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男孩極力的拽著程深衣角不讓他前進，他回頭看了一眼，“要不你就留在這裏等著我回來。”

    男孩一聽頭更是搖的像個撥浪鼓一樣。

    “你在哪裏……不聽話的壞孩子……被捉到可是要受懲罰的哦……”

    教令員恐怖的聲音在走廊中回蕩，密密麻麻的肉蟲攀爬上牆壁、天花板，鑽到幾乎所有能夠進去的地方搜查，密集的簌簌聲聽著就讓人頭皮發麻。

    “那就別亂動。”

    程深提著男孩的後衣領將他直接拎起。

    宿舍樓的結構，就像是一個由走廊串起來的六邊形，但隻有一個入口，形同監獄。一段走廊內有十間宿舍，而程深要去的057房間就是在最深處。

    隨著深入。

    他開始感覺到四周的溫度逐漸下降。

    前方愈發黑暗，一股神秘的力量影響的他感知都無法穿透，最終隻能看清身前三四米的範圍。

    走廊裏多出了一些前麵沒有的東西，破舊的布玩具、淩亂的血色塗鴉、和被拆碎的木偶肢體。

    兩側房門不再全都是緊閉的，有的房門被打開一道縫隙，幽暗的目光在門後若隱若現。程深手裏拎著的男孩抖成篩子，身體僵直的一動也不敢動。

    “他們都是你的同伴你怕什麽？”程深麵對如此環境卻是絲毫不懼，甚至還有閑情跟男孩聊天。

    男孩麵色蒼白的沒說話。

    程深卻道：“你害怕，是因為你不是真正的孩子。”

    “我之前就覺得有些奇怪，既然這座收容院已經被它所掌控，又怎麽還會有教令員這種可怕的東西，繼續折磨本就受苦的孩子們。”

    男孩不再抖動。

    表情變得怨毒。

    程深仿佛沒有看見他的變化，繼續說道：“隻是因為，教令員看管的並不是那些被折磨的可憐孤兒，而是被變成孩子的你們，曾經教會的走狗。”

    卡！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男孩臉上陡然迸開一道道裂痕，鮮血流淌，那張破碎的稚嫩臉皮下，隱約隱藏著一張中年男人的臉。

    “既然被看穿，你就跟我一起永遠留下來吧！”

    男人詭異的將頭扭動一百八十度麵向程深，血光迸射，在他麵部中央凝聚成一隻血童，這隻血童的形狀與天空中的血月極為相似，射出幽森光線！

    “虛張聲勢。”

    程深伸出一隻手指直接將光線泯滅，繼而無情的捅出，戳瞎那隻眼眸。

    “想激我出手殺了你，可惜意圖太明顯。”程深搖頭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和看門的那個女人究竟做了什麽事，才能讓這群孩子這麽恨你們。”

    “它們全都是一群該死的小怪物……！”

    男人忍痛咬牙切齒道。

    啪！

    一塊木板忽然砸在他臉上。

    程深轉過頭，就看到在一扇半開的房門內，站著一個麵部似被火燒過的男孩，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後男孩迅速躲回房間，臉上帶著一點點懼怕情緒。

    他頓時懂了。

    程深幹脆將男人的身體舉起，道：“有仇的報仇，有冤的報冤，要是一個還不解恨我就再幫你們多抓幾個來。這些可惡的家夥就應該受到懲罰。”

    “你這混蛋……”

    男人話還沒說完就被丟來的拖鞋砸中，一扇扇房門打開，憤怒的孩子從中走出，它們將一件件東西砸向男人，似覺得不解氣，又撲上來毆打撕咬。

    程深直接鬆手將男人丟在走廊裏，任由他遭受慘絕人寰的虐待。

    這一情況剛好幫他分擔了壓力，他貼著牆邊走出去，很快就來到最深的一段走廊，而因為他選對了方向，麵前的第一扇房門上的門牌號就是060。

    大祭司曾住過的房間隻需要再向前數兩間。

    程深坦然走去。

    並不是住在越深處的孩子就越可怕，但它們一定是當初最被教會人員討厭的，比如被邪神附體舉止瘋狂的大祭司，還有一些孤兒中的畸形或另類。

    最主要的是。

    那隻最恐怖的孤兒怨並不在這裏。

    它被關在教堂深處的“贖罪室”，那是孤兒們接受淨化，也就是殘酷折磨研究的地方，自從它成為可怕的怪異之後，孤兒怨就從來沒有離開過那裏。

    隻要不觸犯禁忌這裏對他而言就是安全的。

    吱……

    他走過的時候059的房門突然打開了，程深瞥了一眼，便打算無視他繼續前進，但一個男孩的身影卻主動在門裏走出。

    它的相貌看起來跟常人沒有太大差別，程深注視它時，它才開口，“叔叔，你要去哪？”

