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患有牙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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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晚鬆開我的手,合掌抱禮,“在下姓非單名一個晚字,這位…”他看向我,含情脈脈,“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子。”

    他朝我們頷了頷首,喚了聲,“非公子,非夫人。”

    我笑晃了晃手,“我和侯…,我和阿晚到底還未成婚,公子還是喚我阿……阿月吧!”好險好險,差點就脫口阿茶二字了。

    林茶,那是我在林府的名字,仔細想想,我那不算長的一生裏好像有很多名字,幼年時,跛腳先生愛叫我茗兒,被拐入匪窩後又被嫌棄茗兒二字繞口,改為了粗名阿茶。

    七歲之前,我沒有姓,七歲之後,我入了林府,冠了林姓。

    那時候,以為生活就此穩定了,以為“林茶”會跟著我很久很久,卻原來,也不過兩個春秋。

    離開林府是我自己的決定,不幹林家人的事,放棄林姓也是我自己的決定,不幹任何人的事。

    在市坊江湖裏一個人又漂流了幾個月後,我遇見了阿晚。

    是抱著求死的心,從湖裏撈了求生他,卻無意間入了那鼎鐺玉石堆砌起來的端毅侯府。

    剛開始的時候,我不愛說話,整個魂都像是遊離去了太虛。

    是阿晚,他像個啄木鳥似的,在我身邊不停的叨叨,一天,兩天,一刻鍾,兩刻鍾。

    從一日三餐上的哪個菜鹹了,哪個菜淡了,到和我分享他那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就是這份態度,漸漸的把我遊離的魂給拉了回來。

    再後來,一起讀書,一起寫字,一起吃飯,一起搗蛋,一起受罰,一起再犯。

    我應了他,要好好活著。

    “阿月姑娘和非公子為何都遮覆著麵?我朝民風開放,姑娘便是不帶帽笠也可以出來逛街的。”這個問題可算是有人問了,我拿著剛出來時跟阿晚商討過的說辭回他道,“我遮麵是因為麵容有損。而讓阿晚一並帶著麵具,是因為……”

    我做女兒家嬌羞樣的轉了轉手指,“實不相瞞,阿晚他生的很好看,今夜又有那麽多名門貴女出來賞燈,我是怕他一個不小心的就被哪個姑娘看上了,拋棄糟糠,迎娶美嬌,話本子裏這樣的事可不在少數。”

    “不會!”阿晚的這兩個字直壓我話語的尾音,急促間表明的都是他的慌張。

    若不是事先有演練過,我怕是都要認真了。

    “墜聆,見過林將軍!”鵝黃衣裙,拂曳作響,我聽著這入耳的清脆鈴聲,忍不住再次猜測起來。

    這個墜聆姑娘是孟夕口裏的那個麽?那個因衣裙被毀,就氣憤的投河而死的女子?

    聽她描述,該是個很清高,很孤冷,如青鬆或雪蓮樣的女子呀,怎麽……會是朵芙蓉花?

    芙不芙蓉的還沒等我弄清楚呢,那姑娘便踩著小步,婀娜多姿的走向了我,“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

    我清了清嗓子,“喚我阿月就好。”

    “阿月?”她含在口裏念叨了兩下,“真是個好名字,雖隔著麵簾瞧不見姑娘模樣,但就這名字而言,姑娘容貌也該當不錯。”

    容貌,不錯?我細想了下這姑娘方才離我們的距離,要不是確定距離遠,她真沒聽到我們剛才的話,我都要誤以為自己之前是不是得罪過她了。

    要不然,怎麽開口就往人傷口上戳。

    “她好不好看,關姑娘什麽事?”

    我吒眼的看向聲音來源,一向不愛惹事的陳旌旗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挑起火來?

    “給~將軍告罪,適才是小女子不識好人心誤會將軍了,不過,這也不能怪小女子不是,咱這可是芳樂司,你來我往,那算的是情趣,將軍既不懂情愛那便不該來這兒呀!”我看著她對她盈盈一拜,雙腿雖屈膝了,可腰身以上卻仍是挺直,目光裏更甚至的帶了點挑釁。

    這哪是道歉呀,這明擺著就是要幹仗嘛,食指輕挑了下帽簾,將為了偷看那墜聆姑娘而偷偷錯開的縫隙狠狠合上。

    她這姿態,和芙蓉完全不搭。整個一……開了屏的孔雀,四處求偶。

    越身隔在她們中間,我忽視掉墜聆,親熱的拉起陳旌旗的手,“你就是陳三小姐吧,聽說你們陳家軍剛把那北朔人打的退兵了五十裏?我從沒到戰場上去過,好奇的很,三小姐可不可以好好的跟我講講?”

    從她的生活作息入手,先打好友好的基礎,再建立起新感情,這樣,我是不是就能借著這一幻境弄清楚她到底為什麽這麽恨我了?

    在廣源樓時,她說這一切都是我做的,逼陳燕歸自斷經脈,對陳家被誣視而不見,可我和她曾經那麽要好,怎麽可能這麽做呢?

