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途徑洺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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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後,彰義軍走到洺州(邯鄲永年)。

    洺州屬安治下,史匡威拿著樞密院令,找到節度府,由安供給這一段路程的糧草軍需。

    洺州東南不到百裏便是鄴都,得益於聚集鄴都的兵馬眾多,洺州並未遭受太大戰亂,城中尚存幾分煙火氣。

    隊伍在城外紮營,休整一日,史匡威拉著朱秀進城,說是要尋處地方打牙祭。

    在得到由老史請客的準確答複後,朱秀欣然前往。

    “臭小子當真摳門,就知道盤剝老子!你走時,柴榮和符娘子難道沒給盤纏?”

    史匡威滿臉不爽,摳搜地從錢囊裏掏出十個銅板,數了又數,遞給街邊賣飴糖的小販。

    小販喜笑顏開,將銅板攤在掌心點了點,塞進腰兜,拿兩根洗幹淨的長竹片,從瓦缸裏裹起一坨拳頭大小,黏稠金黃的麥糖遞給朱秀“飴糖一柱,這位小郎拿好!”

    “多謝!~”

    朱秀接過,使勁嗅嗅濃稠糖漿散發出的麥香氣,伸長舌頭舔了一大口。

    史匡威牛眼瞪大在一旁望著,咽咽唾沫“甜不甜?”

    朱秀嗞溜嗞溜舔著,糖漿黏在嘴裏,含糊不清地道“甜~”

    並沒有要給老史嚐一口的打算,朱秀自顧自地往前走。

    老史望了眼蓋著白紗布的瓦缸,小販笑嗬嗬地道“官人再來一柱?”

    史匡威黑著臉,捂緊錢囊,沒好氣地道“來個屁!十文錢老子都能買一鬥粳米!你個黑心的奸商~~~”

    小販委屈道“不買就不買,官人為何罵人?這飴糖可是全用上好的小麥和糯米酵製,一柱頭得有半斤重,賣十文錢當真不貴”

    “真的?老子不信,你再弄點我嚐嚐!”史匡威眼珠軲轆轆轉悠。

    小販剛要賭氣揭開白紗布,從瓦缸裏拿竹片挑些給他,轉念一想不對勁,朝史匡威伸出手“三個銅板,我便宜些給你嚐嚐。”

    老史被戳破鬼心眼,也不尷尬,黑著臉罵咧了幾聲,手指頭在瓦缸邊沿抹了抹,放嘴裏使勁嗦嗦,牛眼一瞪大搖大擺地走了。

    “呸!~沒錢裝什麽大爺!~”

    小販小聲罵了句,嫌棄地拿帕子擦擦瓦缸邊。

    街道上黃土鋪地,車馬行人走的匆忙些,掀起沙塵陣陣。

    街邊大多是商販走卒,甚少有像樣的鋪子,低矮破朽的房屋鱗次櫛比,放眼望去,幾乎沒有超過二層樓的建築。

    舔完一坨麥糖,朱秀心情變得很愉悅,慢悠悠地背著手一路閑逛。

    來到一處酒肆,棚子裏放三張方桌,打掃的還算幹淨。

    兩桌都坐了客人,剩下一桌坐著一名灰袍漢子,正獨自飲酒。

    店主是兩口子,男的洗剝一隻剛宰殺的羊,女的和麵蒸餅,熬煮菜湯。

    一口大鍋裏煮著羊湯,沸騰翻滾,濃濃的香氣四溢。

    朱秀貪婪地聞聞,直流口水“咱吃點?”

    沒等史匡威同意,朱秀朝那獨坐一桌的漢子走去。

    老史的黑臉又黑了三分。

    原本他說的打牙祭,就是進城買幾個肉饃饃。

    哪曾想朱秀這敗家子,又是吃糖又是吃肉。

    老史摸摸幹癟錢囊,心痛到無法呼吸。

    “這位大哥,能否拚桌?”朱秀客氣地作揖笑道。

    灰袍大漢腳邊放著一壇酒,似是喝了不少,一張方正白臉帶著幾分醉紅,一雙眼睛卻明亮有神,不露醉意。

    灰袍大漢看了眼朱秀,略一頷首,拿起擱在桌子上的樸刀,放到腳邊斜靠。

    “多謝大哥。”

    朱秀朝史匡威招招手,又對店家喊道“勞駕,兩張蒸餅,三斤羊肉,兩碗羊湯,多放蔥花。”

    忙碌的店主婆笑道“小郎君稍候,這就送來。”

    朱秀坐下,搓搓手一臉期待。

    史匡威急了,黑著臉低聲道“臭小子要那麽多,吃得完嗎?”

    朱秀鄙夷地道“沒聽過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待會咱慢慢吃,等新鮮的羊肉煮好,再買五斤打包,路上吃!”

    “五斤!?”史匡威麵皮狠狠顫了顫,攥緊幹癟的錢囊。

    “是你說要帶我打牙祭的!”

    朱秀皺眉,癟嘴帶著幾分委屈和辛酸,幽幽道“咱們好歹在滄州城共患難,也算是過命的交情,往後我去了濠州,你回了涇州,天各一方,再相見不知何時,怎麽,請我吃頓好的都舍不得?”

    史匡威強忍住敲他腦門的衝動,眼神一陣閃爍,咬牙道“算你小子狠!”

    朱秀嘿嘿笑,店主婆麻利地上齊飯菜,朱秀擦擦手,一手抓蒸餅,一手夾羊肉,大快朵頤。

    老史也不客氣,滿臉猙獰地往嘴裏塞。

    灰袍漢子默默喝酒吃肉,聽到二人說話,心中一動,放下酒盞抱拳道“這位仁兄、小兄弟,可是從滄州而來?”

    史匡威瞥了眼他的裝扮,和那柄斜靠桌角的樸刀,哼了聲懶得理會,嗞溜溜喝著羊湯。

    朱秀趕忙抹抹嘴道“正是。”

    灰袍漢子關切道“聽聞滄州以北,有契丹大軍陳兵河岸,虎視眈眈,不知眼下情形如何?”

    朱秀笑道“契丹兵早在半月前就撤回涿縣,並未渡河攻城。如今天雄軍已經進駐北岸,將防線推進至子牙河一帶。”

    灰袍漢子道“那就好,有天雄軍駐守滄州,想來可保無恙。滄州乃河北東北門戶,一定不能落入契丹人之手。”

    史匡威怪聲怪氣地道“你堂堂禁軍中人,豈會不知近來北方局勢?”

    灰袍漢子皺眉道“某並無官職在身,更非禁軍將士。”

    史匡威冷哼道“就算你不是禁軍,家中也定然有禁軍的路子。你腰間係豹頭銅銙帶,手邊樸刀乃是百煉鋼鍛造,隻是刀柄換了樣式,門口那匹黃驃馬是北邊弄來的吧?馬蹄子上還有侍衛親軍馬軍印記!”

    灰袍漢子目透精光,直視史匡威,淡笑道“仁兄不也是河西藩鎮軍出身?”

    史匡威哼了哼沒說話,滿眼戒備地盯著他。

    老史口音濃重,聽出他是河西人並不奇怪,隻是灰袍漢子斷定他是藩鎮軍人,讓朱秀有些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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