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嘴角向下撇，好看的眼睛裏蓄滿了眼淚，甕聲甕氣的戳穿了他的謊言：“你根本就不想幫她。”
    周斂深靜坐在沙發裏，雙手交握放在腿上，氣場嚴肅，又有幾分冷。
    他沉默了很久，終於承認：“是，我不想。”
    周野一雙眼睛瞪圓了，看起來委屈又氣憤。
    周斂深說：“我跟她已經離婚多年，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舊情可言。這件事，我沒有義務幫她。”
    這樣冷漠無情的態度，引爆了周野壓抑的情緒。
    他根本無法理解父母之間的恩怨，他整個人都有些崩潰！
    “可是你們從前是夫妻，她總是你愛過的人吧！你為什麽這麽狠心？”
    周野把嗓子喊啞了。從沙發裏站起身，瘦瘦高高的身形立在他麵前，遮住了大片燈光。
    周野從小就愛哭，周斂深已經數不清，從小到大他在自己麵前哭鬧過多少次了。
    隻不過這回，他有些不一樣，握成拳頭的兩隻手垂了下去，青澀的臉龐上隱有克製，他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周野深吸著氣，說：“她是我的媽媽，我知道她不夠好，可我不想讓她坐牢。”
    “爸爸。”周野喊他，帶著一種鄭重和懇求。
    他問：“難道為了我，你都不願意幫她嗎？”
    小孩的語氣讓人動容，周斂深心情有些沉重。
    要他怎麽說呢？難道告訴周野，是他把宋凝蓄意殺人的證據，交到了警.方手裏？
    周斂深有好半晌回不上周野的話。
    茶幾上有盒煙，他伸手拿過來，可還沒點上一支，就想起了舒菀還在，他隻好把煙盒又扔了回去。
    周斂深靠回椅背，沒有看周野，嗓音低沉，帶有一絲淡漠：“小野，我已經說了，我無能為力。”
    可在周野聽來，這樣的回答，無異於托詞。
    他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他越是激動，周斂深就顯得越是冷漠。
    不知道多久的僵持，周野一反常態，抬起手抹了抹眼淚，而後不發一言的，轉身便回了臥室。
    舒菀從廚房出來時，正好見到這一幕。
    回觀山苑的路上，周斂深大致講了事情的經過。看現在的狀況，估摸著是父子兩人談崩了。
    舒菀望著周斂深剛毅分明的側臉輪廓，不知道是不是隻開了一盞頂燈的原因，室內光線偏暗，他整個人帶給她一種說不出的孤寂感。
    盡管他什麽話都沒說，什麽情緒都沒有表露，可舒菀卻生出一絲心疼。
    周斂深不知道在想什麽，她走過去的時候，他才有所察覺。
    舒菀和他目光相對，彎唇笑了一下，說：“我給小野煮了粥，要等一會兒才能好。”
    周斂深沉默的點點頭。
    舒菀在他麵前緩緩地半蹲下來，雙手搭在他的膝蓋上，柔聲問道：“又吵架了嗎？”
    周斂深垂下視線，握著她的手，將她拽了起來。
    他懶懶的靠著，指腹摩挲著她的手心，下頜微抬，一瞬不瞬的望著她。
    有的時候，不作聲也是一種答案。
    舒菀說：“我去勸勸他吧。”
    周斂深握著她的手卻緊了緊，阻止道：“小孩不懂事，脾氣也不好，可能會遷怒你，讓他自己想清楚吧。”
    舒菀搖了搖頭，確信的說：“小野不會那樣的。”
    她還是覺得，要過去看看。有些情緒，不能任由著小孩獨自消化。
    舒菀語氣溫柔：“我會用我的方法勸他，你放心。”
    ……
    舒菀先去廚房弄了兩個簡易冰袋。
    臥室的門倒是沒鎖，她一推就打開了。
    小孩顯然是在等著誰過來呢。
    聽到了聲音，從枕頭裏抬起了腦袋，扭過頭看了一眼。見到是她，似乎有些失望，啞著聲音問：“你來幹嘛？”
    舒菀走到他床邊，坐下的時候，周野倒沒表現出什麽排斥的反應。
    舒菀手心裏的兩隻冰袋涼絲絲的，她用手指捏著一角，開口說：“你哭成這樣，明天眼睛腫了，還怎麽上學？”
    “不上了！”周野不耐煩的回了她一句。
    然後，又把腦袋埋在了枕頭裏。
    這話分明是在賭氣了。
    舒菀很有耐心，語調溫溫柔柔的勸他：“很快就是期末考了，我聽小惟說，你最近特別認真的複習，難道真的要這樣賭氣，讓自己的努力功虧一簣嗎？”
    這算是說到了周野心裏，他最近確實挺努力的，頭一次想考個好成績。
    不能就這樣白費力氣，學還是要上的！
    想到這裏，他老老實實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抱枕立起，墊在了背後，然後拿起床頭櫃上的紙巾，隨手抽了七八張，胡亂地擦臉。
    舒菀瞧著，眉頭不禁皺了起來，生怕他把眼皮擦破了。
    她按住周野，手裏的冰袋遞給了他：“喏。”
    周野愣了一下，紙巾攥成一團，扔在了床頭櫃上，乖乖的把東西接了過去。
    舒菀說：“閉上眼睛敷一會兒，明天早上應該會好一點的。”
    他“哦”了一聲，閉上眼睛照做。
    舒菀看著小孩的臉，問道：“還在生你爸爸的氣？”
    周野下意識的睜開眼睛看她，很快的又閉上，然後搖了搖頭。
    舒菀就困惑了：“那為什麽這樣？”
    “……我不想和他吵架。”
    周野是沉默了好久才回答她的，聲音還有些嘶啞。
    他也不是不講道理。
    他認認真真的敷冰袋，說：“我知道他說的都對，可是，可是……”說到這裏，就有些哽咽：“我擔心我媽媽。”
    舒菀聞言，心情不由得有些複雜。
    周野語速慢吞吞的：“雖然她一點都不喜歡我，偶爾來找我也是為了老周……可她畢竟是我媽媽。”
    他其實什麽都知道，也什麽都明白。
    在舒菀的溫柔勸慰下，他總是能放下所有戒備，直白的袒露心事。
    周野：“即使她不愛我，我還是希望，她能過的開心。”
    這句話讓人動容。
    有些父母興許做的很失敗，可他們的小孩，卻奉獻了自己最無私的愛。
    “我不想讓她坐牢。她為什麽，她……”周野的情緒又激動起來。
    舒菀拍了拍他的手臂，溫聲安撫：“小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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