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不講信用,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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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這首詞,韓複吟誦的很慢,待念完之後,亦是閉目回味須臾。

    此詞,前世出現過於頻繁,以至於引出許多回憶,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片段在腦海中混亂紛呈。

    而安靜的人群,則是掀起軒然大波。

    仿佛平靜的湖麵不,有五首詩詞珠玉在前,湖麵已有波瀾,並不平靜。

    就像是本就漣漪陣陣的湖麵忽的落入一塊大石,掀起澎湃巨浪。

    “這首詞,已非傳世那麽簡單了。”

    “傳世之上是什麽?”

    “傳世哪還有之上,若是認真區分,這首詞,可稱傳世中的經典。”

    “此詞一出,誰還敢吟月,誰還敢作中秋。”

    “不虛此行,不虛此行”

    “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欺我”

    “唯有詩仙詞聖臨凡,方可作出此等傳世之作。”

    “可惡,怪不得他敢口出狂言,原來是有真才實學。”

    “他若贏了,如何消我心中惡氣。”

    多數人而言,對韓複的感官可謂變了又變。

    如果第一首詩問世時是震驚,第二首是難以置信,第三首第四首是麻木,第五首是理應如此,那這第六首,便是崇敬了。

    沒錯,是崇敬。

    從一開始的無人重視、乃至取笑韓複,此刻已是變為崇敬。

    何為崇敬?

    那是對高高在上,深知自己無法超越的強者而流露出的崇拜與尊敬。

    自此以後,在場之人誰還敢輕視寒門,小看布衣?

    若有那日,怕是立刻想起今日之事。

    就連對韓複抱有惡意之人,亦是不由欽佩,自忖望塵莫及。

    台下,興奮者有之,欽佩者有之,豔羨者有之,嫉妒者亦是有之。

    “好詩妙詞頻出之人,不該出自寒門。”

    “一介寒門,且狂妄無知,不配有如此才華。”

    “屬實可恨,吾意難平。”

    劉士林激動的跳了起來,他看著閉目回味的韓複,連連拍手,興奮的暗想“這位摯友,我交定了。”

    與圍觀之人不同,周辛夷與秦平還有其它心思。

    周辛夷撫須含笑,對韓複愈加滿意。

    此時此刻,韓複六首詩詞已成,且首首驚豔,遠非秦維仁潛心準備三月的詩詞可比。

    隻需韓複再作一首,哪怕中規中矩,也可大獲全勝。

    至於能否做出第七首,倒是無需多慮。

    能一氣嗬成六首好詩妙詞的人,會做不出第七首?

    杞人憂天!

    因此,今日擂台勝敗,已成定局。

    屆時,撫養長大的侄女將與韓複成婚,對周家的益處,便是一位前無古人的才子女婿。

    可謂如虎添翼。

    假以時日,隻需稍加運作,以韓複的才華,可輕易在文人中站穩腳跟,甚至可有一呼百應之勢。

    朝堂用人,雖看重出身跟腳,但有周家背景,韓複入朝為官亦是輕而易舉。

    如今胥朝亂局初顯,若皇帝陛下仍舊一意孤行,誰也不知還有幾年安穩。

    待韓複為官之後,得須全力幫襯,於朝中搏得一席之地。亂世時,也能有更多籌碼。

    簡直完美,周辛夷唯一看到的弊端,便是韓複性子剛強,今日得罪許多人,不過也無傷大雅。

    若是沒有血性,反而不美。

    念及於此,周辛夷顧不上秦平臉色,嗬嗬笑了起來。

    聞聲,秦平睨來,臉色頓時更差,沉聲道“如此結局,周兄很是滿意?”

    他當然知道周辛夷非常滿意,可仍心有不忿。

    “秦兄,看開些吧。”周辛夷歎了歎,寬慰道“事已至此,除了接受別無選擇,倒不如往好處想。”

    “你倒是想的開。”秦平冷笑,道“但莫要忘了,聯姻不成,枉費我秦家三個的月準備。”

    “這”周辛夷目露歉然,頗為尷尬。

    天地可鑒,日月為證。

    他本意確實是想聯姻秦家,誰知韓複突然出現。

    此子本該與秦昭寧成婚,是秦家不識渾金璞玉,撕毀婚約,將其驅趕。若非如此,此子又怎會登擂爭親,大放異彩。這般看來,是秦家搬石砸腳,竹籃打水一場空。所謂一飲一啄,皆由緣定,不外如是周辛夷思緒翻湧,卻知此言不能說與秦平聽,最後隻好無奈道“日後朝中,秦兄若有吩咐,直言便是。”

