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威逼利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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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軍帳,史匡威似乎將剛才的失望拋之腦後,黑臉如常,朱秀斜瞅他,懷疑這黑廝剛才的感情牌打的不真誠。

    見朱秀慢條斯理地捧起粗陶大碗,小口啜著粗茶,老史忍不住了,牛眼一瞪“啪”地一掌拍在桌案上

    “臭小子開條件吧,究竟要如何你才肯留在彰義軍?”

    朱秀噘起嘴唇“噗噗”吐掉茶水裏的渣滓,微微一笑“先說說,你和彰義軍能給我什麽?高官厚祿?香車美人?還是金銀珠寶?”

    老史一本正經地道“粗俗!你我在滄州患難與共,感情篤厚,老子可是拿你當半個兒子對待的,這份情義,豈能拿世俗之物來衡量”

    “告辭!”朱秀撂下大陶碗,拱拱手,袖袍一甩朝大帳外走去。

    史匡威急了,謔地起身大吼“站住!”

    一陣風似的衝過來,鉗住朱秀胳膊,臉黑如鍋底“你小子好歹也算高人弟子,怎地滿身銅臭?張嘴就是酒色財氣?”

    朱秀稍稍掙紮發現甩脫不開,斜眼冷笑“感情牌已經打完了,想讓我留下,說點實際的聽聽!”

    史匡威語塞,無奈,隻得攬住朱秀肩頭,將他摁在椅子上坐好“來來,坐!心急個甚?咱爺倆有啥話不能好好說?”

    朱秀哼了哼,繼續捧起大碗慢悠悠喝茶。

    “這個”

    老史在他麵前一陣晃悠,搓搓手,訕笑道“涇州原州本就是邊境疲敝之地,條件甚至比不上滄州,金銀財寶自然是給不了太多的”

    見朱秀翻白眼擱下茶碗,史匡威急忙道“不過老子保證,在彰義軍,隻要老子有的,你喜歡盡管拿去!就算老子沒有,隻要你喜歡,老子也想辦法給你弄來!”

    朱秀撇嘴道“若我留下,你要如何安排?”

    史匡威大手一揮“老子早就想好了,讓你當我彰義軍的掌書記!”

    朱秀搖頭,斜眼哂笑“休要拿我當孩童哄騙,區區一個掌書記,能有多少職權?我要做行軍司馬!”

    雖說掌書記是節度使麾下重要僚屬,掌握機要文書,負責撰寫奏疏、公文,一般也被視作節度使的心腹,但確實沒多少油水和權力。

    彰義軍這艘小破船,朱秀委實瞧不上眼,非要上船的話,就得看老史能給他在船上安排什麽位置了。

    史匡威咧嘴笑道“行軍司馬乃節鎮文官第一,號稱‘褚帥’,你小子剛來就想一步到位,野心可不小!何況,如今此職務並非空缺,你叫老子如何替你安排?驟然登上高位,你又如何服眾?”

    朱秀哼了哼,老史沒有答應,也在他意料之內。

    就算老史再怎麽信任、欣賞他,也不可能上來就讓他坐到彰義軍二把手的位置。

    之所以獅子大開口,也不過是試探老史的誠意。

    老史話語裏沒有明確拒絕,態度有些曖昧,朱秀聽出了不少話外音。

    想當行軍司馬,並非不行,隻是現在不行。

    “你這家夥不對勁,有陰謀!”

    朱秀伸長鼻子嗅嗅,眼睛眯成一條縫,像隻狡猾謹慎的小狐狸。

    “嗬嗬~”史匡威幹笑兩聲,“總之,彰義軍的情況比你目前看到的還要複雜,老子是節度使不假,但彰義軍卻不是老子的一言堂,所以才希望你留下來幫忙!”

    朱秀撇嘴,懶洋洋地道“還有什麽條件,一並說說!”

    史匡威黑臉鄭重道“你出任掌書記,我和彰義軍三千五百牙軍,就是你的後盾,將會無條件信任你,全力護你周全!”

    “嗯,還有呢?”

    見朱秀還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老史也惱了,“砰”地拍桌子,虎著黑臉“臭小子少他娘的得寸進尺!老子好話說盡,怎地,還得跪下來磕頭求你不成?全天下上百個節鎮,有哪個能像老子這樣待你?別他娘的不知好歹!”

    朱秀不慌不忙地道“老史啊,你也別著急罵娘,我可不傻,你費盡心機想讓我留下,往後一定有求於我,而且事情不小,難度也不小,說不定還會有危險!不如先小人後君子,趁現在把事情講清楚,然後咱們再談其他!”

    史匡威牛眼瞪大,咬咬牙,“好個奸詐狡猾的臭小子!”

    朝軍帳外看了眼,老史在懷裏摸索了會,掏出來一件東西遞給朱秀,黑臉滿是肉疼“算你小子狠!拿著!”

