醫。

    當然,錢承恩確實是找了大夫,可飛鸞的到來,名字是被刻意安排的。

    她謊稱是自己用祖傳的藥方救活了赫連沐風。

    可赫連沐風看見自己傷口愈合的傷疤後,也曾想過,這縫合術,隻有婉柔做的來。

    但他為何選擇相信了飛鸞?

    是內心那杆天平讓自己願意傾斜嗎?

    當他發現婉柔出現在自己的王府對麵時,他便故意與飛鸞親近。

    很多時候,他故意去婉柔那裏找茬兒。

    他其實,是想要更近的,看一看她。

    他多希望,婉柔能跟他撒一撒嬌,能放下驕傲的身段去給自己一個擁抱。

    也許,那樣子,他就可以瞬間的原諒她。

    他像個孩子般內心矛盾著。

    想恨,恨不起來!

    想忘記,卻怎麽也忘不掉!

    自己的優柔寡斷,懷疑猜忌,最終害的他,不僅痛失愛人,更失去了無辜的孩兒。

    赫連雲逸料想的沒錯。

    他,這一輩子都將在悔恨中度過。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赫連沐風手中握著那塊兒心形的玉石,酩酊大醉。

    而躺在浮雲殿中的婉柔,又能好受到哪裏去?

    這已經是她痛失孩子的第十日了。

    她從未下過床榻一步,更未開口說過一句話。

    每日裏,婉柔都是麵無表情,以淚洗麵。

    皇帝赫連雲逸日日為其憂心卻不知如何去安慰。

    他隻能將奏折全部搬來了浮雲殿。

    忙完了公務,就親自去盯著婉柔的飲食。

    她,始終不肯多吃一口。

    短短十日的光景,人已經消瘦了一圈兒。

    見婉柔日日心情鬱結,赫連雲逸實在是沒了法子,這日,他竟請來了麗太妃與皇太叔一同開解婉柔。

    麗太妃也曾痛失孩子,她能夠明白,此時此刻婉柔的心情。

    她與皇太叔苦口婆心的勸阻,才讓婉柔終於肯喝下了一碗參湯。

    為了讓婉柔能安心養身子,赫連雲逸不得不將玲瓏與小晨希都接到了皇宮裏,陪著婉柔,度過這難熬的時光。

    總之,為了婉柔能盡快的好起來,赫連雲逸想盡了一切辦法……

    人間芳菲四月天,本該去欣賞一切美好時光的婉柔,卻依然悶悶不樂的躺在床榻上。

    這日,赫連雲逸興衝衝的來到了婉柔的寢殿,開心的對婉柔說到:“婉柔,我聽聞,南潯的紫藤花開了,你可願意,與我一同前往,去彌補我們的遺憾?”

    婉柔隻是看了他一眼,沒有出聲。

    赫連雲逸馬上撇了一眼玲瓏,玲瓏立馬會意的踢了一腳小晨希。

    小晨希,是迄今為止,唯一能哄婉柔吃飯的人。

    晨希可愛又懂事的說到:“南潯?紫藤花?陛下,晨希聽起來就好喜歡!我好想去啊!婉柔姑姑,我們去吧!可以帶上娘親嗎?還有珍珠姑姑!麗太妃娘娘!”

    赫連雲逸和藹的說到:“可以啊!隻要你的婉柔姑姑同意,晨希想帶誰,便帶上誰!”

    “太好了!太好了!可以出去玩嘍!婉柔姑姑,您就同意吧!晨希求您啦!”

    小晨希說罷,湊到婉柔的臉上,“吧嗒”便是一口。

    婉柔終於漏出了勉強的微笑。

    晨希歡快的連蹦帶跳,衝到院子裏麵,抱著絨團到:“絨團,我可以去南潯玩兒啦!婉柔姑姑笑了,她同意出門了!”

    玲瓏笑著對婉柔說到:“主子,你看看把晨希高興的!去跟絨團聊上天了!哎呀,我們這些做奴才的,真是跟主子您沾了光了!我這輩子都沒想過,還有機會去那人人向往的煙雨江南看上一看。”

    一旁的珍珠端著碗燕窩說到:“就是啊!奴婢可是多久連這皇宮都沒出過了!陛下居然答應可以帶著我,真是要謝謝我們的婉柔呢!來,我得好好的喂我的婉柔吃飯!以後啊,我可得跟著您享福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嚷著婉柔。

    她怎麽會不明白,兩人不過就是想讓自己起來走走而已。

    可不知為何,婉柔的心底,還是不願意走出房門半步。

    她害怕自己一清醒,就又會想起,那刻骨銘心的失去與傷痛。

    玲瓏看出了婉柔的不情願,於是捅了捅珍珠到:“那個,珍珠,你還不快去將這好消息,告訴麗太妃!麗太妃,那才是真真幾年都沒踏出這皇宮半步!她要是知道能出宮走走,還不得高興的睡不著覺?”

    “啊!對啊!我這就去告訴麗太妃!”

    珍珠將燕窩遞給了玲瓏,立馬跑了出去。

    婉柔瞪了玲瓏一眼到:“你為了讓我出門,要不要將整個南朝皇宮都搬了出去啊?如此勞民傷財,實為不妥!”

    玲瓏卻不管不顧的說到:“管他呢,反正是陛下出銀子!是不是陛下?”

    赫連雲逸笑笑到:“嗯,婉柔說的也不無道理!這些銀兩,就從你和晨華的俸祿裏扣吧!”

    “陛下!我們可是幫您在哄媳婦兒呢?您這麽做就有些不地道了吧?”

