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豪華爆破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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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秀說要幫忙打破鄭縣城,誅殺逆臣趙思綰,王守恩嗤之以鼻,沒有放在心上,隨口敷衍幾句,讓他們入營歇息,便帶著部將回己方大營去了。
朱秀也不多做解釋,隻說後日夜裏,兩軍協同配合行動,破城殺賊。
趙匡胤道:“今日在鄭縣城外你也看到了,城牆有四丈多高,夯土和磚石混築,你確定你那‘震天雷’當真能炸開?”
朱秀笑道:“單靠一個震天雷當然不行,多個一起,集成爆破,應該不是問題。還有兩日時間,我們繞城看看,盡量找到一處守備最為薄弱的地方。”
趙匡胤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震天雷是朱秀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裏,新研製成的火器之一,算是黑火雷的增強升級版。
震天雷原本是後世宋金年間,由金人在宋軍“霹靂炮”的基礎上改進而成,采用鐵罐製造,火藥的配比和烈性又有了進一步發展。
經過大半年的研製,又得益於吳大簽從蜀中帶回來幾名老匠人,懂得硝石和硫磺的提純技法,多方努力下,火藥的爆炸性得到提升,震天雷算是初步研製成功。
可惜還沒有形成穩定可靠的生產流程,折騰了大半年,前後一共造出來十二個,有兩個在搬運過程中受潮廢棄,朱秀此行關中帶來五個,其餘的留在涇州,交由關鐵石嚴密保管。
火器是彰義軍的最高機密之一,除了朱秀,無人能接觸完整的生產製造環節,連史匡威也隻知道個大概。
不過老史對於製造環節不感興趣,他隻管能不能用,好不好用。
試驗新式火器時,趙匡胤有幸觀摩,成為這個時代下,武器裝備跨越式發展的見證者之一。
趙匡胤在天雄軍見識過黑火雷,也知道黑火雷就是朱秀搗鼓出來的。
本以為震天雷隻不過改個名字,作用大同小異。
哪曾想到威力竟然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如果黑火雷是一個小炮仗,那麽震天雷就是把一千個小炮仗捆在一起的“土地雷”!
在平涼崆峒山火器作坊,趙匡胤親眼見識到了震天雷開山裂石的巨大威力。
嚇得山上幾處道觀裏的道士集體搬了家,朱秀又派人送去些錢帛當作補償,資助他們在別的山頭立觀傳道。
在涇州養傷的大半年時間裏,趙匡胤覺得自己增長了不少新的見識。
他參觀了繁忙卻井然有序的陽晉川鹽廠,親眼看著移民開發區內,一處處村落的形成,一座座城鎮的新起。
四條主渠和十五條輔渠,將數萬畝荒地變成了水田,上百架翻車同時運轉,將陽晉川的水輸送至任何一片需要澆灌的田地裏。
由於朱秀率領節度府官員,大力推廣肥地法,提倡間作製度,涇州去年人口激增,土地激增,糧食產量同樣激增。
年底的盤點工作,趙匡胤受朱秀所托,也親身參與其中。
截止乾祐元年十二月,涇州耕地麵積達二十八萬畝,粟麥米豆,夏糧秋糧一共收獲近四十萬石!
平均畝產高達近14石!
趙匡胤雖然不事生產,但對基本的農事還是知道的。
這年頭,北方上田畝產在一石到兩石之間,中田在一石到一石五之間,下田在一石以下。
南方田產通常比北方要高半石甚至一石。
涇州去年,受益於水利修繕和開荒耕地,官府統一組織大規模的農墾活動,指導民夫開展肥地法和間作法,種種舉措並行下,才有了這份成果。
又因時間緊迫,肥地法還未全麵普及,水利設施的修建也遠未達到惠及全民的程度,所以朱秀斷言,涇州的農業生產還有很大提升空間。
但目前取得的成果,已經讓趙匡胤倍感震驚。
開封的司農官當真應該組團來涇州考察,學習取經。
趙匡胤認識到,原來在官府強有力的統一組織調度下,再配合科學的耕種方法,農業生產能迸發出驚人的活力。
“科學”一詞是朱秀常掛在嘴邊的,趙匡胤默默記在心裏,經常對這個詞有新的感悟和認識。
朝廷經常強調,各地官府要勸課農桑,可究竟應該怎麽做,如何才能形成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趙匡胤似乎在涇州找到答案。
