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連環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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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又廝殺了一盤,最終還是因李奕顯實力太遜而終結,他保留了殘局等著空了再複盤。秦瑄走了,離開都察院去了自己在京城臨時賃的房子,其實也不遠,就在三司附近。

    李奕顯的提點讓他多少看懂了一點陛下的意圖,他和李奕顯不同,他要年輕幾歲,正值壯年,自然想走的更遠。而且他知道現在吏部正缺左侍郎,明年又是京察之年,所以他……想的很多。

    侍郎這位置在吏部,如雞肋一般存在,反而文選司郎中較侍郎更為重要。在過去侍郎是‘候尚書之缺’,但現在吏部尚書已不可能再從左右侍郎裏推舉,唯有作為升入內閣的跳板。如今內閣老邁,還缺人,這些都是天載難逢的機會,怎麽也得去試試,看能否把握得住。

    皇帝想平衡朝堂的內外廷,無非幾個方式,其中吏部侍郎就是一種。吏部尚書儼然是外廷之長,想要平衡閣部關係,最佳人選自然就是吏部侍郎,擢升其入閣,以利內閣參與銓務。

    秦瑄曾仔仔細細斟酌對比過,拋開年紀、資曆等,真正適合的人選並不多,若加上年紀、身體等外在條件來看,也就三二人,其中漕運總督是一個。

    但他也知道漕運總督可不是一個容易出政績的職位,所以他現在就想比對方能更快出成績,那麽京察之後轉遷的機會就更大。

    他又想到前些時候陝西布政使與自己的一番談話,其中提到希望朝廷允許陝西每年截留一部分賦稅在當地,隻是不知為何被朝廷否決。

    不知為何?這有什麽難理解的,陝西賦稅全數解至邊鎮,隻要邊鎮建製不變,賦稅的起運存留就不會改變,陝西難也沒法。但從另一麵講,其實也可以說明朝廷對於陝西、對於邊鎮應是另外有所打算。

    姑且拋開打算不談,關於賦稅,這倒是提醒了自己……

    秦瑄回到住所並未馬上歇下,他來到書房,點燃書案上的蠟燭,又讓小廝沏了新茶,然後再去廚房備些宵夜點心,想來今晚又得熬夜。

    他打算起草一份提案,正是關於賦稅當中的折銀的問題。

    其實他早就發現賦稅折銀中,存在很多不合理之處,還是在他任戶部佐貳官時就發現了的,隻是在出巡陝西之後,陝西歲賦當中並沒有折銀一說,也沒有金花銀這項,所以就擱置下來。

    如今朝廷正對江南的金花銀動手,此時提出,豈不正是時候?

    決定下來,他找出公文紙,攤平在桌案上,又讓小廝磨墨,正好自己先打個腹稿。

    小廝磨好墨,自己腹稿也差不多好了,於是交代了他去梢間歇息,好隨時召喚。

    待小廝退出書房,房間裏又安靜下來,他凝神聚精,然後提筆蘸墨小心翼翼的在公文紙上寫下提案……

    ——————

    秦瑄在奮筆疾書的同時,紫禁城的內閣大堂裏,四位老頭子同樣還在忙碌。

    此時已是仲夏時節,夏夜裏北京城,體感甚是舒服,沒有夏日白天裏的燥熱,也沒冬天夜裏的寒冷。

    內閣大堂外還有溪水環繞,劉一焜才在溪水邊小坐了片刻,燃了一支淡巴菰以提神,然後又返回大堂繼續工作。溪水清亮,即便夜晚也能見水麵上波光閃閃,除了蚊蟲較多之外,就是臥眠在此想必也是極舒服的。

    內閣確實老邁了,劉一焜在返回大堂時,腦子想的就是這個。其實他在四位當中算是最年輕的,當然也是最晚入閣的一位,即便如此他也覺得越發吃不消。

    倒不是皇帝不體恤老頭子,而是每日要處理的政務確實太多,內閣是公文流轉過程中很重要的一環,也不可能省去……陛下有意內閣添人,就算看在每日處理這麽多公文的麵上,他肯定也是讚同的。

    劉一焜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頓時覺得腦子比剛才清楚多了,於是加快步伐返回……

    星辰閃爍,鬥轉星移,轉眼又日升月落,

    天邊泛起微紅,紫禁城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內閣大堂裏的燈火早已熄滅,熬更守夜的人此時正在各自的房裏酣睡,難得年紀大了還能睡著。其實按現代人的時間規律來看,零點一點入睡都算是正常的了,隻是對古人來講已是很晚很晚。

    好在今日無早朝,

    秦瑄同樣熬了一夜,但他年輕似乎沒啥感覺,不過就是公文紙廢了兩三張。

    午正三刻,他的提案已經出現在會極門收本處,司禮監的文書房負責接本、散本,其司房就是具體負責之人,一般都是司禮監各家大佬的私臣。

    而到了未時初,皇帝已出現在乾清宮上書房,內閣也到了禦前,帶著一夜搞定的新優免則例。

    新則例都是按照永明帝的意思整理而成,所以他隻粗看了一遍,沒有問題便交給了司禮監繼續處理。這時他又拿起秦瑄的題本翻開來看,稍時,嗬嗬笑了一聲,合上題本交於內閣傳閱。

    永明帝想了想,又吩咐近侍去叫古德海來。

    “朕記得以往會估都是按月進行,然後照依按月時估兩平收買,如今還是這樣?”