    玲瓏焦急的說到。

    赫連雲逸捂嘴一笑,然後用他那可以甜死人的眼神看著婉柔。

    婉柔沒有言語,隻是,眼瞼低垂,躲避著赫連雲逸那炙熱的雙眼。

    不一會兒,倚梅閣的麗昭儀竟然興衝衝的隨著珍珠直接來到了浮雲殿。

    麗昭儀一進門兒,就興奮又激動的問婉柔到:“婉柔,珍珠姑娘剛剛來告訴我,你要帶我出宮去江南水鄉看一看?可當真?”

    婉柔無奈的說到:“是陛下答應晨希的!”

    赫連雲逸笑笑到:“好了,你們幾個小姐妹聊吧,孤要去批閱奏折了!”

    “恭送陛下!”

    幾人奇聲的說到。

    赫連雲逸一走,麗太妃就像個孩子般,興奮的拉著婉柔的手到:“婉柔,陛下真的答應可以帶著我也出宮去看看嗎?你可知道,我在這皇宮裏,都快要被憋死了!珍珠去告訴我這好消息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麗太妃也這麽想去?”

    婉柔弱弱的問到。

    “當然想了!”

    “陛下說了,天子出遊,勞民傷財,想去的人,都由玲瓏和晨華君出銀子!”

    婉柔終於能打趣玲瓏了。

    “啊?那怎麽好意思?沒關係的,我有俸祿的!平日裏,我存下了一些,怎麽能讓玲瓏姑娘破費呢!婉柔的銀子我也出了!隻要婉柔肯帶我就行!”

    麗太妃認真的說到。

    “噗嗤!”玲瓏實在忍不住的笑出了聲來。

    她接著說到:“太妃娘娘,我家主子是逗您開心呢!陛下哪裏至於那麽小氣,讓我這個小小的婢女出銀子?”

    麗太妃憨厚的笑笑到:“陛下對婉柔可真是好!多讓人羨慕!”

    婉柔隻是婉兒一笑,沒有接話。

    就這樣,婉柔被幾人架著,不得不答應了這場南潯之旅。

    幾人都在興奮的為出遊做著準備。

    四月的應天,無論到哪裏,都是陽光萬裏,鮮花燦爛。

    終於到了出行的日子,皇帝赫連雲逸與婉柔同乘著一台禦駕向著南潯小鎮駛去。

    同行的還有宮中的麗太妃,流雲殿的女官,和婉柔的侍女。

    大將軍晨華作為此次的護衛一同前往。

    一路上,婉柔依然鬱鬱寡歡。

    山悠悠,水悠悠,一路上吹不散這點點情,也隔不斷這相思愁,唯寄一顆相思的心,訴於皓皓的明月,正如明月千裏寄相思,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馬車行駛了一天,終於又見江南。

    楊柳依依,燕?呢喃,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碧波清浪,天藍雲潔,最美不過?間四?天。

    江南,是多少人理想中的那??春的天地,就像聖人筆下的世外桃源?樣,它是那樣的絕美隔世,?間最後?塊靜?。

    理想中的?間四?天,??青青的?林和連綿不絕的參天?樹,地上開滿了?數的野花,就像星星的眼睛,讓?看了?不暇接。

    還有肥美的蘑菇,長成?把把?傘的模樣,讓?不忍?去采摘。

    這夢中的一切,江南,都能滿足你。

    赫連沐風將婉柔扶下馬車。

    一下車,陣陣泥土的芬芳,夾雜著花香,撲麵而來。

    婉柔的心情,瞬間釋懷了許多。

    這一次,她們住在了小鎮的官衙裏。

    這官衙已有百年曆史,古色古香,莊嚴肅穆。

    官差們為赫連雲逸等人安排好了房間後,說好一起同行的幾人就拉幫結夥的分開了。

    玲瓏帶著小晨希,拽上晨華,風風火火的便出門了。

    而珍珠則成了麗太妃的人,兩人偏要結伴出門,去看一看這水鄉的夜色。

    偌大的院子裏,隻剩下了赫連雲逸與婉柔。

    衙役尷尬的詢問到:“啟稟陛下,微臣為陛下準備了本鎮的特色美食,陛下現在可否享用?”

    赫連雲逸轉頭吩咐到:“孤聽聞,你們這裏的水路四通八達,那小小的烏篷船可以順著水路,環繞整座小鎮?”

    “回稟陛下,可以的!隻是繞這小鎮一圈兒,也需得一個時辰!”

    “那正好!將那些吃食,拿到烏篷船上吧!準備幾壇美酒,我與婉柔一邊賞景,一邊品酒可好?”

    赫連雲逸饒有興致的說到。

    婉柔微笑著點點頭。

    那衙役急忙討好的說到:“不知陛下與娘娘喜歡什麽酒?我們小鎮上擅釀果酒,花酒!酒香醇厚,甘烈爽口!”

    “哦?甚好!婉柔,你喜歡什麽樣子的酒?”

    婉柔聳聳肩,表示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那衙役馬上說到:“啟稟娘娘,我們官衙對麵,就有一家百年酒鋪,那裏的酒壇都臨街擺著,前店後鋪,您可以去隨意選選看!若是看著都喜歡,微臣便都給娘娘端上船嚐嚐!”

    “好啊!走,婉柔,我們去看看!”

    赫連雲逸說著,拉起了婉柔的手來到了官衙對麵的百年酒鋪。

    這裏的酒,品種果然是多啊,看的婉柔煙花繚亂。

    什麽梅子酒,荔枝酒,桃花酒,竹葉酒,桂花酒,菊花酒……

    婉柔真是一時半刻無從選擇。

    夥計熱情的照顧著婉柔,詢問她喜歡哪一種。

    婉柔轉頭看了看赫連雲逸,赫連雲逸則慷慨大方的說到:“都打來一些,嚐一嚐!今日,你我二人一醉方休!”