難怪柴榮對朱秀的離去耿耿於懷,難怪他要讓自己千裏迢迢趕到涇州,把朱秀帶回去。
世之英才四字是柴榮給朱秀的評價,趙匡胤對此深表讚同。
可惜每每問及朱秀何時回歸,這小子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拿涇州事業未完做借口。
朱秀不願走,趙匡胤也無可奈何,總不能學當初史匡威,將他強行擄去。
別的不說,終極保鏢史向文,就是一座難以翻越的大山。
在史向文麵前,趙匡胤總是覺得自己柔弱的像個小娘子。
原本趙匡胤打算傷好以後,先趕回開封向柴榮複命。
後來李守貞叛亂爆發,關中通道封鎖,哪也去不了。
趙匡胤索性安心留下,跟隨朱秀在涇州四處長見識,做個工具人,哪裏有需要,朱秀就讓他頂上去。
趙匡胤頭腦靈活,賣力肯學,行動力極強,是個做工具人的好材料,朱秀用起來十分順手。
虓虎營是朱秀新組建,獨立於彰義軍牙軍之外的部隊,兵員從牙軍裏優中選優,單兵素質極高。
虓,猛虎怒嘯之意。
虓虎營立營目標,就是打造一支特種攻堅兼任親衛的鐵軍。
朱秀邀請趙匡胤擔任虓虎營首任統領,老趙欣然答應。
潘美和史向文擔任副手。
趙匡胤也在虓虎營見識到了一套魔鬼訓練法,也是朱秀創立的一套練兵之法。
又有潘美和史向文作為練武對手,趙匡胤覺得半年下來,自身武藝得到極大提升。
總之在涇州的這段時間裏,趙匡胤覺得自己從裏到外,有了脫胎換骨般的提升和變化。
潘美負責火器的搬運和保管,忙活完以後回到帳中。
“可妥當了?”朱秀站在行軍地圖前,回頭笑道。
“妥了,放心!”潘美抱起水囊猛灌幾口,抹抹嘴巴。
朱秀點點頭,不再多問。
潘美平時看著大大咧咧,但做正事時小心謹慎,心細如發,朱秀對他十分放心。
朱秀在地圖上,鄭縣位置用力拍了拍:“趙思綰,你就是震天雷問世第一戰的見證者!”
趙思綰可不是什麽好東西,是個敢拿刀往自己臉上刺配的狠人,也是個動輒吃人心肝的惡人。
據五代史記載,趙思綰兵敗永興城時,被圍困長達一年之久,城中糧盡,他就下令剖殺活人食用,先從老百姓吃起。
趙思綰喜歡用活人心肝膽下酒,堅信隻要吃足一千個人的心肝膽,就能刀槍不入成為戰場上無敵的存在。
趙思綰被擒受刑時,關中百姓甚至他原來的部下,紛紛喜極而泣,爭搶他的屍身,拿回去剁成肉泥,祭奠死難親友。
對於這樣一個窮凶極惡之徒,朱秀不介意將他和震天雷綁在一起,實踐一下什麽叫做灰飛煙滅。
隻是震天雷太過寶貴,想想又有些舍不得。
兩日後的夜裏,寅時初,淩晨三點左右,鄭縣西麵,靠近渭河的一處山丘上,朱秀綸巾大氅,手執雞毛扇,與王守恩站在一塊,遙望半裏地之外的鄭縣城。
山下有王守恩的四千兵馬嚴陣以待,隨時準備突襲縣城。
“漕河進入縣城的河段,被趙思綰用數十艘船阻塞,水下設置刀網,還有水鬼嚴密監視,你想派人從漕河潛入縣城,癡心妄想。”
王守恩戎裝在身,一柄長柄大砍刀矗立在身旁,毫不客氣地潑冷水。
朱秀輕晃雞毛扇,失笑道:“王使相誤會了,在下可沒說要潛水入縣城。”
“哼,想偷襲此城,不走漕河水路,還有哪條路可走?”王守恩冷笑道。
朱秀瞥他一眼,毛扇直指城頭:“當然是走正路。”
王守恩攥拳,怒喝:“放屁!城牆有四丈多高,一丈多厚,如何跨越?黃口小兒,膽敢在此消遣老子!”
朱秀撇撇嘴:“王使相稍安勿躁,我繞城兩日巡視過了,城牆確實建得高大厚實,難以強攻,不過並非每一段城牆都完好無缺。靠近西河岸的一側,有十丈長的一段城牆,有明顯的修繕跡象。
那裏地勢低窪,靠近河道,漲水時河水溢出倒灌,浸泡牆根,遇上夏季大雨時節,非常容易垮塌。
隻要破開這段薄弱處,殺進縣城並非難事。”
王守恩道:“即便如此,你又如何搗毀這段城牆?”
朱秀神秘一笑,慢悠悠地道:“勿急,勿急,且聽就是了”
“聽什麽?”
“炮仗聲!”
“炮仗?!”王守恩麵皮顫了顫,恨不得捏死這故弄玄虛的臭小子。
夜色下,一支三人小隊避開城上守衛,悄無聲息地摸到城下,沿著牆根快速抵達預定位置。
趙匡胤、潘美、史向文各背一個震天雷,帶上短柄鐵鏟和引火之物,組成這支配置超高的史上第一支爆破小組。
確定位置後,三人用短柄鐵鏟開始在城牆上挖鑿爆破點,能夠將震天雷塞進去。
趙匡胤和潘美居左右兩側,史向文個頭高居中,三人以三角位置開挖。
史向文吭哧吭哧地挖著,幹得十分起興賣力,潘美嚇一跳,壓低聲道:“小聲點,慢一些,動靜太大啦!”