    一個承諾,算是補償。

    秦平冷麵闔眸,自鼻腔發出一個音節。

    “哼”

    擂台上。

    秦維仁僵立著。

    初始時雲淡風輕,閑情自若的風骨早已不複存在,哪怕偽裝,也難以做到。

    唯有萬丈怒火,在心中洶湧,咆哮。

    此時此刻,他恨不得殺了韓複,啖其肉,飲其血,方能消解心頭之恨。

    謀劃三月隻為今朝,他本可以出盡風頭,且抱得美人歸,盡情蹂躪。

    誰知韓複忽然出現,幻滅了他所有念想。

    “此子,當誅!”

    秦維仁深深的看著韓複,將其樣貌篆刻腦海,意欲他日了結此仇。

    隨即,轉身離開。

    心有憤怒,但仍存清明。

    哪怕萬般不甘,秦維仁也知今日輸了,毫無挽回餘地,即便拿出早已備好的第七首詩。

    現在他隻想離開,尋處地方縱情發泄一番。

    然而,韓複卻不想讓他輕易離開。

    “第七首還未作,何故認輸?”凝視秦維仁背影,韓複笑道。

    報複秦家,自然是要痛快一些。

    尤其適才他雖然在剽竊詩詞,眼角餘光卻一直關注著秦維仁的一舉一動,也從其表情中得出了結論。

    此人城府不深,且心胸狹隘,怕也是睚眥必報的性子。

    既然如此,索性得罪個夠,左右今日之後,周家將成為他的保護傘,到時隻需行事小心,倒也不用擔心危險。

    秦維仁腳步頓住,回身凝視韓複,目光深沉。

    韓複怡然不懼,與之對視,麵帶笑意,道“你我皆隻作了六首,勝負未分,秦兄何故下台?”

    怒到極致時,反而愈發平靜。

    秦維仁雙目微垂,嗬嗬一笑,再看韓複時,寒芒收斂,卻顯幽深“好,洗耳恭聽。”

    秦維仁的神態轉變,韓複視若無睹,抱拳笑道:“那便繼續獻醜了。”

    看台之上。

    秦平聽聞“獻醜了”三字,嘴角抽搐,莫名惱火。

    他現在很不喜歡這三個字,說好的獻醜,你卻大顯身手?

    真不講信用!

    第七題,單字“己”,韓複思量須臾,準備剽一首前世現代作家的詞。

    第七首了麽?

    眾人停止震驚與品鑒,緊緊的盯著韓複,期待他再作一首傳世的經典佳作。

    今日之事,可為佳話。

    足以轟動定興、轟動朝堂,乃至胥朝全境或傳至周邊諸國。

    若是再來一首不輸於上首的詩詞,將有錦上添花之妙。

    “自嘲。”韓複緩緩說出詞名,繼而誦念而出“本是後山人,偶作前堂客。醉舞經閣半卷書,坐井說天闊。大誌戲功名,海鬥量福禍。論到囊中羞澀時,怒指乾坤錯。”

    這首詞,出自作家豆豆的《遙遠的救世主》,乃是書中主角所作(原作者自然是豆豆),後被改編成電視劇《天道》,由丁誌文主演。

    韓複前世很喜歡這部劇,因此也背下了這首詞。

    通篇含義也好理解,大意如下我就是個鄉下人,沒見過世麵,偶然登得大雅之堂,就拿半吊子的才學裝裝逼,說些坐井觀天的話。我的誌向大到可以不在意功名,福禍要用海一樣的鬥去量,但兜裏真的沒錢,可這不是我的錯,哈哈哈都特麽怪那賊老天。

    用詞直白,淺顯易懂,圍觀之人自是秒懂詞中含義。

    可就是因為懂了,他們才神色莫名,有無地自容,又有想打韓複一頓的意思。

    你都吊打這裏所有人了,被不需交流、默契的公認為詩仙詞聖臨凡,結果這麽謙虛?

    說自己是半吊子,那我們呢?

    我們呢?

    這哪裏是自嘲啊,簡直就是殺人誅心。

    可是細細想來,卻又真的是謙虛之詞,還沒法挑出毛病

    難受,仿佛心有螞蟻在爬、在撕咬。

    劉士林怔怔出神,旋即啞然失笑。

    “這詞出自他的口中,雖說有些玩世不恭,且對他人而言,頗為不留情麵。但如此秉性,方為率真,而非矯揉造作。”

    對於韓複,劉士林愈發欽佩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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