    朱秀接過,東西入手沉甸甸,帶著些許體溫,仔細一看,竟然是半塊銅虎符!

    “這是”朱秀愣住了,他當然明白這玩意兒的分量和含義。

    “憑借這半塊兵符,將會有一千勇士聽從調遣,隨時效死命!臭小子,這可是老子最後的底牌,我史家三代人的心血積攢!”

    史匡威咬著後槽牙說出這番話。

    朱秀將半枚臥虎符仔細翻看,發覺背麵陰刻三個小字“踏山都”!

    “踏山都是我祖父敬思公親手組建的衛隊,世代為我史家效命,忠貞不二!他們身份隱秘,散布在各牙軍、牙外軍、州縣鎮兵中,若有需要,憑我號令或兵符為信,頃刻間就能聚攏成軍!一千人馬,足以抵得過三千精兵!”

    史匡威低沉的語氣裏充滿自豪。

    朱秀感受到手上兵符的分量,遲疑道“此兵符關乎史家存亡,你當真要交給我保管?”

    史匡威哼道“這便是老子對你的信任!隻要你留下,往後,你與我史家休戚與共!”

    朱秀倒吸一口氣,老史沒有糊弄他,這份沉甸甸的信任,是史家對他的誠意和承諾。

    朱秀握緊虎符,躊躇了好一會,又將虎符輕輕放下,苦笑道“你可知我為何非要跑到南邊避禍?”

    史匡威捧起大茶壺,不屑道“不就是得罪了劉承祐,怕他將來打擊報複!要老子說,區區一個頑劣不堪的皇子,怕他作甚”

    “若是他將來坐上皇位,當了天子呢?”朱秀幽幽低聲道。

    “什麽?!”

    老史手一抖,差點把大茶壺摔碎,牛眼瞪大黑臉驚駭“不可能!官家春秋鼎盛,還有大皇子劉承訓,豈會輪到他?朝野皆知,官家喜愛大皇子,大皇子忠厚純良,乃是繼承皇位的最佳人選!”

    朱秀吞吞吐吐地道“東南帝星不穩,有墜落之勢,素聞大皇子體弱多病,非是長壽之象,若二人有失,劉承祐就成了繼承帝位的不二人選!天命無常,不可輕易下定論!”

    史匡威驚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哆哆嗦嗦地放下茶壺“不不會吧!天象當真有此預兆?”

    朱秀搖頭道“天機難測,我也隻能窺探一二,事關重大,不可不防!”

    朱秀盯緊他,正色道“劉承祐心性歹毒,若我留在彰義軍,將來必定瞞不住他,若他當上皇帝,知道我在此,說不定會遷怒彰義軍和史家!現在,你還想我留下?”

    史匡威神情微變,沒有遲疑太久,咬牙拍案道“怕個屁!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萬一不幸被你言中,大不了老子來個抵死不認,再將你秘密送走!我彰義軍又不是要造反對抗朝廷,就算他當了皇帝,也不能平白無故治老子的罪!朝中還有郭帥、高帥在,不會容許他胡作非為!”

    “老史”

    朱秀動容地低聲呼喚,心中異常感動。

    他已經將最壞的結果坦白,老史依舊願意接納他,這份情義足以讓人銘記在心。

    史匡威將虎符塞回他手裏“沒啥好說的,往後,你與我史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彰義軍就是你的家,老子就是你爹!”

    “呃”朱秀原本感動的都快哭了,聽到老史最後一句充滿歧義的話,忍不住麵皮顫了顫,大翻白眼。

    嚴重懷疑這黑廝在趁機占他便宜!

    朱秀思索片刻,抬眼道“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還是執意要走,你會如何?”

    史匡威嘿嘿怪笑,慢悠悠地道“若你還是要走,敬請自便!不過老子忘了告訴你,兩日前,鳳翔鎮發生叛亂,軍校陽彥昭占據邠州,欲圖自立為帥!鳳翔節度使焦繼勳親率兵馬平叛!

    如今,邠州、寧州打成一鍋粥,東去京兆、洛陽的水水陸路已經封鎖,沒有兩三個月,這場動亂平息不下來。你非要走,隻能繞道延州,不過那邊盜匪橫行,你可要多多小心~”

    史匡威滿臉嘚瑟,衝他抱拳。

    朱秀咬牙怒瞪他,這黑廝,早就算準了時機,現在就算放他走,他也不敢離開涇州了。

    偌大個關中西北部,要麽戰亂,要麽匪徒肆虐,無人護送的話,他和馬三如何敢上路?

    如此情形下,他不留下也不行了。

    “卑鄙!小爺又被你擺了一道!”

    朱秀鬱悶地收起虎符,史匡威笑的像隻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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