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隻聞其聲,不見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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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已經喊出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大音量,可梁源卻依然像是聽不到她的叫喊一樣,明明就在隔壁,幾秒鍾就可以破門而入,可他就是遲遲沒有過來。
而麵前這個看起來智力好像不大正常的小男孩,看到她驚慌所措的樣子倒也沒有做出什麽傷人的舉動,而是思考了一會兒,又鑽回了床底下。
餘祐微本該奪門而出,可她又很想看看小男孩到底是怎麽藏在床底下的,便湊到門口,將熱水壺挪開,做出一個隨時打算跑出去的姿態,這才彎下身來看向床下。
這時這個小男孩動作倒是十分麻利,餘祐微探身的時候隻看到了他從床底下爬出來的身影。隻見他手中拿著一雙極具民族特色的繡花布鞋,依稀看得出那雙繡花鞋的底色是大紅色,原本該是金絲的繡線如今已經沒有了任何光澤,像是在汙水裏浸泡過一樣,幹涸的髒汙牢牢的扒在鞋麵上,但鞋底又十分幹淨,怎麽看都覺得違和。
男孩雙手舉起那雙繡花鞋,臉上依然在笑著,嘴角的口水已經滴到了衣襟上,說著餘祐微聽不大懂的方言,執意要將繡花鞋遞到餘祐微手裏。
餘祐微自然是不願意接,誰知道這雙鞋是什麽來頭,她隻得尬笑著擺擺手,表示自己不要這雙鞋。可那男孩在看懂了餘祐微的意思後,突然變了臉色,他收起癡笑的表情,臉上出現了一絲凶狠和陰鶩,語速飛快的說著一長串餘祐微聽不懂的話。
一個小孩子而已,餘祐微並沒有太放在心上,見與他說不通,就準備開門出去找梁源。不料男孩突然騰出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拽竟將她拽出老遠。
“啊——!”餘祐微的肩膀撞到牆上,吃痛的驚叫一聲,這小男孩看起來瘦的皮包骨頭,怎麽會有這麽大力氣的?就算是男女有別,體力上有天然的差距,也不至於這麽誇張吧?餘祐微想著,自己一米七多的個子,怎麽也不該被這個隻到自己胸口的小男孩一把甩出去啊!
自己喊也喊了,屋子裏也發出了這麽大的聲響,可梁源竟完全沒有要過來的意思,情急之下,餘祐微也不指望他了,便做出防禦的手勢,雙手立在胸前,柔聲安撫小男孩道,“你能聽懂我的話嗎?你是這裏的主人嗎?樓下有一雙靴子。”餘祐微比劃著靴子的形狀,“你和你的家人,住在這裏,對嗎?”
可眼前這個麵露凶相的小男孩根本不在意她說的是什麽,依舊執拗的要將繡花鞋遞到她手上,就他這個架勢,就算餘祐微原本想過要不然接過來算了,此時也不大敢接了,她總覺得依男孩現在這樣子,等她接過繡花鞋之後說不定還會提出更加無理的要求,她絕對不能妥協。
就在僵持不下,眼看著小男孩又要對餘祐微做出攻擊性動作之時,門外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依然是餘祐微聽不懂的方言。小男孩聽了,動作靈活的再次鑽到了床底下,這次餘祐微看清了他是怎樣藏在床下的,因為他身形極瘦,緊貼著牆壁抱緊雙膝,從一個成年人正常站立的角度完全看不出來床底下藏了個人。
很快,門外那個女人試探著打開了餘祐微的房門,看著門被緩緩推開,餘祐微如臨大敵的上前一步抱起了被她放回牆角的熱水壺,想著如果進門的人跟那個小男孩一樣詭異的話,她就拿裏麵的水潑上去衝下樓開車就跑。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一襲蓑衣,戴著鬥笠的女人,由於她的鬥笠還不停的滴著水,餘祐微看不大清她的麵容。正當二人四目相對,相顧無言之時,梁源衝進了餘祐微的房間,急吼吼的抓住了她的手臂,從頭到腳的檢查著,“你怎麽樣?沒事吧?怎麽鞋子都沒穿?”
“我沒事!”餘祐微拍了拍梁源的手,正想問他剛剛為什麽沒有出現,可那個蓑衣女人先開了口,“你們是來住店的?”
餘祐微一愣,跟梁源相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的都沒有直接回答,隻是點了點頭。餘祐微見蓑衣女人能說普通話,便解釋道,“我們剛剛進來看到沒有人,又太累了,所以就自己上樓來休息了。”
“哦。”蓑衣女人點點頭,目光卻瞥向了床底下,餘祐微知道,她這個角度是不可能發現那男孩的。很顯然,她知道男孩躲在床底下,可她卻並沒有提及,隻是對餘祐微和梁源說道,“那你們跟我來吧。”
餘祐微猶豫了片刻,一抬頭看到梁源也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再想到剛才自己怎麽喊他他都沒過來,便沒好氣的說道,“幹嘛啊欲言又止的?”
