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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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孤行這般一問,趙無錢明顯愣了一下,極其不自然。誠如他所言,與其說趙無錢是下山曆練的,倒不如說逃難的。
下山曆練,曆的是人世疾苦,練的是麵對這些疾苦之時所不失的本心,既是曆經苦難,帶恁多錢財又有何用。
由此看來趙無錢所帶的錢財似乎多的有些過分了,隨手就能拿出一錠金子,更帶著足以買下好幾座大宅的銀票。這些錢財足夠一個小門小派的日常運轉,就算說是他將自己這些年在昆侖派的所有資財背在身上也不為過。
李孤行狐疑的看著他,麵上有些擔憂。
“咱們兄弟之間不必藏著掖著,有什麽難處盡管跟兄弟我說說。”
趙無錢斜眼瞧著他,一臉的不屑。
“道爺我就是有錢,有能耐你咬我啊!”
蕭涵見這兩人鬥嘴,心中發笑,像他們這樣的關係,倒像是一對歡喜冤家。
忽而他倒抽一口冷氣,回身瞥見,那徐念已經抱著錢柔的屍體淌進了洛河之中。
“你們別鬥嘴了,快救人!”
冬日凜冽,洛水冰寒,徐念傷心欲絕死誌忽生,一步一步踏入河心之中,蕭涵發現的時候水已漫過了腰身。
刺骨的洛水並沒有讓他後退半步,前方的深淵對他而言仿佛是一種解脫,他極其深情的看了看懷中的錢柔,淚水終於從眼眶之中湧了出來。
“生,我們不能在一起,死定要有我陪著!錢柔......等我!!”
蕭涵不通水性,想救也救不了,李孤行和趙無錢卻也無計可施,他既生死誌,武功又比兩人高強,他倆又有什麽能力將徐念救回?
李孤行看向趙無錢,急問道:“小雜毛,你勸人的本事如何?”
趙無錢攤了攤手,“騙人我倒是能有一套,勸人不太行。”
李孤行愁道:“我苦勸良久,徐念依舊這般,我剛剛想著要不要換個路子。”
“換路子?”趙無錢有些疑惑,不知道李孤行腦袋裏想著什麽鬼主意。
李孤行點頭道:“是啊,你來做一回惡人吧!”
趙無錢心中會意,長舒一口氣,“好人自有你來做,惡人我來!”
他剛要出言相勸,便聽李孤行叮囑道:“定要貼近實際,他是個聰明人,瞎說八道可挽不回他。”
趙無錢頓了頓,將想說的話又在腦中過了一遍。
他素來口才極好,卻也僅限狡辯,小時曾在昆侖山上做錯了事被師兄責罰,憑這一張伶牙俐齒將師兄數落的直拿腦袋撞牆。
師兄吃癟後叫來了十幾個師兄弟一起責罵趙無錢,卻不料趙無錢口齒如刀,一張嘴抵的過十幾個人,頗有舌戰群儒的感覺,那一仗趙無錢與十幾個師兄弟吵的天昏地暗,直將十幾個師兄弟罵到懷疑人生。
此時與那時並不相同,他不能肆意妄為,罵人更是勸人,尺度把握不好,恐難將徐念救回。
趙無錢慎之又慎,又將話語在腦中過了一遍,此刻洛水已經漫到徐念脖頸,再有幾個呼吸便救不回來了。
就在洛水將要淹沒徐念之時,趙無錢眼睛大亮,放聲喊道:“徐念!你就是個懦夫!像你這樣的人今生今世不配有女人!錢柔寧願給別人當小妾都不願意嫁給你,這就是證明!”
一句話說將而出,嚇得李孤行捂住了臉,他可沒想到趙無錢竟這般敢說,字句戳人軟肋,有些時候話比鋼刀還利。
他悄聲道:“你話說的是不是有點太狠了。”
蕭涵忍受不住,伸出掌來,要替徐念教訓教訓他。
趙無錢嘻嘻笑著,伸手攔住,“你看,他停下來了!”
果然,趙無錢這般一罵,徐念果然聽了下來,算是一隻腳從鬼門關外踏了回來。
“你找死??!”徐念聲音傳過,震耳欲聾,其中真力鼓蕩,直將洛水震裂如沸。
趙無錢不自覺向後他退了退,此等內力不可謂不強,便是跟他以往相比也隻多不少。
他頓了頓,繼續道:“找死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你。你既已生死誌,還管別人說你什麽、怎麽說你。說到底隻是個恃強淩弱的人罷了,你若真覺不對,大可以走上岸來殺我!”
蕭涵遠遠瞧著徐念,淩厲的眼神之中帶著許多殺意,他暗中擺開架勢站到趙無錢身後,小聲道:“你別刺激他了,真殺了你怎麽辦?”
李孤行也勸道:“小雜毛,你說的也忒狠了些,連我都想給你一劍!”
趙無錢心中豈能一絲懼意都沒有,若他所料不錯,這些話雖然觸及到了徐念的底線,卻不會令他真下殺手,這也是他方才再三斟酌話語的原因。
李孤行既要反著來,便是要在徐念崩潰的邊緣反複拉扯,激發他心中的怒意,讓強烈的憤怒暫且壓製心中尋死的念頭,隻要徐念上了岸,便會明白這一切,也就不會再尋死了。
徐念強忍著怒意,眼前洛水自流而去,無始無終、不因外物更改、也不因悲痛而停,他反問自己,“我究竟是為了什麽而死?”
