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說得好：名師出高徒。

    老翁在蘆葦之地很有名望，是名聲在外的武士、劍士。

    劍術高超，收了不少徒弟。

    他的劍術不是靠嘴說出來的，而是殺人殺出來的。

    蘆葦地尚武，尚武已經到了一種極端。而且他們那邊刀劍不分家，所以用的是刀，說是劍也行。

    變成了暴力、慕強，甚至於殘忍血腥的地步。

    老翁門下就很奇怪。

    他教出來的徒弟，都有一個終極目標——殺死他，或被他殺死。

    這跟老翁的規矩有關係。其實他是為了流派著想。

    想要拿到“免許皆傳”，就得本事比師父還大。

    能夠證明比師父還厲害，那就隻能是殺了老翁。

    真劍對決，一死一生，最為直觀。

    保證每一代的“師父”，都得是劍術最強的。

    流派也得是最強的。最好是能掛上“蘆葦地無敵”的牌匾。

    老翁努力過，在道場上也確實掛上過牌匾。

    不過他後來走了，追求更高劍術，要去更廣闊的天地。

    所以來到了交界地。

    這一走不要緊，徒弟們不幹了。

    師父人走了，把他們給拋棄了。

    老翁立下的“與師父真劍對決”的規矩，是有弊病的。

    這種規矩很容易造成流派內的內卷，因為能拿到“免許皆傳”的隻有一個人。

    不論是繼承流派，還是開宗立派，都隻能有這一個人。

    師兄師弟們彼此都是競爭對手，除了自己鍛煉之外還可能互相下絆子。

    隻能說不愧是一群精神變態。

    老翁走了，師兄弟們沒了主心骨，也就紛紛離開蘆葦之地，前往了交界地。

    目的就是為了尋找老翁。

    他們穿著作為殮衣用途的劄甲，算是天天把壽衣穿身上了。

    好隨時能跟老翁決鬥，準備好了死在他刀下。

    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決鬥。

    很多人連殺死師父的想法都沒了，就覺得死師父刀下，才是做徒弟的榮譽。

    確實是精神變態。

    好不容易乘風破浪，穿越迷霧抵達了交界地，這幫師兄弟們傻眼了。

    師父在哪呢？

    這幫人抱個團兒，名叫稻葉眾。

    在交界地散開，打聽自家師父的行蹤。

    蘆葦地來的人，這個造型在交界地還是挺紮眼的。

    風格差距太大。

    交界地的人看不錯，所以多少能提供點消息。

    有幾個跑得快比較激靈的，先一步找到了老翁。

    結果就是被老翁砍死了。

    所以人數越來越少，很多師兄弟都斷了聯係。

    人再也找不到了。

    稻葉眾們長籲短歎啊，扼腕歎息啊——死的怎麽就不是我呢？

    老翁估摸著也是對這幫沒誌氣的徒弟，不抱希望了。

    都不求上進。

    老翁本來是讓他們殺師父，反而變成了求著讓師父殺。

    太過滑稽。

    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老翁被尤諾·霍斯勞打成重傷，最後死在了戰鬥祭典上。

    算是為壯烈的一生劃上了個逗號。

    為什麽是逗號呢？

    因為沒準哪天他就被黃金樹給拉回來了。

    稻葉眾·紮克，便是鑽進洞裏找到這幫匪徒的人。

    走起路來，身上的甲胃發出輕微的“嘩啦”聲。

    而後跪坐在這幫人之中，他說道：“我是稻葉眾的紮克，來自蘆葦地。請問你們能多給我講講這個米凱拉騎士嗎？”

    “為什麽？”盜賊問道。

    紮克歎口氣：“我聽說，這位米凱拉騎士，和我們的師父相處過很長一段時間，並且見證了他最後的時刻。”

    “那你直接去找他不就好了。”盜賊不明白。

    紮克搖頭：“我不清楚他在哪裏，也不知道他是個怎麽樣的人，還請你們多多說一些。拜托了！”

    匪徒們撓撓頭，想不明白這個人的邏輯在哪。

    大家都知道，那個“窮凶極惡”、“殺人如麻”、“喪盡天良”的米凱拉騎士，就在雪山活動呢。

    隻要在外麵走一走，哪怕是亂撞呢，都有可能撞到。

    怎麽就非得在這裏打聽呢？

    直接找正主兒不是更方便。

    這幫匪徒不認為自己有錯。攔著他們的趙肆，那才是壞人。

    所以在他們嘴裏，不會有正麵的評價，而是把能想到的所有惡毒詞匯，全都砸在趙肆腦袋上。

    假如說他們是個能靠語言、詛咒就殺人的神，那恐怕趙肆能死個幾千回了。

    紮克聽著那些汙言穢語，盡力分辨著有用的信息。

    聽了半晌，紮克問道：“也就是說，這位米凱拉騎士特別強？”

    此話一出，全場靜默。

    哪怕是最可恨最陰毒的土匪，都不得不承認這一點——趙肆很強。

    “唉……”一個瞎了一隻眼的土匪說道，“我親眼看見我哥哥死在他刀下。我拚盡了全力，留下了一隻眼睛，才活了下來。”

    “太快了，就一眨眼，”土匪滿麵愁容，“我身邊就全是血，你能想象嗎？那絕對不是人能做到的。”

    其他匪徒紛紛應和點頭，他們都很同意一點——不是人。

    他們眼裏的趙肆，絕對不是人。

    交界地可能是沒有什麽惡魔、魔鬼之類的概念，導致他們說不出來這種形容詞。

    “你隻瞎一隻眼睛，還算好了。”又有人說道，“看看我，手腳都沒了！”

    他隻剩下一手一腳，行動很不方便，真不知道是怎麽從趙肆的刀下逃出來的。

    “他不隻是刀厲害，那條蛇一樣的長矛更是神出鬼沒。”

    “你們有沒有覺得，他出手的時候，好像有一股吸力，會把你們吸過去，然後砍死？”

    “有有有，不少人都是這樣覺得想逃逃不掉。然後被他給殺了！”

    “應該是那個紫色的電光，跟拉塔恩將軍一樣的能力。”

    “太恐怖了！啊啊啊啊……”

    有人承受不住重壓，瘋了，尖叫著逃出了山洞。

    身影被風雪吞沒，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其中。

    趙肆就像是一場席卷雪山的暴風雪，裹著這幫想要來雪山撈油水的匪徒。

    不管逃到哪裏去，都會死。

    說起這個話題，他們又隻能悶悶的喝酒。

    仿佛沒人能製得住趙肆。

    不用仿佛，其實就是沒有。

    紮克看氣氛變得極其沉悶，沒有了之前痛罵米凱拉騎士的火熱，便說道：“看來，若能死在這位騎士的刀下，應該也是萬分榮耀的一件事。”

    眾人都拿看怪物的眼神看他，覺得這個蘆葦地人，腦子確實不正常。

    “你要想找他，那就隨便找個村子殺幾個人，再讓村民去報告，就能惹他來殺你了。嗬嗬嗬。”盜賊譏笑著。

    “不，我是個武士，要光明正大的挑戰米凱拉騎士！”紮克站起身，衝著一眾匪徒鞠躬。

    “感謝諸位提供的消息，然後……”

    “唰”，雪亮的打刀出鞘，斬下了麵前人的頭顱。

    居合，高速斬擊。

    山洞內再也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