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度田令亂起徐州(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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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都督,張邵求見。”
“讓他進來。”
“諾!”
東海太守衙署內,長史傅亮帶著徐州都指揮使張邵拜見鄭略。
折損了五百都司兵馬之後,張邵被徐玄囚禁在郯城縣大獄遭受逼供,徐玄對他動了重刑,張邵屢受折磨。
“屬下拜見大都督!”張邵綁著額頭,臉上隨處可見的淤青和半愈合著的傷口,走著路也不甚利落。
鄭略的目光落在他的腿間,皺著眉頭問:“徐玄對你動刑了?”
張邵摸著額頭,滿臉羞愧,“屬下大意,小瞧了徐玄,這都是屬下應得的。”
“徐玄膽大包天,罪該萬死,我與沈使君已經聯名上奏陛下,相信陛下的旨意這幾日就會到徐州,你的冤屈不會白白受的。”
“多謝大都督相救之恩!”張邵甚為慚愧,這一次他確實大意輕敵了。
“徐玄膽大妄為,挾宗室之貴以自重,無視法度,動輒殺人滅跡,甚至反對朝廷政策,公器私用,百死莫贖!”鄭略招了招手。
傅亮從旁提醒道:“大都督已經將徐玄檻送洛陽,由陛下聖裁。”
張邵隻得點頭:“如此,甚為妥當,”他拱著手低著頭:“屬下有失陛下所望,有負沈使君所托,又使五百都司兄弟枉送了性命,屬下罪孽深重,屬下當上表請罪!”
“就此拜別!”
“都指揮使請隨意。”張邵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鄭略自然不能挽留,隻能好言相送。
“多謝大都督!”
張邵離開後,傅亮問:“大都督,除了徐玄,徐氏其他人也幹犯國法,涉嫌重罪,要不要都抓起來?”
鄭略搖了搖頭:“不。目下朝廷的旨意尚不明確,陛下給我的手諭是盡快在揚州各郡推行度田,事不宜遲,在詔令到達徐州之後,我們還是速速趕去揚州赴任才是要事。”
現在,整個郯城內外都被鄭略的人馬把持著,所有人都在控製之內,要想收拾諸徐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還是大都督深謀遠慮。”傅亮覺得沈玉還是低估了鄭略這位大都督。
粗中有細,謀定後動,這是傅亮對鄭略的評價。
鄭略苦笑一下,換做是從前那罪惡滔天的徐玄恐怕早已是人頭落地,包庇他的東海太守趙雲及郡縣內僚屬佐員甚至徐家上下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可是經曆了這十五年的風風雨雨,當初那個火爆脾性,咋咋呼呼的鄭略早已變了。
今日之鄭略已非昨日之吳下阿蒙。
身兼青、徐揚三州重任,鄭略深知不能辜負徐宗文的厚望,言行舉止也再不能像從前那般魯莽任性了!
三日後,洛陽出發的傳詔禦史終於抵達了東海郯城,鄭略及眾將士文武等擺香案以大禮迎接。
“大寧皇帝詔令:”禦史小心翼翼取出明晃晃的詔令,看都沒看跪在下首的一眾人等,直接念了起來。
“門下:朕聞聖人受天命,帝者奉天時,所以九夷同文,四隩來暨。朕開基皇寧,統理兆人,海澨山陬,皆我赤子,苟非元惡,普欲包荒。
漢文曰天生蒸民,為之置君以養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則天示之以菑,以誡不治。
乃武赫二年元月晦,日有食之,適見於天,菑孰大焉!朕創立大寧宗廟,以微眇之身托於兆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亂,悉在朕一人,唯二三執政猶吾股肱也。
朕奉天明命,光宅四海,而皇室子弟,未能稱職,不能竭誠奉國,忘軀事君。
季父房郯城令徐玄,憑持戚屬,恣行凶險。抵抗國政,攻擊都司,擅戮兵士,屠殺吏員,情特難容,故令檻送京都,付有司審議其罪,刑以車裂。以謝百寮。
仲父房徐殷,叔父房徐熙等,不能謹身奉法,封存私產,共家貲並收沒國帑。
東海太守趙雲等,忝從所職,敢有挾邪,事既同科,法當均罪,亦宜賜自盡。
餘者郡縣官吏僚屬等,雖不知情,合當緣坐,且削官爵,拘於私第。
宗親中有才行灼然為眾推挹者,按察使具名以聞,朕當擢以不次。自今後有犯贓私違禮經者,準法科處,刑茲無舍。庶敦睦之情,必聞於九族,自家刑國,允洽於群心。宜各勉勵,以識朕意。
朕自開朝,每思刑措,豈圖戚裏,幹我國章。任匪其人,有慚所鑒,議法難恕,撫懷增傷。百辟卿士,知朕意焉。”
“臣,遵詔!”鄭略起身上前接過詔書,打開之後確認無誤便當著眾人的麵下令:“立即拘捕趙雲及郡內與徐玄有關係人等,查清罪責,記錄在案,上達禦史台、廷尉府,派人查抄徐殷、徐熙等人府邸,其名下之財產土地悉數抄沒,另將陛下的詔書謄抄數份傳於徐州各郡。”
“謹遵大都督軍令!”傅亮為首眾人異口同聲回道。
鄭略一聲令下,軍士四出,湧向郯城各個方向,直奔那些徐寧宗室和犯官所在。
郯城,趙宅。
“喝酒、喝酒……諸位,大夥兒今晚開懷暢飲,不醉不歸!”