    嘩啦！

    惡臭的膿液中包裹著一件件殘破看不清形狀的物體，從它嘴裏掉落出來，它整張嘴分成四瓣的形狀張開，好像異形，環狀的鋸齒中還有另一張嘴。

    “叔叔，我長得醜，你不會討厭我吧。”

    它眼神天真的看著程深。

    “怎麽會呢。”

    程深的目光和心靈一樣純潔充滿憐憫，他甚至走過去，主動摸了摸這孩子的頭，“你就是057提過的可憐孩子吧。”

    “你認識057？”

    男孩眼神稍有些錯愕的看著程深的舉動，一時沒反應過來。以前見過他的人不是嚇的跑開，就是憤怒的喊他異端，要把他綁到火刑架上活活燒死。

    程深還是唯二肯如此親切接近他的人。

    “對……對不起，叔叔，我不是故意嚇你……”男孩慌張的用手將裂開的嘴巴塞到一起，可還是有粘液流出來，他有些著急，眼睛裏迅速彌漫起霧氣。

    “057說過你有一顆純潔善良的心。”

    程深不在意道。

    男孩更加羞愧，但一提到大祭司，他有些不服氣，“那個可惡的家夥會誇我？他隻會每天躲在房間裏，鼓搗一些讓人討厭的東西……”

    說著。

    男孩突然想起，“叔叔，你是來找他留下的東西嗎？可是他的東西都已經被一個人偷走了，那個家夥長得比我還可怕，有三個腦袋，六條手臂……”

    他努力比劃著。

    “什麽時候？！”

    程深詫異的問道。

    “就在不久前……大概是有半個月吧，當時瑪莎姐姐還在休息，等我叫醒她時那個人已經跑了……”

    男孩努力的回憶道。

    “半個月……”

    程深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他審問大祭司時對方可沒提到過這件事。

    這說明偷走大祭司藏寶的絕對不是山羊教派的暗子，也不會是跟阿黛爾合作的獵人，而且，男孩形容的形象也太誇張了，三頭六臂總不會是哪吒。

    “那會是誰呢？”

    他陷入思索。

    大祭司的寶物裏主要是有幾件與山羊邪神有關的祭祀物品。

    據說，通過那幾件東西，能重新聯絡到消失的神明。

    程深覺得這東西會對阿黛爾有莫大的吸引力。

    這也是他計劃裏，將山羊教派接到下城區後控製他們的重要籌碼。

    可現在……

    “叔叔，其實我偷偷的藏了一件東西哦！”

    男孩眼神鬼精道。

    “嗯？”

    程深隨即看到他伸手在嘴裏掏出一件占滿黏液的物品，他不避嫌的接過，擦拭幹淨，目光微凝。

    【獲得：血祭人偶（殘破）！】

    ……

    這是一條刻滿血色花紋的人偶肢體，而同樣的東西，他背包裏還有一件，但因為許久都沒再遇到線索或是派上用場，幾乎已經快要被他遺忘幹淨。

    此時看到另一部分這才聯想起來。

    另一件血祭人偶，是他在攻略祭神殿的時候就收集到的。

    程深當時就猜測它跟舊日之城有所關聯，然而後續就沒再遇到其他零件。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找到另一部分！

    “這就是我需要的，謝謝你。”不管如何程深先將這東西拿下。

    他隨後又不死心的來到057房間翻找一陣，開啟能量視界，任何有價值的物品都逃不過他眼睛。

    翻找一陣後程深不得不認清事實。

    “好氣啊。”

    他不甘的咧嘴。

    其他人是怎麽知道大祭司藏在這裏的東西的？

    他自從被治愈教會逼進黑夜，就基本沒離開過那裏，這裏藏寶的事情更是一個人都沒告訴過……

    除非他麵對輪回絕境還能說謊。

    程深搖搖頭。

    “三頭六臂，肯定不是正常人能有的形態，能達到這種形態的隻有神血怪物，和過度接受改造的獵人，但有孤兒怨的存在兩者都無法進入這裏。”

