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來得雖快，但瑞王府中，陳弘也快速給出了建議：“西北糧草付諸一炬，也是查無對症，隻要咬緊牙關，犧牲夏州刺史就罷。”

    瑞王點了點頭，眾人散去。

    約摸一個時辰後，皇宮上頭的天空被火把照亮，瑞王裹了裹身上的披風，喃喃道：“要變天了。”

    袁先生立於一旁，言語間也頗為無奈，“軍資克扣之事由來已久，殿下是下了決心修正的，隻是今年來不及插手罷了。陳尚書的建議雖是下策，但也是目前妥當的。”

    “父皇若隻令那兩位主理，舅舅的建議或許可行，但還有老七啊。”瑞王臉色沉重，“我看不透老七，但不知為何，總覺得會栽在他手裏。”

    很快，兩位主理查封了沁心堂，問罪了夏州刺史以及兵戶兩部下麵的官員，卻無明確的證據指向三員大將，最多也就治個頂個用人不善、管理疏忽的罪責。

    案情五日都未有進展，兩位主理有點頂不住了，特別是一大堆官員上折子，說兵部與戶部的要事被耽擱，肯求陛下釋放兩位無大過的尚書，氣得陛下大發雷霆。

    “沒有這兩人，大炎的兵部與戶部就無法運轉了？”皇帝一掃桌上的奏折。

    這些天，迷霧一點點被撥開，也有人指認那三員，卻浮於表麵，缺少物證。

    “陛下息怒，兵部與戶部這是在施壓。”田閣老一語中的。

    “朕何嚐不知？但五日了，證據呢？”皇帝怒氣騰騰，“為何不見老七？”

    田閣老回稟：“恭王殿下兩日前出京了，說是最遲明日，便會拿出證據。”

    “他這麽說，你們就信了？就這樣丟下朕與你們兩個老人頂住群臣壓力？”皇帝皺眉，“他往西北去了？這不是去送死嗎？”

    “臣不知。”

    有人也如同皇帝一般，猜測葉炎柒往西北而去，派出了死士圍追堵殺。

    沒錯，葉炎柒出城了，但西北方向隻是個幌子。

    軍資發往三軍——鎮西軍、禦北軍、撫南軍，怎麽可能隻克扣鎮西軍的？

    早在派人去盯鎮西軍糧草運輸之時，他同時還想到了禦北軍。

    禦北軍是寧家一手打造的，雖已改製二十年，但有效忠皇後和太子之人。

    葉炎柒成為克扣軍資案的主理時，就暗中安排北方的糧草掉頭，糧草官以及營州刺史也一同返回，葉炎柒此番就是去接應。

    次日入了京，禁軍接管物證人證，一切都塵埃落定。

    轟轟烈烈的清算開始了，李閣老與兵部、戶部兩位尚書，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兩部也來了個大換血，瑞王一黨損失慘重。

    兩位尚書是陳弘帶出來的，不免有東宮黨落井下石，要求繼續深挖，可陛下久久不發一言。

    葉炎柒將一切盡收眼底，直接申請了結案。

    父皇老了，心也軟了，年輕時對寧家殺伐果斷之勢早就沒了。

    如今瑞王黨元氣大傷，東宮抬頭，自己又以黑馬之姿殺入朝局，三足鼎立才是最穩固的，這便是父皇要的局勢。

    隻是父皇，您以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卻忘了人的心會野，人的心也會涼。

    翊坤宮內，滿地碎片，貴妃披頭散發，頹唐地坐在上首。

    “母妃這是何必？”瑞王繞過那些細碎，到貴妃身旁安慰，“父皇已下旨結案，不會波及到舅舅家，也不會波及到您，但如此大動幹戈不就坐實了結黨？”

    “結黨？”貴妃冷笑，“安兒，你以為陳家門楣如此低，是如何懂得這些弄權之術？都是他，都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是啊，終究是我忘了，都是他給的，他想收回便收回，當年他不也是這樣，利用完寧家就丟的嗎？”

    “母妃慎言！”瑞王急道。

    “可寧家好歹還出了皇後和太子，而陳家，而我，而你，得到了什麽？薄情，太薄情了，陳家不能成為下一個寧家，安兒，你懂嗎？”貴妃執起兒子的手。

    “母妃，您放心，不會的。”瑞王保證道，“此前舅舅走得太偏激了，現在事情到了兒臣手上，一切會都好起來，我們需徐徐圖之。”

    “徐徐圖之？怕是沒有那麽多時間了。”貴妃眯起眼，望著金鑾殿的方向，“安兒，你去善後吧，難為你了。”

    望著兒子離去的背影，貴妃端坐起來，“來人，梳妝。”

    陳家，不能，也不會成為下一個寧家。

    **

    安和堂內，雖然阿巧不明白這件事牽連有多廣，但知曉縱火之人已落網，她向風華道了謝，並提出離開。

    “貴人，我能最後問你一個問題嗎？”臨走前，阿巧猶豫地問道。

    “請講。”風華的喉頭有些發緊，似乎知曉阿巧要問什麽。

    “小聶是怎麽死的？”阿巧問道。

    此事，是她無意聽到的。

    當時葉炎柒與風華在安和堂碰頭，兩人製定了一些分工，風華提出：“我想帶千和去查一查小聶的死因。”

    “你是懷疑......”葉炎柒沒說完，就察覺到阿巧的存在，吞下了後麵的話。

    風華確實是懷疑小聶不是燒死的。

    他與阿巧說過，如果那些人找不到賬本就不會殺他，想來是做好了與那些人討價還價的準備，隻是他低估了這件事情的緊迫，以及上峰滅口的狠勁。

    風華與王千和暗中去了停屍房，通過身量、牙齒等信息找到了小聶的屍體。

    兩人小心翼翼地將小聶搬了出來，王千和進行細致地觀察和剖驗，最終得出結論，“小聶是被扼住喉嚨窒息而死，大火焚燒發生在小聶死後。”

    “如何得知？”風華好奇。

    “你仔細看小聶的眼部周圍，與那幾具的眼部。”王千和一邊指，一邊解釋，“那幾具屍體還有著完整的睫毛根部，這是因為人們在大火和煙霧麵前，往往會下意識地緊緊閉住雙眼，睫毛就隻被燒傷前部分。”

    “確實如此。”風華看出了差別，“小聶的確實與其他不同。“

    王千和點點頭，“我也剖驗了小聶，發現他的胃以及氣管內未有碳末，這都屬於死後焚屍的症狀。小聶死於他殺。”

    這個真相與燒死相比，並不會讓阿巧更輕鬆，因為這意味著小聶也是犯罪人之一。

    可千和說過，她有知曉真相的權利。

    因此，風華還是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阿巧。

    “謝謝您。看來我沒做錯，那個秘密不值得保守，就算是為小聶贖罪吧。”阿巧淚眼模糊，麵上卻帶著笑意，與風華告別。<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