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憐香惜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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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鳳凰樓依舊是鳳凰樓。
鳳凰樓絕不會因為兩個人的逝去而改變什麽。
花香浮動。
春意盎然。
鳳凰樓有鳳凰池。
鳳凰池中的水碧綠的像是翡翠。
水中有魚。
拇指長短的紅色的小魚,靈活的穿梭在交錯的藻荇之間。
看起來像極了可愛的精靈。
紅色的魚,紅的像天邊的朝霞。
尾鰭擺動,蕩起層層波紋。
芙蓉仙子安靜的坐在鳳凰池旁的青石上,將腳浸在冰冷的池水中,眼睛看著池中的魚兒出神。
蘇易站在她身後。
如雪的白衣飄然。
風,冷風,風中夾著一絲說不出的淡香。
芙蓉仙子道:“蘇易,你覺得這鳳凰池如何?”
蘇易應道:“很好。”
芙蓉仙子嫣然一笑:“池中的魚兒如何?”
蘇易點頭:“很好。”
芙蓉仙子笑意更濃:“那我是否應該賞給它們什麽?”
蘇易閉了嘴。
他不懂芙蓉仙子的意思,卻又好像已然明白。
芙蓉仙子咯咯笑了:“這些魚兒乖的就像鳳凰樓裏的人。”
蘇易仍是不開口。
芙蓉仙子不管他,自顧自皺了皺眉:“可這些魚兒也有不乖的時候。蘇易,你說我該怎麽管它們呢?”
蘇易不覺倒吸一口冷氣,沉聲道:“扔出鳳凰池就好了。”
芙蓉仙子冷笑:“扔出鳳凰池它們依舊不乖。”
蘇易冷聲道:“仙子想怎樣?”
芙蓉仙子隻笑不語。
池中的水忽然變得不再碧綠,而是一種紅,紅的像是天邊的朝霞。
水中沒有魚在遊動,魚兒已變成了死魚。
開膛破肚的死魚。
鮮血在水中渲染開來。
蘇易淡然的看著池中的血。
芙蓉仙子已自血水中抬起了腳,白皙的皮膚染上了一層說不出的紅,就像披上了一層紅紗。
芙蓉仙子用手輕輕擦拭著腳踝,問道:“蘇易。你覺得,誰才是最不乖的那條魚兒?”
蘇易麵不改色:“仙子認為,這個問題還有必要嗎?”
“為何沒有必要。”
“魚已死了。”
風,風不大。
風中帶著一股腥甜。
歸鸞院。
歸鸞院中有琴聲。
單調的琴聲,聽起來甚是孤獨。
琴聲突頓。
“你真的不恨她?”念潯道。
祁憐笑答:“我不喜歡籠子裏的金絲雀。”
念潯也笑了。
笑容溫和,就像祁憐初次見他時一般。隻是此刻的他看起來更加憔悴。
瘦削的臉龐,蒼白的臉。
一雙眼睛卻是分外明亮,就像是天上的星星。
念潯緩聲道:“我也不喜歡,而且討厭的很。”
2
劍。
骨劍。
森白的骨劍忽的劃空襲來。
森寒的冷風好似自地獄中吹來,冷的刺骨。
已是深夜。
天上無月無星。
眼前隻有一柄劍,沒有劍光,隻有劍氣。
因為這本就是一柄骨劍。
骨頭自然沒有光。
念潯來不及閃躲,骨劍已掃向他的胸膛。
“蘇大哥。”
隻有這一個人手中有骨劍,念潯已叫出了他的名字,“蘇易!”
骨劍在半空停頓。
黑暗中,念潯隻看到了那身白色的衣袍,森白的骨劍,和一雙冰冷的雙眸。
那模樣絕不會比所謂的鬼魂好多少。
因為他本就是鬼,活鬼。
念潯冷聲道:“你為何殺我?”
蘇易淡聲回應:“我為何不能殺你?”
念潯心下了然:“又是仙子的命令?”
蘇易不說話。
不說話的意思往往就代表默認。
“好!好極了!”念潯仰麵大笑,“哈哈。好極了!能死在你的手裏,總比死在那個y蕩的女人手中好的多!”
蘇易盯著念潯,歎息道:“你本不該死。”
笑聲已頓。
念潯好像哭了,又好像在笑。
“哈哈哈,是,我本不該死。”念潯又道,“我本不該來到鳳凰樓。”
劍風微寒。
劍鋒微寒。
念潯已感受到了骨劍的冰冷。
他已倒下。
倒在床上。
沒有血。
蘇易看不到血,他隻聞到了血腥味。
淡淡的漂浮在空氣中。
劍上有血。
烏雲中透過來的幾縷森白的月光映著蘇易手中的骨劍。
殷紅的血,沿著骨劍的劍鋒緩緩滴落。
蘇易衣上有血。
血花印在白衣上,好似雪地中的一朵紅梅。
驚豔美麗。
第二天,當太陽升起的時候,鳳凰樓中將不會再有念潯的存在。
鳳凰樓啊鳳凰樓,即便少了一個人,也依舊是鳳凰樓。
鳳凰樓絕不會因為任何人離開而改變。
可人呢?