    夥計高興的用山上的竹筒給婉柔與赫連雲逸乘酒,赫連雲逸則牽著婉柔,走向一旁的碼頭。

    兩人坐上了一艘烏篷船,幾名衙役將一大堆特色小菜端上了烏篷船後,這小船便緩緩的出發了。

    江南煙雨夜,烏蓬小船蕩漾在碧波潾潾的河麵,穿梭於各式橋洞,

    船上的遊人與橋上行人相映成趣,構成了一幅“上下影接波底月,往來人渡水中天”的醉人畫圖。

    兩人瞬間融入到南潯的夜色中。

    兩岸垂柳依依,殘塘櫓波蕩漾,小橋流水人家,長廊蜿蜒曲折,此情此景比書上的“桐村古渡沉橋影,煙攏長廊墨絳燈”更令人陶醉。

    赫連雲逸好奇的在兩人的杯子中斟上了一杯竹葉酒。

    赫連雲逸與婉柔舉杯細品,此酒,色澤明亮,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青翠的綠色。

    品入口中,霎時間,你會感到一股柔和的清香迎鼻撲來,令人神清氣爽。

    赫連雲逸點頭讚賞到:“嗯!不錯,入口甘甜,心曠神怡!仿佛在竹林中漫步!”

    婉柔微笑的點頭認同。

    赫連雲逸蓋上了竹筒,又拿起了一桶桂花酒說到:“婉柔,我們再試試它是什麽味道?”

    “陛下如此飲酒,一會兒便得醉了!”

    婉柔勸著赫連沐風到。

    “無妨!隻你我二人,醉了又何妨?”

    赫連雲逸說罷,便將那桂花酒打了開來。

    刹那間,花香撲鼻,令人沉醉。

    桂花不以豔麗的色彩取勝,不以妖嬈的風姿迷人。那淡淡的黃,巧巧的小,粒粒的點,星星似的綴於綠葉之間,微風拂過,整條街都彌漫著淡淡的清香,似有若無卻穿透骨髓。

    彌漫在飄渺與現實之間,隨風飄散,滿院暗香。你尋覓桂花的香,就像是聽到蟋蟀的叫聲卻找不到蟋蟀的位置一樣,有點神秘;就像對一種美好事物的憧憬,保持一點距離,才算完美。

    美酒配佳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赫連雲逸就這樣一樣接著一樣的品嚐著竹筒中的美酒,與婉柔回憶著他們兩人的前塵往事。

    本就不勝酒力的他,怎麽能喝的過酒量驚人的婉柔。

    他,有些醉了。

    赫連雲逸開始癡癡的望著婉柔,不停的傻笑著。

    他的微笑如酒,醉了紅塵,醉了前世今生,醉了月色朦朧。

    終於,赫連雲逸鼓起了勇氣,借著這醉了的月色,溫柔的對婉柔說到:“婉柔,我愛你!現在,同你講這句話,是否有些太遲了?你可以,再讓我,愛你一次嗎?”

    婉柔低著頭,默默的喝著杯中的美酒,不知該如何回應。

    赫連雲逸鍥而不舍的說到:“沒關係,你可以慢慢的去改變,我知道,你需要一些時間!”

    麵對赫連雲逸的執著,婉柔終於忍不住開口到:“陛下,世人的流言蜚語,和不被祝福,終將注定,我們的路,並不會那麽的好走!況且,我真的累了!好累,好累!情愛,讓我傷痕累累!萬劫不複!我是真的,真的怕了!”

    看著失去了往日靈動的婉柔,赫連雲逸才如夢初醒。

    她,怕是一時半刻,不會在對任何人,敞開心扉了。

    赫連雲逸隻得溫柔的說到:“對不起婉柔,我不該在這個時候同你講這些話的!對不起!”

    說罷,他便又是一個勁兒的低頭喝著酒。

    夜涼如水,曉月殘缺掛天窗,螢斷翅膀,燭光洗去情思傷。

    愛而不得的赫連雲逸趴在搖曳的烏篷船上睡著了。

    小船靠了岸,婉柔輕輕的扶起赫連雲逸。

    他身上的陣陣幽香傳來,合著月色,那麽的淒美。

    婉柔突然有些心疼他。

    他,是擁有無上權利的帝王,卻在愛情裏,那麽的卑微謹慎,小心翼翼。

    自己,原諒他了嗎?

    也許,正如赫連雲逸自己所說,爭取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有什麽錯呢?

    世人,都沒有資格去評判他。

    人的一生會遇到兩種人,一種驚豔了時光,一種溫柔了歲月。

    前一種衝撞了青春,後一種攙扶著人生。

    或許,他與赫連雲逸,才是那攙扶彼此之人吧!

    他扶著醉了的赫連雲逸,回到了官衙的住所。

    有的時候,婉柔很是懷疑他的自控力。

    即便是醉的如此,他依然能挺拔身姿,氣定神閑。

    赫連雲逸強裝鎮定的回到了房間。

    婉柔叫他並沒有什麽異常,便轉身想走。

    可赫連雲逸突然起身,一把抓住了婉柔,將她擁入懷中。

    他那張迷人的雙眸,試探性的貼近婉柔,想要去吻住她甜蜜的雙唇。

    婉柔下意識的閃躲。

    她的舉動,不知怎的惹得赫連雲逸更是狂熱。

    他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雙唇貼上了她的臉頰,貪婪的吮吸著她的甜蜜。

    婉柔用力的推開了他,有些生氣的說到:“陛下,您喝醉了!婉柔告退了!”