    “……也有可能是怪異。”

    程深突然想到。

    059的男孩就是一隻覺醒的怪異，別看他在自己麵前表現的人畜無害，但若是他沒有掌握控製情緒的能力，哪怕心裏存在一點厭惡都會被它察覺。

    屆時它就將變成一隻可怕的噬人怪物。

    關鍵它難纏事小。

    問題是，打了它就會驚動沉睡在教堂深處的孤兒怨，就算是一位超凡者麵對它都未必能有活路！

    “也隻有怪異才能在孤兒怨的眼皮子底下進入收容院。

    怪異……”

    不知為何。

    程深想到了正在不斷搞事的守夜人組織。

    根據他目前掌握的信息，能堂而皇之驅使一位怪異的，大概也就隻有他們了。

    “他們偷走大祭司的寶物幹什麽？難道也想召喚山羊邪神？或是像我一樣用這個做籌碼，跟山羊教派達成合作……”

    程深不由得聯想到很多事情。

    “不能再放任不管了……他們一直在試圖接觸我的另一個身份，也許可以通過這一點做突破口，至少搞清楚他們究竟想要什麽。”

    他心裏想到。

    本來一開始他想的是讓木偶身份也加入治愈教會，擁有正式身份。

    但現在看來計劃要發生一些變化了。

    正好，救贖院那邊因為他幹掉的幾個蠢貨，而對他增加了監視時間，一時半會兒都無法取得他們的信任。

    教會裏有他一個獵人身份就足夠探知消息了。

    休……

    半透明的觸須在程深腰間蠕動，頂端亮起一縷微芒，在空中迅速勾勒成一扇虛幻的門。

    該回去了。

    這趟探索收容院雖然沒找到大祭司的寶物，但也不算全無收獲，至少讓他了解到了守夜人的行動情報，還得到了一個暫時不知道有什麽用的東西。

    就算是白撿的……

    光門凝聚。

    程深邁步走入，頓感自身進入到一個充滿潮濕滑膩的地方。

    身邊仿佛有無數條觸須蠕動，不斷觸碰著他的身體，冥冥中，意識所感，程深在這堆觸手中感知到一個古老的存在，它的氣息是如此深邃而悠遠。

    無形之主……

    程深心底泛起一股極為古怪的衝動，就想要離它更近一些，看清它的真實樣貌。

    不過這股剛誕生就被他直接掐滅在心底。

    【提示：無形之主想傳授於你虛無之力，是否接受？】

    【提示：無形之主想傳授於你穿梭之力，是否接受？】

    【提示：無形之主想傳授於你隱匿之力，是否接受？】

    ……

    係統提示瞬間在腦海中響起三遍。

    三遍不同。

    剛窺見一麵，這位“康慨”的偽神居然就想向他傳授三種特殊的能力！

    ……那程深當然是選擇拒絕。

    跟這種未知的神祇扯上關係的往往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神廟棄民、治愈教會、山羊教派……

    已經有無數個反例向他證明了這一點。

    而且，若她的能力真有用，係統就不會多餘的提示他一聲。

    他以前領悟技能和天賦都是直接就獲取到的！

    想蒙他？

    沒門。

    呼！

    周身一鬆。

    程深從半空中開啟的大門掉落在地上，他一個翻身，穩穩落地，觀察周圍已經回到了無形教堂。

    篝火燃燒。

    溫暖庇護著兩個無依無靠的女人生存在這無邊的夜中。

    神像上映著昏黃。

    這一幕場景令程深心底有些莫名的感觸。

    “願無形之輝庇護著你……”

    特蕾莎問候道。

    “如果下城區突然爆發一場瘟疫，你這裏能照顧多少人？”

    程深問道。

    “……如您所見，教會的人手一直都很緊張，恐怕無法顧忌太多。”特蕾莎愣了一下便回道。

    程深當然不是指望一座僅能容納十幾人的小教堂，能幫他處理瘟疫。

    其實。

    他問的是特蕾莎身後所代表的神祇。

    結果讓人失望，治愈教會不會管下城區的居民死活，其他的偽神信仰也都一樣。

    凡人的命一文不值。

    也許，隻有聖院會注意一些，因為他們還需要大量活人用於提煉生命血素。但在瘟疫爆發真正影響到下城區的生態前，他們肯定也隻會袖手旁觀。

    願意拯救這些人的隻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