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炎柒點點頭，“花大人可方便稍我進宮？”

    花大人有些吃驚，因為他所認識的葉炎柒從小蟄伏，從來不會行差踏錯半步，“現在不是時辰。”

    “我知，可我夫人昨日持兵符去西北，我來求父皇給她一道名正言順的聖旨。”

    除了武功上的事情，葉炎柒從來不與花大人說其他事，但他知曉花大人對自己一清二楚，便不繞彎子，直接說明來意。

    “你明知不可能，何必多此一舉？你向來不打無把握之仗。”花大人淡然。

    葉炎柒不欲隱瞞，直言：“因為那是她，我無論如何都要一試。”

    “即使最後一無所有？”花大人問得鄭重。

    “我本就一無所有。”葉炎柒苦笑，直視花大人銳利的雙眼。

    “適才出宮的是王提點，最近總是待到很晚。”沉默了半響，花大人莫名其妙地岔了一句話，又道，“我不能讓你進去，不過可以替你給鳳儀殿帶話。”

    葉炎柒思量了片刻，聽懂了花大人傳遞的兩個信息，向其鞠躬作揖，“有勞花大人。”

    冷雨飄灑，紅牆青瓦，身影飄搖。

    宮門終於在半個時辰後開啟，葉炎柒直抵養心殿堵住皇帝，澄明來由。

    “王妃擔心其兄長安危，憂慮鎮西軍群龍無首，已孤身前往西北。請父皇念在顧家幾代鎮守西北的功勞上，不要下罪於她。”說完，他重重叩首。

    “你的意思是，老兵符在她身上？”皇帝抓住重點。

    “兒臣不知。”葉炎柒隻是猜測，不過就算猜中，這話也不能說，“兒臣此番前來，是鬥膽懇求父皇下旨封其為主帥，以穩定軍心。”

    皇帝怒氣騰騰，音量都提高了八度，“哼！我大炎沒有姓顧的，不能打仗，是不是？”

    葉炎柒抬頭直視道，“近二十年，武將凋零，確實沒有比恭王妃更適合的人選。”

    此話十分大逆不道，就差沒指著皇帝說，都是你的錯。

    但他顧不了許多，也明白了皇帝的心意，便不在乎暴露了。

    皇帝從上首走下來，陰沉沉問道：“老七！你別告訴你，你也覬覦這個位置！”

    “兒臣不敢。”葉炎柒垂首。

    “你，在為誰籌謀？”皇帝釋放出上位者的壓迫感。

    外人看到的是父慈子愛，委以重任，可這對父子明鏡一般。

    葉炎柒要利用君恩出頭，吸引火力；皇帝要利用他，替另一個兒子擋火力。

    可葉炎柒在無意間聽到過父皇呢喃“阿寧”，知曉了父皇早已後悔。

    但他亦不敢輕信，一個薄情帝王的後悔。且瑞王的羽翼早已豐，這事恐怕根本不由皇帝一個人說了算。

    “我亦認為，恭王妃是最合適的鎮西軍主帥人選。”

    兩相較勁之時，一個平和卻又毋庸置疑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皇後......”皇帝訝異道。

    皇後一身簡便宮裝，依舊未帶朱釵，未施粉黛，款款而來。

    算起來，她已二十五載未踏入養心殿，未主動來見過皇帝。

    “兒臣參見母後。”葉炎柒行禮。

    “小柒，你起來先出去，我有話與你父皇說。”皇後依舊一副雲胡不喜的語氣。

    葉炎柒出了殿外候著，裏頭很平靜，他不知曉也無意探知帝後說了什麽。

    回想起花大人對他說的那句沒緣由的話，他當時很快就猜到，皇帝龍體應是很不好了，而第二句話則為他指明了方向，讓他尋皇後娘娘求助。

    這兩句話為何要放在一起說？

    他此刻終於明白了，花大人透露了皇帝最深的秘密——皇帝最終選的還是太子。

    不出半刻，皇後娘娘便出了養心殿，葉炎柒又入。

    **

    “哥哥！安兒不能去西北！”

    一見陳弘，貴妃立即撲了上去，沒了往日的從容。

    她昨日知曉了陛下的決定，召瑞王，瑞王避而不見，召哥哥，哥哥也尋了個由頭避了一日。

    可終究還得有人去安撫貴妃，避了一日的陳弘，迎難而上。

    “娘娘，陛下已下旨，瑞王已領旨，木已成舟。”陳弘躲了一日，就是想避開貴妃的盛怒。

    “成舟也可燒掉，不是嗎？西北太危險了，西戎人已不受我們控製，安兒不能去，你們為何背著我行事？”貴妃怒道。

    “娘娘，我們與西戎沒有任何關係，此話以後莫再說了。”陳弘鄭重道，“我們在鎮西軍籌謀多年，軍中長官不乏我們的人，瑞王不會有絲毫危險就能拿下軍功。”

    “軍功、軍功，你們就知道軍功，沒有軍功會死嗎？”貴妃聽不得這樣的道理。

    當初，她的九郎就是去掙了軍功，掙出了個皇帝的位置，卻讓她委屈了一輩子。

    陳弘知曉妹妹的心結，也不想再刺激她，隻能搬出瑞王，“這是瑞王殿下的決定，他讓我轉告娘娘，他很高興有機會公平競爭。”

    “哈哈哈，公平？”貴妃仰天狂笑，“安兒不經事，可以天真，但你也能天真嗎？”

    “娘娘，您在宮中籌謀，瑞王領兵在外，是最為妥帖的辦法。”陳弘小聲勸道，“若陛下龍體......您還能把控行事，若陛下真念舊，對我們不留情麵，瑞王還可在外率兩軍，清君側......”

    “對對，我不能亂。”貴妃幡然醒悟，扶了扶淩亂的發髻，“不僅在宮中，還有西北，那一計定能幫助安兒。”

    “娘娘想明白就好。”陳弘歎道。

    瑞王能去西北，明明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收複慶城是一大功，若順勢掙了收複西戎的軍功，即便傳位聖旨裏頭的那個人不是瑞王，也隻能是瑞王。

    此外，瑞王坐鎮西北，若有人意外活抓了攝政王，漏了什麽口風、證據的，也方便滅口、銷毀證據。

    陳弘知道，瑞王若知曉此事，必不會原諒他們兩個始作俑者，可好處實打實地落在他頭上，他也不得不清除痕跡。

    畢竟他要當天子，陳家隻能幹幹淨淨。

    就差一步了，可這個曾經心思縝密、頗有謀略的妹妹，心緒起起落落的，越來越不受控。

    這種不受控，並非不受他或者瑞王控製，而是不受自己控製，他十分擔心。

    次日，瑞王與恭王是分開出發的，因著瑞王有奇招，他打算調兩萬撫南軍，一起夾擊慶城，快速奪回慶城。

    而葉炎柒隻想快一些到鎮西軍，快一點見到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