    說罷,婉柔頭也不回的逃出了赫連雲逸的房間。

    燭火搖曳中,隻剩赫連雲逸,還在回味那片刻的溫存。

    夜微涼,月當空,夢落凡塵,情未央!

    回到房間裏的婉柔,突然掉落了淚水。

    這是記憶裏,她的白衣少年第一次吻她吧?

    這一切,為何來的這麽遲?

    為何要等到自己傷痕累累,兜兜轉轉去愛過了別人,你才肯鼓起勇氣,靠近我?

    若彼此,沒有錯過,今天的結局,是否會不同?

    她猛然間的,又想起了赫連沐風!

    如今,自己對他的回憶,總是停留在,他推倒自己,跌落山下的那個片刻。

    付過千般愛換到千般恨,誓約已經變痛哀。

    婉柔頭疼欲裂,縈損柔腸,她又將自己的身體蜷縮在床榻上,不想再回憶。

    她漸漸的睡著了!

    夢?,她撐著紅?的繡傘,踱步在充滿春意的花叢間。

    細風中,?飄忽如霧,單薄的倩影,讓她?出“楚楚可憐”的愁緒。

    春草如洗,調?的阻絆著她閑逸的腳步,打濕了粉紅的絲邊褲腳,也濕透了她寂寞的?情。

    遠眺著?中的青?,臉上的憂鬱訴說著她的落寞。

    和風細?不思歸,她就站在那?,望穿了千?,望穿了秋?,望穿了前世輪回。

    夢醒後才知道,這隻是?個夢,?個隻有在江南才有的夢境。

    而一山之隔的赫連雲逸,居然與她做著同樣的夢。

    直道相思了?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他能感受到那個夜涼如?的清宵,她無比落寞的愁緒。

    幽?獨居,思念的?然是佳?。

    江南的早晨是一天最美的時光。

    湛藍的天空像波瀾壯闊的大海,片片浮雲點綴著天空像一幅美妙的圖畫。

    古色古香的石拱橋爬滿了蒼翠欲滴的常青藤,橋上來往的人很多,有賣菜的婦女、有挑扁擔的男人、還有趕著牛車的老人。

    清澈見底的湖麵遊來幾隻鴨子,它們時而張開翅膀,不停地扇動著,好似是在翩翩起舞;時而把嘴伸進水中,好似在尋找東西;時而扭過脖子對著湖麵梳理著自己漂亮光潔的羽毛,好似在照鏡子。

    宿醉之後的赫連雲逸,拖著沉重的身子起了床。

    自己堂堂一位皇帝,侍女與將軍竟然又沒有侍奉左右。

    赫連雲逸搖搖頭,輕輕的笑了笑。

    他換了一身天藍色的素衣,起身來到婉柔的門前。

    官衙的衙役見皇帝陛下起了身,急忙來到身邊噓寒問暖。

    赫連雲逸頑皮的用手指比劃了一個不要說話的動作,而後趕走了衙役。

    他可憐兮兮的輕輕叩著婉柔的房門到:“婉柔,你起了沒有?我好餓啊!怎麽都沒有人管我?”

    正在梳妝的婉柔聽見赫連雲逸在門口慘兮兮的嚷著,急忙起身來開門。

    赫連雲逸馬上像見到了救星一般,將自己的腦袋靠在了婉柔的身上。

    “哎,哎,哎!陛下,您這是怎麽?”

    婉柔閃躲著問到。

    赫連雲逸一臉無辜的說到:“我好餓啊!頭好疼!婉柔,你帶我去吃東西好不好?”

    婉柔一臉難以置信的說到:“陛下,您究竟是不是位皇帝?您這聖上做的,怎麽比我這落魄公主還要慘!竟然連早膳都沒人服侍了?珍珠呢?晨華呢?府裏的衙役呢?”

    赫連雲逸裝傻充愣的說到:“都不知道去哪裏了!看孤回去不罰他們才怪!婉柔,我們不管他們了,去吃東西好不好?”

    說罷,赫連雲逸拉起婉柔的手,向著小巷子裏尋去。

    這裏,一派人家煙火氣息!

    時而,一個造型精致的烏篷船從遠處緩緩的劃來,船上的女子看上去三十幾歲,體態勻稱,身穿藍色碎花的上衣,腰中係著一個深藍色的圍裙,劉海齊眉,鼻直口方,此時,正伸手往屋頂的閣樓上麵送兩條肉質肥美的鮮魚。

    閣樓上麵有一位眉清目秀的大姐姐,烏黑油量的頭發戴著一個淺粉色的發簪,一隻手把著窗台,腰彎了下去,另一隻手接過還甩著尾巴的魚,二人相互微微一笑。

    烏篷船輕輕搖過蒙絡搖綴爬滿常青藤的石拱橋,身後蕩起了陣陣漣漪……

    江南的清晨充滿了生機,充滿了和諧,充滿了喜悅,讓人覺得幸福無比!

    赫連雲逸拉著婉柔的手,看著這和諧的煙火人間,笑意盈盈。

    他帶著婉柔,來到了一家做蟹黃粥的小鋪子裏,點上了一碗稀飯,三兩個小菜,像一對兒普通的小情侶一般津津有味兒的吃了起來。

    這小鋪子的蟹黃粥,鮮美無比,另赫連雲逸讚不絕口。

    他開心的對婉柔說到:“嗯,婉柔,這粥做的甚是不錯,與婉柔的手藝,又的一比!待回到宮中,你可要試著給我再做一次好不好?”

    “嗯!好,赫連公子,喜歡就好!”

    婉柔笑笑說到。

    赫連雲逸的心情更加爽朗了,他又漏出了那對兒好看的虎牙,笑的那麽甜。

    用過了早膳,赫連雲逸提議到:“婉柔,我們去找那株紫藤吧!”