來時朱秀千叮萬囑,讓他聽兩人的話,史向文哦了聲,放緩動作。
小半個時辰後,三個鑿口挖好,堪堪能將震天雷塞進去。
趙匡胤按照朱秀教的方法,先確認引火索長短一致,連接到中心位置打結,確保點燃以後燃燒至各個鐵罐的速度一致。
單單為了製作幾根有相同燃燒速率的引火線,就讓朱秀薅掉了大把的頭發。
夜晚河岸邊風稍大,史向文用身子作牆擋住風,潘美拿發燭取火,搗鼓了好半天才點燃。
潘美擔心自己手抖,將點火的重任交給趙匡胤:“趙大耳,你來!”
自從趙匡胤離開改造場,趙大耳的綽號也隨之傳出。
潘美時常拿這件事取笑他。
趙匡胤接過火燭,朝黑漆漆的漕河望去:“待會往那裏跑。”
潘美和史向文重重點頭。
趙匡胤深吸口氣,將冒著黑煙的火燭湊近,呲啦一聲點燃引火索。
“跑啊!”潘美想溜。
趙匡胤緊盯飛速燃燒的引火索,低喝:“再等等!一定要確保震天雷能被點燃!”
史向文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眼皮耷拉,大腦袋不住點動,有些打瞌睡。
眼看三根引火索幾乎同時燃燒至鐵罐口,趙匡胤拔腿大吼:“跑!”
潘美扭頭狂奔,臉色都嚇白了,他可是完整見識過黑火雷和震天雷誕生過程的人,知道這種神兵利器的可怕。
史向文反應稍慢,直到潘美驚恐地回頭吼叫,他才撒腿跟上。
不過他腿夠長步子夠大,撒開大腳板跑起來,輕輕鬆鬆躍居第一。
潘美見自己落後,臉色又白了幾分,吭哧吭哧拚命跟緊。
“轟!~~”
剛跑到漕河岸邊,隻聽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地麵隆隆的震顫傳至腳心,五六丈長的一段夯土牆,瞬間垮塌,衝天的塵土揚起。
許多石塊泥土轟上天,散落至方圓數十米範圍。
城內陸陸續續亮起火光,驚慌恐懼的嘈雜聲從四麵八方傳來,有大批的叛軍正蜂擁趕來。
幾艘平底貨船順著漕河也剛好抵達,虓虎營將士飛快登岸。
趙匡胤三人穿上甲具帶上兵器,率人從坍塌的土牆殺進城,圍繞豁口處展開廝殺。
半裏外的山丘上,王守恩被那驚天巨響震得目瞪口呆,接著很快就看到城內火光匯聚,喊殺聲遠遠傳來。
朱秀捏緊雞毛扇的手心裏滿是汗水,心中一塊大石落地,看來爆破組首次執行任務,算是圓滿完成。
“王使相,此時不率軍破城殺賊,更待何時?”朱秀笑眯眯地提醒道。
王守恩難以置信地咽咽唾沫:“是你的人?”
朱秀點點頭,笑道:“有什麽話不如等擒住趙思綰再說。”
王守恩吸口氣,深深看他一眼,拔出大刀怒吼:“傳我軍令,全軍出擊,殺進縣城!擒獲趙思綰者,賞金百兩!”
片刻後,山下兵馬盡出,轟隆隆的鐵蹄聲直奔縣城而去。
朱秀打了個哈欠,抻抻懶腰,回營帳安然入睡。
打打殺殺這種體力活不適合他,還是養精蓄銳,明日入城驗收戰果就好。
一夜混戰,趙思綰兵敗如山倒,被史向文一棍子砸斷雙腿,扔進囚車裏。
還從他的住所搜出價值二十餘萬貫的財貨,朱秀毫不客氣地分走一半。
一向貪財的王守恩當然不滿,不過他也知道,此番順利剿滅永興軍,擒拿叛臣趙思綰,全賴朱秀之功,隻得割肉似的強忍心痛,讓朱秀拿走一半的財貨。
呈送給郭樞密的軍報朱秀也準備好了,笑嘻嘻地拿給王守恩,讓他簽字用印。
王守恩倒也不傻,知道涇州去年豐收,一下子從吃不飽飯的貧農,躍升成為富裕地主,讓朱秀平價賣兩萬石糧給長安,才答應在軍報上簽字。
一番討價還價後,雙方各取所需,倒也皆大歡喜,朱秀分兵一半將繳獲的戰利品送回長安,讓嚴平盡快押送回涇州,免得王守恩惦記。
他和趙匡胤三人率領虓虎營,從鄭縣啟程,趕赴蒲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