    就算……,就算因為怕死做了視而不見的旁觀者,那我也絕不可能會逼害她大哥。

    兩樁事,我最多隻認一個。

    她局促的抽回手,“你想聽?那找個機會,我跟你說。”

    “好呀好呀!”再次找準機會挽上她的胳膊,“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反正時間還早,聽說這芳樂司的二樓有幾間雅室可以吃吃糕點,喝喝茶的,要不咱們就選那吧!”

    她被我束挽住的手別扭的動了動,見實在拉扯不出才做了放棄,一味地由著我。

    我掩在帽簾下的唇忍不住的上揚,果然啊,普天之下還是隻有我,最懂這別扭的陳三小姐了。

    她因從小長於軍中,教養她的人又都是些粗狂漢子,所以便就養成了副比男兒還要直白不通情理的性子,就像剛才那墜聆說的。

    芳樂司裏的拉扯,有的時候往往隻是調味劑,根本不需要她這樣的正直人士挺身而出。

    和她在芳樂司的二樓雅室內又談天說地的說了好一會兒才分開。

    時至深夜,亥時三刻,我招了招手連打了三個哈切。

    放下招哈切的手,我看著突然間半蹲下身子,堵在我前路上的阿晚,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這兒離回去還有好幾條街,阿月不是後腳跟被新鞋磨破皮了麽?上來吧,我背你。”

    後腳跟?我微低下頭,動了動腳脖子,果不其然,發現了襪子上的那一塊紅疙瘩。

    瞧著疙瘩的鮮紅程度,不難知道那襪子裏麵,肯定已經血跡斑斑了。

    可鞋都把腳磨得吐露皮了,血都浸透過鞋襪了,自個兒怎麽還是一點感覺也沒。我不是自醒來後便五感超常麽?

    沒道理眼耳口鼻都靈敏了,痛覺卻降低了吧!

    還有……這我自己都沒發現的事兒,他又是怎麽知道的?更何況還掩在了重重裙擺下。

    “帶著帽笠,不會有人認出我們的!”他見我猶豫不決,以為我是在怕被人認出來。

    “不是怕這個!”順了順被風吹的淩亂的帽簾,故作鎮定,我怕的真不是這個。

    呃……近些日子因大病初愈,孟夕給我補得可能有點過。

    我怕這份量上……

    又糾結了好一會兒功夫,才終於勉強的邁開了腿,彎下腰趴伏在他背上。

    “我……是不是很重啊!”月光裏的長街人影稀疏,我趴在他背上,輕聲問道。

    “不重,阿月輕的很。”像是怕我不信,結尾後又加了一句,“是真的!”

    得了心怡答案的我深吐了口氣,不管是真是假,反正沒當麵戳穿就好。

    雙手調整了下抓扶的姿勢後,頭便慢慢的倚到了他的背上。

    嗅著他衣領上的淡淡鬆香,眼皮子緩緩耷下。

    半夢半醒裏,我好像聽到他問道,“阿晚娶阿月做夫人,好不好?”

    我翻轉了下身子,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好!”

    不知是太累了,還是有他在的緣故,這一覺我睡的很熟。

    熟的直到次日午間才蒙蒙醒來。

    “啊!”一個鯉魚打挺,我捂著忐忑的快要蹦出口的小心髒,嗔怪的看了眼蘇白洛,“小公主怎麽在這兒?”睜大著眼四處張望兩下後,又問道,“侯爺呢?”

    她紮個兩個小揪揪搖頭晃腦的衝到我的麵前,“師傅他給姑姑去拿吃的了,姑姑~師傅他老人家待你可真好!”

    “師傅?”阿晚是蘇白洛的師傅?這又是什麽時候的事!

    說曹操曹操到,還沒等蘇白洛回我話,便已有一抹青綠色身影越過了門扉,直逼我眼前。

    “醒了?”他放下手裏的兩碟糕點。

    睡了這幾個時辰,五髒廟早已造反,我揉了揉腹腔,“嗯!”了聲的掀開被子,踩托著鞋子就往桌邊走去。

    他見我坐定,不慌不忙的遞過來一個杯子,“漱了口再吃!”

    “啊?”捏著杯子,我不知所措。

    “我之前有個好友曾患有牙疾,詢問過太醫院後才知道,睡前醒後若各漱口一次可大機會避免牙疼之狀。”

    與他平心靜氣的解釋截然相反的,是我那顆被他一句話而震的七上八下的心,我知道他口裏的那個朋友是我,也一直知道他怕我牙疼,可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這麽怕。

    怕的會專門去問醫師,預防牙疾會有哪些注意事項。

    更沒想到,我都死了這麽多年了,他居然也都還記得。

    所以……他真的不喜歡我嗎?

    可如果喜歡,他端毅侯府的仇怎麽辦?

    可如果不喜歡,那他又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我是不是蘇茗呢?

    僅是為了折磨我報仇嗎?還是情至深處,巴巴的盼望著已死的心上人有了重生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