人是否會改變?
蘇易仰麵看著天邊的月。
心中竟有一股說不出的落寞。
3
彩珠來了。
她來的的確不是時候。
蘇易還沒有走。
骨劍上的血還未凝固。
彩珠看到蘇易,登時怔在原地,臉已煞白。
蘇易的確是個令人畏懼之人,她也的確不該在此時出現在此地。
她的心裏好似打鼓,砰砰跳個不停。
額上的冷汗已順著圓圓的略顯稚嫩的小臉兒流了下來。
彩珠顫聲道:“蘇,蘇公子怎會在這裏?”
蘇易道:“殺人。”
彩珠心頭一空,有一種說不出的窒息感:“殺誰?”
蘇易認真的看著她,好像要看出什麽破綻。
彩珠隻覺整個人都已被蘇易看穿,渾身恍若萬蟻咬食,癢癢的,麻麻的,軟軟的,仿佛即刻便要癱坐在地。
彩珠咬緊下唇,垂頭輕聲道:“我”
蘇易截口道:“有些人明明可以進去看看,卻偏偏還要問我殺得誰。”
他好像並沒有開口,他的唇動也未動,可他卻的的確確說了話。
彩珠看著他,就像見了活鬼,脊背一陣發冷,身子已不住顫抖起來。
蘇易看著她,冷聲道:“你怕我作甚?”
“沒,沒”
“你不怕我抖什麽?我從不喜歡說假話的人。”
“怕,怕,我怕”
彩珠眼圈已紅了,微一眨眼,熱淚湧出。
淚珠宛若晶瑩剔透的珍珠。
女人的淚往往比任何東西都要容易令男人心軟,尤其是很漂亮的女孩子。
蘇易的心好像已經軟了。
至少他的話已不再冷硬。
蘇易皺眉道:“我殺了念潯。”
彩珠突然鬆了一口氣。
身子便軟綿綿的坐在了地上。
蘇易眉頭深鎖:“你本不該出現在這裏。”
彩珠臉色更白,下唇已被咬的出血。
她咬著牙,竟說不出一個字。
恐懼已侵入她的心,她的頭腦,甚至已經融入她的血液。除了恐懼,她已經什麽都感受不到了。
她看到了蘇易的骨劍,看到了骨劍上的血。
她忽然平靜了下來,她似乎已經感受到了死亡。
“蘇大哥何必殺她?”祁憐歎息,背負著雙手,自黑暗裏緩緩走來。
慘白的月光撒在祁憐水藍色的錦服上,好似泛起一層迷蒙的微光。就像陽光下的水麵,波光粼粼。
蘇易冷著臉,結霜似的眸子眨也不眨:“她本不該出現。”
祁憐溫笑道:“蘇大哥隻做未曾見過她就是。”
“哦?”
“仙子並沒有要殺她不是嗎?”
蘇易微微頷首:“的確。”
“所以蘇大哥自不必殺她。”
“可是她已來了這裏,在不應該出現的時間。”
祁憐臉色一沉:“但她並沒有看到不該看到的事。”
蘇易微怔,忽而冷笑:“難道你看到了不成?”
“哈哈。”祁憐仰麵大笑,“我隻看到了我該看到的。”
“什麽是你該看到的?”
祁憐目光平靜,一字字道:“鳳凰樓中將不再有念潯。”
蘇易眸光微閃,勾唇笑道:“的確。”
白影忽閃,恍若鬼魅。
蘇易走了。
他就像一陣風,突然就走了。
風,陰冷。
就像蘇易的笑,陰森森的。
祁憐望著彩珠,眯眸笑道:“夜已深了,彩珠姑娘還是早些歇息罷。”
說罷轉身欲走。
彩珠連忙道:“祁公子”
祁憐笑望她,抿唇不語。
“我隻是想來看看你”
祁憐點頭:“我知道。”
“我”
祁憐點頭:“我也知道。”
彩珠大驚,原來她的心事,已經被對方猜透了嗎?
彩珠的臉紅了,她看著祁憐,嫣然一笑:“公子記得有空去飛雀池坐坐。”
“不會忘的。”
彩珠咬著唇,自地上爬起來,扭捏的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