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斷刀殘劍(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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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不想殺你。”溫佩清道。
天涯客冷眼瞪著他,牙被咬的咯咯直響。
溫佩清正色道:“我隻想問你一個問題。”
天涯客竟合上了眸子,別開了臉,像是已經認命,不想再多說一句。
溫佩清卻不在乎,他隻說:“你想殺我哥?
天涯客冷哼一聲,仍是不開口。
“那你為何殺死他的書童?”
聽到這裏,天涯客竟猛的瞪大了眼睛,狠狠瞪著溫佩清,驚道:“染煦是你哥的書童?”
溫佩清聞言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隻見他怔怔點頭,訥訥道:“正是。你竟不知?”
“我隻道他是玲瓏閣的狗。”
“玲瓏閣?哈哈,”溫佩清聞言大笑,“玲瓏閣裏都是女子,怎會有男人?你莫不是瘋了?”
“是,我就是瘋了!你滾!滾開!”天涯客竟似真的瘋了,他被溫佩清點了穴,四肢俱不能動。他隻能嘶聲大吼,一雙似醉非醉柳葉眸,已布滿血絲。
溫佩清微一皺眉,笑道:“好啊,我滾。”
他真的滾了。
可卻不是一個人。
他人雖向一旁翻身滾了過去,可拽著天涯客的手卻沒有鬆開。
天涯客整個人竟被溫佩清甩了起來。但見天涯客這瘦削的身子一下子就騰空而起,像極了一隻翱翔於蒼穹的鷹,可這隻鷹,卻被人一手拽著翅膀。
天涯客委實想不到溫佩清會如此做。他怒瞪著身下的溫佩清,一腳踹向了溫佩清左肋下。
天涯客竟能動了!
原來是他趁著溫佩清問話,調動內力衝破了穴道,又見溫佩清撫著自己大動脈的拇指此刻也偏了幾分,是以趁此時機一腿踢出。
他這一腿已然拚盡全力,力道自然不言而喻,可他偏偏又踢得是左邊肋下。要知,心髒可就在左邊,若左麵肋骨斷裂刺入心髒,那溫佩清便是必死無疑。
機率雖小,可不能不防。
畢竟人隻能活一次。
溫佩清駭然道:“你幹什麽!”
口中說著,右腿疾風般掃向天涯客的腰,左腿微屈,護在肋前,硬生生挨了天涯客一著。此刻他右腿卻又微一收力,輕輕一勾,左腿向前一蹬,竟將天涯客甩到了將近一丈遠的地方。
溫佩清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濕透了。上麵還沾染了地上的泥土和血漬,看起來甚是狼狽。
他從地上站了起來,抄起落在一旁的刀,抬手一抹臉上的雨珠,濃眉輕輕一挑,淺笑道:“你這樣的本事,還想殺我哥?”
“嗬嗬,”天涯客站在不遠處,身上的黑衣已被撕扯的不成樣子,他冷笑兩聲,一字字道,“殺你足夠。”
溫佩清大笑。
笑的狂,笑的傲。
他身為溫家的二公子,本就有狂傲的資本。
他的眼睛輕輕眯起,恍若天上的月牙,眸光就像是星星。濃密的劍眉斜飛入鬢,臉龐線條柔和,看起來顯得有些微胖,但他身材高大,是以看起來甚是魁梧。
反觀天涯客身子修長,穿著單薄,看起來一陣風似乎都會將他吹倒。
這也難怪溫佩清會笑,雖然他認為天涯客的話的確不是大話,可他還是想笑,不管是什麽情況,隻要他想笑,他也一定會笑。即便是在人家的葬禮上,他想笑也絕不會有人攔他。
沒人敢攔他。
笑罷,他才開始細細打量天涯客,說道:“你眉梢上的疤是如何來的?”
“你想知道?”
“是。的確。”
“那就問問我的劍!”
但見寒光忽閃,風動,雨落。
風聲嗚咽,雨聲似泣。
2
溫府。
溫佩澤坐在紅木雕花八仙桌旁,一手逗弄著籠中的鳥兒,一手往青瓷瓶中插著花。
花是醉蝶花。
很少有人將這種花插在瓶中。
鳥兒是戴勝鳥,同樣很少有人會養這種鳥。
戴勝鳥抬著小腦袋看著插花的溫佩澤,頭上扇形羽毛微動。
花還未插完,溫佩澤卻又放下了這件事,拿了一白瓷茶盞,一手傾倒著清茶,一手逗弄籠中鳥。
他兩隻手好像永遠不會得空。
不是插花,逗鳥,就是倒茶。
這時他又多了一件事,為自己的弟弟拍打身上的泥濘。
“你去哪了?”
溫佩澤終於把兩隻手的力用到了一處。
他為溫佩清拍打著身上的泥,微微蹙眉,可他那雙眼睛卻依舊是笑眯眯的,看起來很親切。
隻聽他道,“這衣服怕是毀了。我命人替你備下溫水,你去洗洗澡,衣服就扔了吧。”
“哦。”溫佩清點了點頭。
“你還沒回答我,去哪了?”