“哎呀,我們先下去再說。”梁源的臉色像便秘一樣難看,憋了半天也隻憋出了這麽一句話。
餘祐微撇了撇嘴,把梁源甩在身後,跟在蓑衣女人身後走下了樓梯。
到了一樓,蓑衣女人從收銀台下麵掏出了一個紙張略微泛黃的本子,和一隻餘祐微初中時就開始用的那種簡簡單單的簽字筆,將它們放到一起,遞給了餘祐微,語氣沒有任何波瀾的說道,“登個記吧。”
餘祐微低著頭,在蓑衣女人看不到的角度微妙的挑了挑眉,她以為開在這種荒無人煙地方的客棧,老板會是那種很淳樸很拘謹的類型,卻沒想到這位老板隻通過幾個眼神幾個動作,就看出了她和梁源兩個人之間,她才是那個話語權比較大的人,並不簡單呢。
“咳!”梁源在餘祐微身後發出了一聲大大的咳嗽聲,餘祐微皺著眉回頭看了他一眼,打算簽完字再問他怎麽了,心裏想著也許他是因為感冒了睡得太沉才沒有聽到自己的呼救,心中突然有些愧疚。她當然知道梁源不會無緣無故的聽到她的喊叫還不過來幫她,隻不過她被小男孩嚇到了,正好梁源又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她就借機凶一凶他,如果他真的感冒了,那自己這麽凶他還挺不好意思的。
想到這裏,她便放下了手裏的筆,關切的看向梁源,“你怎麽了?感冒了?是不是房間漏風吹到頭了啊?”說著,她就要伸手去試梁源額頭的溫度。
梁源連忙攔住餘祐微要伸出的手,說道,“是有點頭暈,咱們先去車上取一盒我帶的感冒藥吧,我感覺不吃藥有點堅持不住。”
聽到梁源這麽一說,餘祐微也如臨大敵,還沒進苗疆搭檔就生病了,這可不是小事,便也顧不上其他,將本子和筆放到收銀台上,看著蓑衣女人的眼睛,十分真誠的說道,“抱歉啊,我朋友好像生病了,我先帶他去取個藥,回來再登記。”
蓑衣女人麵無表情的點點頭,將本子收回了手中。
“剛剛你房間發生什麽事了?”才坐上車,連車門都還沒來得及關好,梁源就急吼吼的問道。
“嗯?”餘祐微很意外,“你聽到什麽了?”
“我聽到你在叫我啊!”
看著梁源理直氣壯的樣子,餘祐微簡直想把他踢下車,“你聽到我叫你你怎麽不過來?”
“我不是不想過去,我是過不去!”梁源急的抓耳撓腮,看上去就像一隻身上長了虱子的大猩猩。
“過不來?你說過不來是什麽意思?有人把你腿腳按住了?”餘祐微不太明白梁源說的是什麽意思,好好的大活人怎麽就過不來了?
“就是字麵意義上的過不去!”梁源的臉色有些不好,“我聽到你的喊聲就出門了,可是你猜怎麽著?”
餘祐微無奈了,“你這人說到關鍵的地方你賣什麽關子呢?說重點!”
果然,男人還是得靠凶的,梁源馬上就乖乖的說到了重點,“當我走出門,發現你房間的門不見了!”
“啥?!”餘祐微一臉的不可置信,“什麽意思?門怎麽還能不見呢?是不是你睡迷糊了眼睛花了?”
“當然不是了,你是不知道,你那一聲一聲喊我喊的,那叫一個淒厲啊!當時急的我啊,但是我就是摸不到你房間的門,眼睛看不到也就算了,我憑借記憶找到門的位置,怎麽拉都紋絲不動。我琢磨著就這間客棧,這建築材料,就算是沒有門,我生拉硬拽也該有點鬆動吧?但是它還就不,簡直就是一片銅牆鐵壁,隻聞其聲,不見其門啊!”
餘祐微終於咂摸出了梁源話中的意思,遲疑著說道,“你的意思是,這個吉祥客棧,有點不尋常?”說著,她抬起頭,向距離她不過兩米的客棧看去。
此時,蓑衣女人正站在收銀台後麵,黑黝黝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餘祐微毫無防備,嚇得肩膀一顫,連忙低下頭,像是害怕蓑衣女人讀到自己的唇語一般,將嘴巴掩住,連音量都放低了許多,“剛剛我睡著了,然後,有個小男孩從我床底下爬出來了!”
餘祐微這個簡要的概括太嚇人了,雖然她說的沒什麽不對,可又哪裏不大對勁兒的樣子,總而言之,她這樣一說,比她剛剛的經曆還要嚇人許多。
剛剛經曆了令他迷糊的事情的梁源,再聽餘祐微這麽一說,緊張的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姐啊,你這說的也太嚇人了,咋就小男孩了啊,這小男孩打哪來的啊?還爬出來,那麽具體的動作,你一說我腦子裏閃過的畫麵可太多了!要不你還是展開說說吧,讓我有個具體的畫麵,總不會比像現在這樣無止境的想象更嚇人了。”
看著平時自稱‘梁大膽’的梁源如今有些犯慫的樣子,餘祐微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說的話,在如此緊張的氣氛下還是沒有忍住笑出了聲,梁源說的沒錯,她這短短的一句話,足夠一個人在腦子裏上演無數恐怖電影了。
於是,餘祐微把剛才的經曆詳詳細細的講述了一遍,當然,是從她睡著以後開始,省略了跟魏然發信息的那一部分。
“哦……”聽完整個經過的梁源拍著胸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不滿的嘟囔道,“你早這麽說多好,剛那麽一說可真是,畫麵太多了我受不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