    李琚看了秦瑄的題本,明白陛下所問為何,他道“早已不是,如今都是買辦前後隨時估價,光祿寺在民間采購就是按時價兩平收買。”

    “糧價呢?”

    “原本是照依半年一次估價,隻是民間奸商查得春秋兩估時間,每當會估不惜重金賄賂,以致估一次增一次,後來遂改為‘以後非物價大相懸絕,就不得再行估價。”

    時間一時半刻過去,古德海帶著賬本來到上書房,他知道陛下又有事詢問。

    進來簡單行禮之後,永明帝指了座,然後繼續先前的討論。

    “也就是為何各地糧價相差過大,跟時價有關?古德海……”

    “臣在,”

    “你說說如今各地的折糧價都是什麽價?”

    古德海翻開賬本查詢片刻,便一一報出“南直、浙江、湖廣、福建、廣東、內承運秋糧起運京庫,折銀每石二錢五分;湖廣、廣東秋糧征解貴州司庫每石折三錢;湖廣征解廣西每石折三錢五分;江西征解南京衛倉每石折五錢;杭嘉湖秋糧等征解南京各衛倉每石折六錢;金華、衢州、紹興征解南京衛倉每石折七錢;北直河間征解喜峰口倉每石折九錢……”

    “……四川歲入蘇州太倉每石折一兩;河南起運光祿寺每石折一兩一錢;保定、真定解浮圖峪口倉每石折一兩二錢;保定起運宣府宣德等倉每石折一兩七錢……”

    古德海尚未念完,永明帝已聽得直搖頭,詫異道“怎麽各地差異這麽大?”

    他想了想,隻簡單答道“慣例。”

    皇帝一時無語,慣例,確實是慣例,慣例上百年了都!

    “有的低於時價,有的明顯又高於時價,這倒是……要是臣是那奸商,肯定找浙江的去,再轉到北直。”古德海突然冒了一句。

    “哈……”永明帝不禁一樂“古卿家很有潛質,朕挺看好的,就像那闌司珍。”

    “臣反而蠻佩服戶部的一群會計,如此複雜的比率,做賬應該特別難吧?”李琚也打趣道。

    “那是,”古德海回道。

    “這份題本……”劉一焜舉起秦瑄的題本說道“臣想起,秦大人正是以戶部佐貳官出巡陝西的,難怪他熟悉。”

    “看來還得改,”皇帝再次說道。

    “那又該照依哪種價?”眾人都知道皇帝指代的什麽。

    “永明帝想了想,道之前按每石折銀五錢為率……改為七錢好了。”

    幾位閣老連同戶部尚書都各自看了對方幾眼,半天沒人應喏。不到兩月,金花銀就翻三倍,要是傳到江南……會不會暴動?

    不過沒人出聲反對,都是‘老奸巨猾’之人,這時開口反對陛下,無異找死。

    所以李琚代內閣諸人答道“臣等遵旨。”

    “今日一起辦了吧,盡快下發出去。”

    “遵旨……”

    隻要禦前進行的裁斷,一般政令下發就比較順利,所以秦瑄自己可能都沒想到,他的題本以飛一般的速度就已經從禦前到了六科,因是禦前所以省了內閣的環節。

    而六科也很迅速,本來五日內‘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頒之’的規定,根本沒耽誤,當天稍晚些就已經覆奏完畢,然後再下發通政司。

    而通政司同樣於第二日覆奏允當,再轉到諸司施行。

    鄔闌對永明帝所提的要求之一就是允許報館記者能順利進出通政司,而這個要求,皇帝最後雖未口頭應下,但還是默認了。

    所以當這份‘重要’的詔令,在下發諸司之前,報館專派通政司的記者已經知曉,並且抄錄下來,當然也給了不少好處就是。

    於是在各省駐京提搪官抄錄的同時,有這消息的報紙已經在刊印,等待發行。

    而當秦瑄在報攤上買到這份報時,他才恍然驚覺,自己的題本早已變成詔令下發,他一呆,心想這是真的假的?還以為要等待很長時間呢。

    怎麽如此之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