    “嗯,好!希望這次,不再留遺憾!”

    二人說罷,牽著彼此的手,尋找著,當初的那株紫藤樹。

    在小鎮裏兜兜轉轉,終於,又見到了那株久違的紫藤花。

    此時,正直它的花季!

    花開正濃!

    婉柔從沒見過這樣有生命力的紫色,深深淺淺的紫如瀑布如水銀一路傾瀉而下,沒有源頭沒有終級,陽光下點點銀光跳躍,似在歡笑,似在吟唱,那樣明晃晃地刺痛著她的眼睛。

    它安靜的綻放著,陽光下,象一位嫻靜的少女,幽雅的站在那裏,迎著欣賞的目光,羞澀的送來微笑。

    紫藤花也像就是風韻秀頎的少婦,氣質裏盡顯柔媚和豐富的內涵,讓人百轉千回的眷顧與依戀還有疼惜。

    讓人感覺到血液裏詩意的成分越來越多,浪漫的細胞不斷地湧現。生活中到處都就是優美的詩篇,到處都就是如畫的景致,讓人一次又一次地沉醉。

    二人現在這令人震驚的紫藤花下,感歎無比!

    赫連雲逸心悅神怡的說到:“婉柔,能與你再次站在這紫藤花下,此生無悔!”

    婉柔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到:“陛下,八月初八,是不是特別的適合婚嫁?您說,會給我這南朝的天下,給我一世榮寵,可是當真?”

    赫連雲逸被婉柔的話驚呆住了,他沒成想,昨夜裏,還在拒絕自己的婉柔,今日,突然轉變了態度!

    就連婉柔自己也不知為何,會突然這樣說!

    赫連雲逸驚呆了好久,他終於喜極而泣的說到:“婉柔,你真的肯答應我了對嗎?我沒有聽錯?”

    “陛下返回了?”

    “當然不會!我答應過你,若是,婉柔肯委身嫁於我,孤,定會後宮獨寵,絕不納妾!生生世世,隻你我二人!”

    赫連雲逸激動的回答到。

    “婉柔,不會要求一個帝王能一生一世隻愛我一人!隻求愛過之後,不要那麽涼薄就好!”

    婉柔有些傷感的說到。

    “婉柔,孤答應你的事情,便一定會做到!”

    赫連沐風篤定的說到。

    婉柔突然轉頭看像他到:“那能調動禦林軍的赤龍令,陛下可否還給我?”

    赫連雲逸先是一愣,接著淡定的說到:“赤龍令,是玫華指使飛鸞從你手中奪走的!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到了孤的手裏!既然婉柔想要,那便給你!”

    “先皇後的死,與陛下無關?”

    婉柔突然質問到。

    “我從未插手過她的殞沒!自作孽,不可活!”

    赫連雲逸毫不避諱婉柔的眼神,堅定的回答到。

    “好,那你我二人之間,便不再有隔閡!隻要陛下不嫌棄婉柔,我無怨無悔!”

    婉柔也堅定的說到。

    赫連雲逸激動的將婉柔擁入懷中,緊緊的抱著她。

    喜悅與淚水交織在一起。

    而婉柔與他,不知何時,卻沒了這份相愛的激情!

    紫藤花下,情定三生!

    遠處,老婆婆跟小鎮裏的男女,講述著,這紫藤的動人傳說:“相傳,有一位紫衣女孩,她非常期盼愛情,她一直堅持向月老期待,希望能跟心愛的人相遇、相愛。月老被女孩子的真摯所打動,在晚上時托夢給女孩,跟她說:“等到來年春天到來,在後山槐樹林中你會遇到今生的有緣人”。女孩子日夜期盼春天的到來,等到春天時,女孩天天在樹林中等候,卻一直沒有等到有緣人。直到有一天,女孩子回家時,被毒蛇咬傷,此時有一名白衣男子出現救了女孩子。女孩子跟男人相愛了,但是男子外來者的身份卻不被女孩的父母接受,最終一起殉情,在殉情的地方,就長出了紫藤花……”

    赫連雲逸看看婉柔。

    婉柔笑笑到:“我們可不要什麽殉情!我們需好好的活著!”

    “對!一起,好好活著,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赫連雲逸壞壞的笑著。

    說罷,他又牽起婉柔的手,一起漫步在這悠悠古巷之中!

    走的累了,就尋一處安靜之地座了下來,曬著太陽,那感覺,舒服極了!

    婉柔心情大好的說到:“赫連公子,你說,你我,若都不是生在那帝王家,還有多好!做一對兒閑雲野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普普通通,安度一生!”

    赫連雲逸溫柔的摸摸她的頭到:“是啊!許多時候,我也曾這麽想過!可惜,命運就是如此!來生,如果有來生,我定不會飲下那忘川之水,我會帶著前世的記憶,再去尋你!我們一起,做一對兒平凡的夫妻,逍遙自在的生活在一起可好?”

    婉柔笑著點了點頭。

    赫連雲逸將她的小腦袋,輕輕的攬進了自己的懷中。

    那熟悉的味道,滋潤著婉柔的心情!

    二人坐在長椅上正你濃我濃,許久沒有出現的麗太妃幾人正好路過此地。

    玲瓏最巴不饒人的調侃二人到:“瞧瞧,瞧瞧,這一對兒佳偶天成,是誰家的公子和小姐啊?躲在這裏濃情蜜意,真是羞死個人!”

    婉柔不好意思的逃脫出赫連雲逸的懷抱,沒好氣兒的說到:“你們幾個真是越發的沒有規矩了!竟然丟下陛下和我,獨自去遊玩兒!害得陛下,連早膳都沒得吃!看陛下回去怎麽責罰你們!”