“沒有,沒去什麽地方。”溫佩清扯著嘴角,強笑道。
溫佩澤登時板了臉,似信非信道:“是嗎?”
溫佩清閉了嘴。
良久,隻聽他輕聲道:“染煦死了。”
溫佩澤一怔,臉色頓時煞白,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掩麵泣道:“染煦同我一起長大,我視他為親弟弟,他怎會死了?”
“誰!誰殺了他!”溫佩澤像是想起了什麽,猛然抬起頭,怒道。
“天”溫佩清張口便想說,可到了嘴邊,卻又變了,“一個女人。”
“女人?”溫佩澤眯眸看他。
“是,”溫佩清連忙點頭,“一個白衣女人,長得很漂亮,手段卻異常毒辣。”
“哦?”
溫佩清看著溫佩澤的神色,抿緊唇不再開口。
“難不成是她?”溫佩澤看著籠中活蹦亂跳的鳥兒,低語喃喃道。
“誰?”
“哦,沒事,你快去洗澡。”溫佩澤又站起身,無力的拍了拍溫佩清的肩,“快去吧。”
“哦!”
溫佩清走了。
溫佩澤站在門外石階上,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
房簷上垂落的雨珠子,恍若珠簾,滴在地上,四下迸濺,濕了溫佩澤的鞋。
他抿了抿唇,朝著屋裏喚了一聲:“娘子,拿傘來。”
3
林飄飄死也不會相信溫佩澤會找來。
可她不得不能相信了。
因為溫佩澤已站在她麵前,手上還舉著一把嶄新的油紙傘。
其實她早應該想到,見到“畫師”溫佩清的那一刻,她就應該想到,溫佩澤一定會找來。
她隻是不相信,不相信他會來的這麽快。
每個人多少都有些僥幸心理,“鬼天仙”林飄飄自然也不例外。
因為她不是鬼,更不是天仙。
“你來了?”林飄飄勾唇淺笑道。
語氣之中似還帶著一絲不相信。
“你看到了。”溫佩澤看著她,目光如冰。
林飄飄的心不住有些發慌,她用手掩著唇,裝作若無其事的微笑,笑的妖嬈。
“你為何如此看我?”
溫佩澤看著她那雙如玉似的手,突然道:“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味道?”
“什麽?”
“血腥味。這麽濃,你竟然沒聞到?”溫佩澤好似還在笑,一雙眸子輕輕眯起,飽含笑意。
他背負著雙手,緩緩在林飄飄藏身的山洞內踱步。
“血腥味?你在說笑?”林飄飄麵上的笑容一僵,桃花眸中瞬間透露出了凶光。
殺機四伏。
溫佩澤卻好似沒有感受到這殺氣。
他依舊背著身子,掃視著洞內的環境,搖頭道:“讓你住在這種地方,實在是委屈了。”
“這裏很好。”
“嗯,的確很好。”溫佩澤點了點頭,忽然轉過身,看到林飄飄竟已站在了距離自己不足兩尺的地方,不禁笑道,“鬼天仙不愧是鬼天仙,走路都沒有聲音。”
“啊?嗯,哈哈。”林飄飄幹笑兩聲,突然一下子撲進了溫佩澤的懷裏,嬌聲道,“你來這裏,莫不是想我了?”
“是啊,想你了。”溫佩澤笑著,一手摟緊了林飄飄的腰,一手握緊了林飄飄的手,並且裝模作樣的放在鼻前嗅了嗅,“嗯。你這雙手,隻怕再沒人比你的手要香了。”
“咯咯,你這張嘴,隻怕再沒人比你的嘴要甜了。”
“哈哈,”溫佩澤笑了兩聲,又道,“世上也絕沒人比我的心要毒。”
“我呢?都說,最毒婦人心呢”林飄飄用手指,輕輕撫過溫佩澤的唇角,嬌笑道。
溫佩澤聞言,隻垂下頭,在林飄飄耳邊,沉聲道:“你也不行。”頓了一頓,又道,“我問你,染煦,是不是你殺得?”
“染煦,他又怎會是我殺的呢?”
“哦?不是嗎?”
溫佩澤顯然不信。
“我又怎會殺你的人呢?”
“你難道不想殺我嗎?”
“我愛你還來不及,怎會殺你。”
“正因你不想愛我,所以殺我。”
溫佩澤此刻竟將天涯客說他的話,改了一兩個字,轉口說了林飄飄。
林飄飄看著他,突然笑了,繼而流雲般“飄”到了距離溫佩澤將近一丈遠的地方。
白衣飄飄,恍若鬼魅。
“你跑什麽?”溫佩澤笑道。
林飄飄抿唇笑道:“你太壞了”
“哦,是嗎?”
“是,壞透了。”
“你不想試試嗎?”
“試什麽?”
“試試我的壞。”
林飄飄聞言,笑意不再。她看著溫佩澤,溫佩澤笑望她,誰也不開口,誰也不動一下。
兩個人好似瞬間變成了石頭,任憑雨打風吹,也絕不會動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