趙無錢遠眺望去,徐念麵上諸多表情盡收眼底,他要的正是這個表情,對自己的做法產生質疑的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言語緩和了下來。
“徐兄弟,別傻了。你抱著的是別人的女人、一個不愛你的女人,他就算不死又能怎樣?跟著你私奔?難道你非要看著他披著嫁衣嫁給別人嗎?難道你非要看著他子孫滿堂嗎?別傻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何必苦戀著他不放?”
這一句話說到了徐念的心坎,他捫心自問,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一個別人的女人、一個被別人棄之如敝履的女人,尋死真的值得嗎?
“啊!!”
徐念仰頭痛哭,內力激蕩,洛水被他內力激飛二丈有餘,熱力蒸騰之下,化作雨水轟然而下。
“你說的對!我為他尋死,不值得!!”
李孤行和蕭涵同時捏了把汗,趙無錢終是憑借自己三寸不爛之舌將徐念救下。
李孤行豎起大拇指,投來讚歎的目光。
趙無錢心情一鬆,有氣無力,“終是救他回來了。”
李孤行道:“徐兄,那屍體我看的不夠仔細,想來錢柔並非輕言生命之人,身上有些可疑的傷勢,你帶上來看看,還她一個真相,也算不辜負你們這些年來的情義。”
徐念因為悲痛,根本沒有注意到屍身上的淤青,聽李孤行這般一說他才略微仔細的瞧了瞧,但見錢柔屍體之上,各種傷痕層出不窮,心中驚詫。
他跑上岸邊,來勢洶洶,將屍體輕輕放下,對兩人拱手行禮道:“兩位恩德小生沒齒難忘!”
李孤行道:“卻也沒什麽,路見不平出手相助。咱們找個地方,我要為錢柔驗屍。”
趙無錢瞥著李孤行,“吹不吹,這你也會?”
李孤行道:“北鎮撫司之中,什麽樣的傷我沒見過,驗個屍體罷了,又有什麽難的?”
他們找了一處僻靜的所在,李孤行以劍氣割開衣服,登時愣住。
蕭涵啐罵了一聲“流氓”便背過身去不再去看,趙無錢驚掉了下巴,徐念更是將拳頭握的“咯咯”直響,真氣鼓蕩之下便要將李孤行立即命斃當場。
隻因李孤行看的十分專注,表情尤為嚴肅沒有半分下流神色,這才堪堪忍住,將拳頭引而不發。
李孤行仔細看向屍體之上的淤傷,但見其身上密密麻麻的淤傷不下百餘處,尤為下身最為密集。看這些淤傷的痕跡,定是錢柔生時所留,死後斷無這樣的傷痕。想到此節李孤行捏緊了拳頭向地猛捶,口中恨道:“畜生!!”
徐念忙道:“究竟怎麽一回事??!!!”
趙無錢連忙伸手,摁在徐念肩膀之上,“他定然是有所發現,先別打擾他。”
但見李孤行眉頭深鎖,憤恨之情逐漸轉冷,翻看身體手指,麵上又現疑惑神情。
若是男人用強,錢柔應該掙紮才對,就算被點了穴道,也有解開的時候,為何指甲如此完整,裏麵一點塵垢都沒有,莫非用強之人是個變態的牲口?
李孤行初步推斷,卻也想不通。
再看他腳下,他明明光著一雙腳,卻沒有一點塵垢,更沒有半分磨損,這更令李孤行大為不解,就算他跑出去投河也該有些磨壞腳皮,為何這雙腳這般光潔?
思緒陷入到了難點,這樣可疑的屍體李孤行是頭一次見。
他仔細查看錢柔屍體的每一處,竟出乎預料的沒有發現任何致命傷,既沒有致命傷,這人又是如何死的?莫非真的是溺水??
李孤行最不信的便是錢柔自殺溺水而死,種種線索太不符合常理。
依照他的經驗,錢柔應是在死後被人拋屍在洛河之中,造成自殺的假象。
若是一個終日赤腳在田間幹活的農人,倒是看不出足底的痕跡,可錢柔偏偏是那種大家閨秀一般的女子,渾身上下皮膚如同綢緞般絲滑,自行投河又怎可能沒有絲毫痕跡?
徐念看著李孤行緊鎖的眉頭久久不展,心也沉了下來,出聲問道:“李兄被何事所難?”
李孤行搖了搖頭,自言道:“不是,絕不是!!”他沒理徐念,雙臂一展躺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著天空。
趙無錢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心知李孤行思維碰壁,不能有任何的打擾。
不論旁人如何用強,錢柔身上的淤青都不足以致命,可他身上卻沒有絲毫致命傷的痕跡,光是這一點,李孤行便想不通。更何況,昨日錢柔已經消失無蹤,她又哪裏來的嫁衣,且這嫁衣的麵料......
李孤行伸出兩指搓著嫁衣,感受著嫁衣的質感,言道:“徐念,你在洛陽城中生活了多久??”
徐念不明所以,如實相告,“我未曾在這裏生活過,隻是偶爾來逛逛。”
“可曾逛過布料店?”
這般一提,趙無錢明白了過來,他伸手摸了摸嫁衣,驚道:“好精致的麵料,這樣的珍貴的麵料洛陽城中定不多見,偶有一些也僅供大戶人家采買。”(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