    “哎呦喂,這就擺起皇後娘娘的架子了,真是嚇壞了奴婢了!”

    婉柔氣急了,走到玲瓏玲瓏的身前,狠狠的掐了她一把。

    玲瓏像隻靈猴般一竄老高。

    眾人皆笑著……

    傍晚,幾人終於聚在了一起,好好的享用了一番團圓的飯。

    席間,麗太妃感慨萬千,她從未想過,自己有生之年,還能再走出皇宮。

    這都是拖了婉柔的福氣。

    她那麽的勇敢,又善於爭取。

    麗太妃無比的羨慕婉柔。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遇見彼此,便是最幸福的。

    結束了這古鎮的尋夢之旅,他們再次回歸宮廷。

    一回到皇宮,赫連雲逸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婉柔整日整日的見不到他。

    這天夜裏,婉柔聽了了院子裏麵突然有些響動。

    她好奇的披上一件衣衫,打開了窗子,向著院子裏望去。

    隻見一群的能工巧匠,正在自己的窗子前忙碌著。

    婉柔不解的向他們詢問到:“你們在做什麽?這麽晚了,不休息嗎?”

    院子裏的匠人們急忙回答到:“叨擾娘娘休息了!奴才們,是奉了陛下的口諭,才深夜在此的,望娘娘海涵!”

    婉柔從來沒有為難下人的習慣,便沒有多問。

    次日清晨,大地光彩重生。

    婉柔揉揉惺忪的睡眼,緩緩的在美夢中醒來。

    一睜開雙眼,她便打開了窗子,想呼吸清晨的第一縷空氣。

    可當她推開窗戶之時,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一株高大,而又生機勃勃的紫藤花種在了自己的窗前!

    一樹繁花,芳華盡放,韶華難求!

    願得韶華刹那,開得滿樹芳華!

    婉柔感動的痛哭流涕。

    遙想當年,自己為得赫連沐風歡心,在他的窗前,種下了一株合歡花。

    今日,又有人為了自己,心甘情願的種下了這愛的紫藤花。

    命運,果真是場輪回!

    世事輪回,因緣際會,一切皆有定數!

    婉柔走出房間,來到了院子裏,恰巧遇到下朝歸來的赫連雲逸。

    赫連雲逸見婉柔知曉了自己的心意,有些邀功一般的問她到:“喜歡嗎?我特意為你而準備的!”

    婉柔溫柔的笑笑到:“陛下如此費心,婉柔哪有不喜歡的道理?”

    赫連雲逸得意的笑了笑……

    此後的幾日,赫連雲逸忙於朝政,便再沒有再出現。

    婉柔便向往常一樣在浮雲殿裏侍弄花草,虛度光陰。

    這日,她正在後院侍弄著自己的花草,院子裏麵兩個宮女的對話,突然讓她心頭一緊。

    那兩個宮女並沒有注意到蹲在花叢裏的婉柔,於是竊竊私語到:“你聽說了嗎,那個殺害先皇後的殺手飛鸞,被處了剮刑?”

    “嘖嘖,當然聽說了,內衛府的侍衛還說,那飛鸞厲害的很,致死,還在跟陛下討價還價。”

    “她的膽子可真大,竟敢殺主求榮!”

    “嗨,人家這不是壓對寶了麽,新的主人可是當今陛下!”

    “可惜呀,她將陛下最心愛的女人牽扯了進去,陛下怎麽可能讓她再活著?”

    “就是啊!聽說,她臨死前,竟然一直叫嚷著,自己謀殺先皇後,是受了當今陛下的指使,還說陛下還答應他,為她解了身上的蠱毒,可是她沒有按照陛下的意思而胡來,最終,她心心念念的那顆鮫人淚沒有得到,還讓自己受了這天底下最殘酷的暴行,她怎麽可能甘心!”

    “天呐,簡直是太恐怖了!”

    這兩個宮女,不知是哪裏得來的消息,竟在那裏頭頭是道兒的八卦著飛鸞的死因。

    這對剛剛接受了赫連雲逸的婉柔來說,簡直是一場致命的打擊。

    她的耳朵在轟鳴著。

    真希望,她們說的不是真的,或者,自己一直被這樣蒙蔽下去也挺好。

    可她無法逃避,自己聽見了這不該聽到的一切。

    欺騙,使她怒火中燒。

    扔下手中的工具,她二話不說的去尋找赫連雲逸。

    此時此刻的赫連雲逸,剛剛下了早朝,正與一些大臣們,商議著政務。

    見從不怎麽幹涉他政務的婉柔一身泥土的前來,赫連雲逸有些驚訝。

    憤怒的婉柔才不管他此時此刻在做著什麽。

    讓赫連雲逸屏退了大臣們後,她劈頭蓋臉的將自己今日聽到的事情都一股腦的告訴給了赫連雲逸,

    她情緒激動的質問著赫連雲逸,這些事情是否都是真實的。

    赫連沐風沒有否認,也沒有回答。

    但是顯然她麵對婉柔的質問,顯得十分的不悅。

    婉柔從他的眼神中,猜測出了他心底的秘密。

    就這樣,赫連雲逸與婉柔,再次產生了隔閡。

    而另一頭的親王府邸裏,赫連沐風還在思慮著自己的前程與愛人。

    自己的祖父多次來信,希望他能前往苗疆,掌管苗疆的相關事宜。

    他猶豫了許久,要不要前去苗疆,投靠自己的祖父。

    若是一走,此去便是山高路遠,那他日思夜想的婉柔,該何時再見?

