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文才深得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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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上真正的淮南戰役爆發在顯德年間,距今還有數年之久。
作為和郭威、魏仁浦、範質等人討論過大周發展路徑的人,朱秀當然知道大周對於收複淮南失地勢在必得。
不過計劃歸計劃,短期之內不可能實現。
郭威的戰略目標很清晰,要用三至五年時間休兵養民,最起碼不能有大的戰事爆發。
鎮淮軍的組建隻是未雨綢繆,特別是水師部分,要形成戰力還需要數年時間操練。
中原自唐末以來積弊太多,百姓賦稅沉重,朝廷財政吃緊,郭威對此很清楚,當下的首要任務是改革國內弊政,恢複農業生產,繁榮國內貿易往來。
四個字總結,搞錢,囤糧!
等到三五年後,政權穩固,民生得到恢複,郭威才會開始對外用兵。
這些大周內政方略朱秀當然不會透露給李璟,稍作斟酌後說道:“回稟陛下,我主向來重視和江南的溝通往來,還下旨開放邊境貿易,鼓勵兩國商賈互通有無。
依外臣之見,我主並無對淮南用兵的意圖,最起碼短期內不會有!
我大周上下都明白一個道理,南北之爭,不管勝負如何,終究是我漢人內部矛盾。
而契丹人,才是我華夏子民共同的大敵!
若是不能收複幽燕,禦敵於長城之外,九州天下終究不得安寧!”
李璟有些高興,更多的卻是狐疑:“周主當真這麽說過”
朱秀嚴肅道:“外臣豈敢欺瞞陛下我主在開封萬歲殿上,當著滿朝文武金口說過,大周最大的敵人,永遠是契丹胡虜!
大周的目標,就是要把契丹人趕回白山黑水之間,重建鬆漠都督府,對契丹人施行羈縻之策!”
“壯哉!大周皇帝氣概非凡啊!”李璟欽佩地讚歎一聲。
“可朕還是擔心,萬一兩國有朝一日不幸爆發戰事,以至於給了契丹人可趁之機,不管是大周還是大唐,終究都是我漢人百姓,河北中原再度麵臨契丹鐵騎摧殘,想來大周皇帝和朕都會於心不忍啊”
李璟話鋒一轉,又憂心忡忡地歎氣。
朱秀看著他:“依照陛下之意,兩國應該怎麽做”
李璟笑道:“朕願效仿昔日秦昭襄王和趙王澠池會盟,兩國休兵止戈,共結盟好,就以淮水為界,相約永不侵犯,唐周兩國結成兄弟之邦!”
朱秀睜大眼,差點忍不住噴出一句“你特麽在想屁吃”!
李璟這白胖子小算盤撥得啪啪響,還想搞劃江而治那一套!
自始皇帝掃滅諸侯一統神州以來,曆代帝王莫不是以統一九州為目標,以分裂割據為恥。
這片古老大地的諸侯們,要真是心甘情願霸占一塊地盤當個小國主,中華神州早就四分五裂了。
既然手中有糧有兵有地盤,個個想的都是掃滅群凶混一天下,做個萬世流芳的開國之君。
封建軍閥諸侯們要是連這點誌氣都沒有,誰好意思建立國號稱王稱皇
李璟這老小子難道享福久了連這口心氣也消磨幹淨了
他老李家不是心心念念想著還都長安麽
朱秀滿心狐疑,偷瞟一眼李璟,發覺這老小子直勾勾盯著自己。
不對!差點上當了!
這家夥說結盟是假的,恐怕是想為唐國爭取時間,等到並吞荊襄之後,騰出手來,再傾舉國之力對付大周!
好個李璟,果然野心不小!
朱秀剛想一口回絕,但轉念又想,三五年內唐國無力北進,大周又何嚐不是如此
現在還不到兩國決戰的時機,大家都有嚴重的國內矛盾亟需解決,還需要時間積蓄實力,爭取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此時結盟,不僅利於唐國,同樣利於大周!
朱秀沉吟片刻,猶豫道:“陛下見諒,外臣並非使臣,無權代表我主,結盟之事,還請陛下等我主使臣到來後,再詳細商議!
不過陛下所言確實有利雙方,相信我主一定會仔細考慮,等我方使臣到來後,外臣定會把陛下之意轉達開封。”
李璟露出笑顏:“甚好!甚好!還望朱軍使從中撮合,促成兩國友好往來。”
“請陛下放心,外臣一定盡力!”
李璟在心裏長長地鬆口氣。
朱秀沒有回絕兩國結盟的建議,相反,還表現出極大的興趣,說明此刻大周朝廷當真沒有對淮南用兵的打算。
李璟當然不願意結盟,一紙盟書不過是給雙方戴上一副道義的枷鎖,象征短期內的和平,實際意義不大。
等到撕破臉時,該怎麽打還怎麽打。
李璟隻想保持淮南現狀,唐國能有機會並吞荊襄之地,不要讓周軍在江淮牽扯精力。
這份和平能保證三五年也就足夠了。
“嗬嗬,來人,賜座!”