    若是不去,這輩子,他就隻能做個無所事事的王爺。

    甚至哪一天,赫連雲逸覺得自己礙了眼,就可以隨時要了他的性命。

    他猶豫了許多久後才決定到,自己,該成為,前者,而不是一味的被別人主宰自己的命運。

    他於是上書給皇帝赫連雲逸,希望他可以帶著罪孽之身前往邊苗疆,為南朝保家衛國,略進綿薄之力。

    其實他自己不上書想走,赫連也早就希望他能夠早日消失了。

    於是,赫連雲逸想都沒想到就批準了赫連沐風的請求。

    可他也給赫連沐風提出了一個條件。

    那就是若想重新獲得自由,奔赴苗疆,便從此再也不能與婉柔相見。

    如果與她相見,赫連沐風不僅要終身監禁,還會連累他的祖父。

    赫連沐風衡量了許久,做出了同婉柔當初一樣的決定。

    他同樣覺得,彼此,現在都需要冷靜。

    從前,是他恨婉柔,現在,換做婉柔恨自己。

    暫時不相見,對彼此的傷害,才能減到最小。

    更何況,他若是手中沒有任何權利,日後,便更不可能同赫連雲逸談條件了。

    沒有了話語權,他的婉柔,就更加的奪不回來了!

    於是,當得到了陛下的允許後,赫連沐風的行程,便提上了日程。

    他簡單的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後,便準備出發了。

    當赫連沐風要離開應天城的消息傳到了婉柔那裏後,她突然坐立不安了。

    她知道赫連雲逸欺騙了自己那麽多後,她又有些覺得,自己,對不起赫連沐風。

    也許,是自己的事情,加速了赫連雲逸的仇恨。

    如果沒有自己的種種原因,赫連雲逸便不會痛下殺手,謀朝篡位。

    而赫連沐風也不至如此!

    她總是這樣,把所有的事情扛在自己的肩上。

    她突然很想見見他,聽他一句解釋,不要像自己當初那樣,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如今,赫連雲逸將赤龍令還給了自己。

    自由出入皇宮,對她來說已經不是難題。

    她決定,出宮去見見赫連沐風。

    但,思來想去,她也隻是悄悄的去見。

    畢竟,她不知該如何去麵對這喪子之痛。

    於是,每日潛入親王府去看赫連沐風,成了婉柔整日裏最重要的事情。

    她會經常扮成親王府的侍女……

    扮宮女扮得多了,她倒是由衷的希望自己不是公主而是侍女了。

    親王府的內閣樓宇眾多,她便潛在這王府的假山樓閣裏,慢慢度步地尋找赫連沐風的。

    畢竟,剛剛小產的她,腳力顯然不濟很多。

    不過,她每日裏都心態很好的尋找忙碌的赫連沐風。

    婉柔覺得接了苗疆事宜的赫連沐風有些很忙,即便她日日來也不一定可以碰到他。

    可是,日子久了,她發現,她每次來的時候,都猶如天助一般,她總是可以在王府的書房裏看到赫連沐風。

    赫連沐風幾乎每日都是子時到辰時這段時間裏處理各種事務,婉柔這位侍女,每次都會趴到窗邊的角落裏,偷偷咪咪地看著赫連沐風,看著他提筆寫字,看著他端起茶杯喝水,看著他眉頭緊蹙的批閱……

    一眼看過一眼,越看越是不舍挪動自己的目光。癡傻一般!

    連續半月有餘,赫連沐風這書房裏,每到子時便會彌漫起一股清冷的香氣。

    這香氣冷冽如幽幽繁花,這氣味他再熟悉不過。

    起初,他覺得是自己恍惚了,他心中心心念念之女子,此刻應該是端坐在皇宮的大殿內,與某人鬆蘿共倚才是。

    可是,日子一久,他發現這香氣並非自己臆想。

    他發現在書房的角落裏,黑漆漆的夾縫裏,躲著一隻眼睛。

    赫連沐風嘴角不經意地上揚了一下。

    他心中嘲笑:“這笨蛋,都這般年紀了,這偽裝之術還是使得如此粗劣。”

    繼而又好奇,不知這婉柔來王府到底是何打算。

    索性,便以不變應萬變,伺機而動。

    可是,後來赫連沐風發現,他高估了婉柔的智商。

    她扮成侍女,每次來都躲在黑漆漆的角落裏,甚至連動都不動。就是傻傻地看著他。

    日子久了,赫連沐風摸出了她來王府的規律,她似乎,每日隻有子時到辰時這個時間裏會在王府逗留,之後的整個時間裏,她都不會再來。

    赫連沐風自是不願戳破她的。

    他巴不得每日都能見到這傻傻的心上人兒。

    可是,自己又已經與赫連雲逸立下了軍令狀,從此,不再與蕭慎婉柔相見。

    他沒有與日日前來的婉柔道一句問候。

    隻是在她會來的那個時間,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任由她在自己的府中閑逛。

    最近幾日,不知為何,這窗角的小侍女沒有再來,他心中焦躁不安。

    她不在的幾日,他總是情不自禁地回頭看向窗角,若有所思。

    婉柔日夜顛倒地往王府跑,終於她這羸弱的身子受不住,病倒下去。

    一連幾日都渾身無力,隻得臥床靜養。

    而浮雲殿裏的婢女珍珠恐怕皇帝責罰,最近幾日更是衣不解帶地日夜伺候。

    這叫婉柔很是鬱悶。

    如今看來,想必她這身子一日不調養好,她恐是一日也溜不出去了。

    多日不見婉柔的赫連沐風有些急了,他是多麽的希望見到她,誰能明白?

    可是害怕戳破這真相後,婉柔便不會再前來,他一直配合著婉柔,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現。

    如果自己馬上將她擁入懷裏,她會反抗嗎。

    可是,婉柔遲遲都沒有再出現過。

    失落,充斥著他的心底。

    他討厭現在的自己,一邊壓抑自己的情緒,一邊裝作沒事的樣子,一到深夜就徹底崩潰,天亮後還要微笑麵對。

    終究,他與婉柔都不再可能。

    赫連沐風帶上了簡單的行囊,出發去了邊境。

    身為親王的他,接管了守衛邊疆的重要職責。

    赫連沐風上任後,治下之手段可謂鐵血。

    之前,邊境的舊部但凡有異心的,都被他收拾的幹淨利落。

    之後,他又收複了被皇帝帝放逐的各族首領。

    他將邊境化零為整,,又將各族部落收入麾下。這三足鼎立之勢叫皇帝頭疼不已。

    浮雲殿內,婉柔足足躺了一月有餘。

    這一個月,她天天伏案,一筆一筆的描著她和赫連沐風之前經曆的點點滴滴。

    浮雲殿的寢宮裏,鋪滿了她畫的畫。

    發現有些不對勁兒的赫連雲逸時常詢問珍珠:“婉柔最近可好些?”

    珍珠總是回答道:“回陛下,婉柔依舊是老樣子。整日茶飯不思,消瘦很多。自打您要迎娶她之後,話比以前更少了,人也無精打采的。”

    赫連雲逸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這婉柔向來倔強。

    想想這一個月自己對她的冷落,心中終是有些不忍。

    “你下去吧,孤處理完手中政務,會去浮雲殿瞧瞧她的。”

    赫連沐風說道。

    “是。”珍珠作揖退了下去。

    赫連雲逸因為赫連沐風成了苗疆土司後,這棘手的事一件接著一件。

    先是一些邊境部族開始向朝廷討要錢物,後是倭寇屢屢犯戒。

    而這赫連沐風,受了苗疆祖父族指使,天天在四海八方滋事,導致禦林軍與地方將領們整日裏疲於應付。

    而赫連沐風,他當了土司之後,將苗疆十幾族城主收拾的妥妥帖帖。

    之前十幾族城主相互製衡,誰也不服誰,導致千萬年來苗疆土司都是一盤散沙,而赫連沐風稱尊之後,十幾族城主卻心甘情願地臣服於他,這苗疆如今變得空前的團結一致。

    赫連雲逸處理完手中的奏書已是深夜。

    他換下了朝服穿了一身隨身的衣服來到了浮雲殿。

    深夜,浮雲殿宮外的紫藤花開得正好,可惜,自打他送婉柔這些紫藤花以來,他們卻從未一起在深夜裏賞賞這豔麗的花朵。

    浮雲殿內,燭火影影倬倬,赫連雲逸走到婉柔的寢宮。

    此時,婉柔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多日不見,婉柔消瘦了很多。自從她知道真相之後,她的每一天都過得很不好。赫連雲逸看著這樣的婉柔內心有些心疼。

    “婉柔,你何苦天天為難自己?”赫連雲逸自言自語道。

    “沐風!雲逸!你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為什麽是你?是你殺了他們!雲逸,赫連沐風,你們不要再打了!母後,母後,婉柔好害怕!赫連沐風,你回來好不好?”

    此時,婉柔又在做噩夢了,她哭得淚水漣漣,臉憋得通紅,滿臉痛苦不已。

    赫連雲逸一看苗頭不對,他立馬搖著婉柔喊道:“婉柔,切莫動了自己的心神。那些都是夢,你趕快醒一醒,不要在想了。”

    赫連雲逸十分著急地說道。

    就在此時,婉柔一口鮮血吐到了地上,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地說道:“赫連雲逸,怎麽是你?”

    然後就昏了過去。

    赫連雲逸焦急的呼喚著宮人們,珍珠迅速的跑了過來。

    一進寢殿,她便見到了婉柔口中,鮮紅的鮮血。

    珍珠嚇的花容失色。

    赫連雲逸大吼到:“還不快去叫太醫!”

    珍珠應聲而去。

    過了一會兒,胡太醫提著藥箱子,腳步匆匆的來到了浮雲殿。

    見婉柔這般樣子,他也嚇壞了。

    幾人合力將婉柔抬回了床榻,胡太醫急忙坐到了婉柔身旁,為她開始診脈。

    看了半天,弄的赫連雲逸都有些不耐煩了。

    胡太醫終於歎了口氣說到:“回稟陛下,婉柔姑娘這是急火攻心,接連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時情緒激動,才會如此啊!”

    “這可怎麽辦?可有什麽辦法?”

    赫連雲逸焦急的詢問到。

    “啟稟陛下,老夫,隻能先給姑娘開幾副滋養心脾的方子,先將養著,她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則,這身子便完了!不過心病還須心藥醫,還是要找到她心情鬱結的原因才可對症下藥啊!”

    胡太醫意味深長的說到。

    “知道了,你先開藥吧!”

    赫連雲逸皺著眉筆說到。

    胡太醫開來了藥方,赫連雲逸小心翼翼的一口接一口的喂著婉柔。

    此時此刻,悔恨,充斥著他的意念。

    悔恨已發生的、忽視正發生的、擔憂未發生的,心累的三大來源就是這般吧!

    他心中清楚,婉柔之所以會兒急火攻心,使因為她先是被自己心愛之人所傷,導致了婉柔小產。

    而後,自己好不容易哄得婉柔接受了自己,願意心甘情願的嫁給自己。

    可這些事情剛剛沒有平複多久,婉柔卻得知了先皇後的死,皆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他能夠理解,此時此刻,婉柔的內心,是多麽的絕望與恐懼!

    他不該欺騙婉柔,不該那樣讓她傷心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