李璟和顏悅色,命宦官送來軟凳。
朱秀道謝後,施施然地坐在殿中。
李璟越看朱秀越有幾分喜愛:“朱軍使比朕的六郎稍微年長些,朕聽六郎稱你為兄,如此算來,朕也勉強算是你的長輩,你即將弱冠,不知可取了表字”
朱秀覺得有些難以啟齒,硬著頭皮道:“亡父故去前為我取字文才”
“喔,文才,朱文才”李璟撚著須,念叨了幾遍,覺得有些可惜,他本想賜朱秀一個表字,借此拉近關係。
取字文才,李璟覺得取的一般,一聽就是那種沒讀過多少書的鄉下窮書生起的。
不過這是人家故去多年的老父親取的,李璟也不好得說什麽,笑道:“往後私下裏,朕就以表字喚你,顯得親近些。”
朱秀佯裝受寵若驚地站起身道:“陛下垂愛,外臣榮幸之至!”
李從嘉樂嗬嗬地,頗為高興。
雖然他不太明白,為什麽這倆人關係進展如此神速,從一開始見麵時的斥責詰難,到現在親熱得快要以叔侄相稱。
但,李從嘉覺得這樣挺好。
他也用不著夾在中間為難。
“文才啊,朕還有一事想問問你,據說如今城裏風傳的《眾生曲》是你所寫朕也寫了一篇怨詞,套用《眾生曲》的曲譜,卻怎麽也吟唱不出眾生曲的意境,這是為何
你說說看,朕要如何改曲譜。”
李從嘉趕緊清清嗓,把李璟寫的那篇《攤破浣溪沙菡萏香銷翠葉殘》念了一遍。
朱秀一聽樂了,這首詞可是李璟流傳後世的名篇。
朱秀笑道:“陛下,外臣的拙作《眾生曲》和陛下的這首浣溪沙雖說都是怨詞,但卻有本質區別。”
李璟大感好奇:“說說看,有何不同”
朱秀委婉地道:“眾生曲吟唱的是世間百姓之疾苦,而攤破浣溪沙講述的是婦人思念遠征在外的夫郎,百姓之怨和小婦人之怨,自然是有所區別的”
李璟愣了愣,旋即哈哈大笑,指著朱秀對李從嘉道:“六郎可聽出來了,你文才兄是在說兩首詞的格調和意境不在同一層次!”
朱秀狡黠笑道:“外臣可從沒這麽說過,陛下冤枉外臣了!”
李從嘉也趕緊說話好:“兩首詞都是難得一見的好作品,隻是作者意圖不同,想要表達的含義不同,實在難分高下。
依兒臣之見,眾生曲的曲詞缺乏連貫,格律也有所殘缺,比較下來還是父皇的攤破浣溪沙更勝一籌!”
“嗬嗬,六郎說的可是真心話”李璟笑問道。
李從嘉胖臉一肅道:“兒臣句句出自真心。”
朱秀也笑道:“外臣也認為陛下的攤破浣溪沙不論用詞、韻律都更高明。”
李璟撚著須很高興,眼裏藏不住得色。
“文才的《石灰吟》、《送友人》都是少有的佳作,《雪賦》更是數十年來賦文裏的珍品,此文一出,五十年內天下再無文士敢以雪作賦。”
李璟也七分讚賞三分客套地說了些褒揚之言。
文人嘛,相互吹捧才是正常操作。
李璟越發覺得朱秀不光見識廣博,更兼文采斐然,最難得是不是那種刻板書生,言談風趣雅俗皆有。
李璟興致勃勃地道:“近日無事,不如文才留在宮裏,陪朕品鑒詩詞,順便聽聽朕最近讓教坊司新編排的樂曲”
朱秀臉色僵滯了下,他可不想陪著李璟吟風弄月,欣賞什麽舞樂表演。
“陛下,外臣其實不善音律不如這樣,外臣懂得一種新式博戲,名曰麻將,不如外臣和安定郡王陪陛下玩上幾把!”
朱秀眼珠一轉,趕緊笑道。
“哦此物倒是從未聽過。嗬嗬,既然如此,就讓朕開開眼界”
李璟來了些興趣,博戲他也喜歡,葉子戲、骰子、投壺都是個中老手,有時還喜歡踢踢蹴鞠。
朱秀朝李從嘉笑道:“勞煩小郡王派人把麻將取來!”
李從嘉哭笑不得,隻能點點頭,下去吩咐一名太監,到他的府裏取麻將。
半個時辰後,昭慶殿裏傳出一陣陣稀裏嘩啦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