已經被奪職的前太守趙雲壞笑著在唱曲的伶人屁股上揉了一把,“小娘子長得真俊,今夜跟著大爺回家可好?”
“府君莫要欺負奴家,我賣藝不賣身。”
“十貫如何?”
伶人聞言雙眼放光,隨即嬌嗔一聲:“府君……那今晚你可別累壞了身子。”
“哈哈哈……”趙雲的僚屬們一個個哄堂大笑。
趙雲摟著伶人,隻手端著酒盞:“諸位,請。”
“府君請!”眾僚屬紛紛舉杯示意。
“繼續奏樂繼續舞。”趙雲大手一揮,兩邊的樂師們又開始擺弄起各自的樂器,想著把看家本領都拿出來,好在太守這裏多領取些許賞賜。
“砰砰砰!”
“砰砰砰!大都督帳下,趙雲何在?”
沒等趙宅的仆役前去開門,一校尉帶著人砸開了門已經衝了進來。
校尉率隊衝了進去,整個趙宅立刻一片狼藉。
“抄家的時候都小心點,像什麽名人字畫、絲綢瓷器之類的,別給我損壞了,咱不幹買櫝還珠的蠢事!”校尉叮囑道。
“俗玩意好啊,咱帶著也方便。”校尉笑嗬嗬的說道。
“校尉,這寫的什麽呀,亂糟糟的,黃口小兒都比這寫得好。”軍士指著一幅字畫問道。
“這是?”校尉對書法沒研究,他也不認識寫的是什麽。
不過這不妨礙他認識落款。
“天老爺,是顧愷之的親筆作!”
“校尉,顧愷之是誰啊?”軍士疑惑的問道。
“你個土鱉,顧愷之被稱作當世王右軍,他的一副字老值錢了。”校尉解釋道。
顧愷之是前任吳郡太守顧悅之之子,顧悅之曾因錢塘演田案吃罪入獄,後來在平孫恩之亂的吳縣之中中戰死。
彼時,顧愷之便葬父回了晉陵郡,從此不問世事,知醉心於山水書畫,世人因其畫絕、才絕和癡絕,稱之為三絕,他的字畫在士林極受推崇。
“又不能吃。”軍士難以理解的說道。
“讓人好生收起來,別給我弄壞了。”校尉叮囑道。
“諾。”
校尉正要帶人去前廳抓人,隻聽得前麵已經傳來一陣爭吵聲。
“哪個不長眼的,敢管本太守的閑事。”
一個醉漢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一邊走還一邊抽褲子,正是趙雲。
校尉觀其模樣,大抵確認了身份。
“我們是大都督帳下親兵,奉大都督的命令前來抄家。”校尉不卑不亢的說道。
“滾蛋,沒有朝廷詔令憑什麽抄我的府宅?”趙雲醉醺醺,依稀想起了前不久被鄭略奪職的舊事,一時間氣不打一處來。
“既然是奉大都督的命令,你可有令牌?”
校尉掏出傅亮給他的令牌,“我有。”
“朝廷有詔書,所有牽涉徐玄之案的官員全部都要下獄待審,趙太守你也不例外。”
“你一個丘八,敢和我這麽說話,反了你了,給我動手。”趙雲不屑的說道。
“衝擊邊軍,形同造反,當誅三族!”校尉厲聲說道。
校尉此言一出,剛準備上去的趙宅仆役們瞬間就蔫了,畢竟是邊軍,還是大都督的親兵,身份擺在那裏還是很唬人的。
“一群廢物,有本府撐腰,你們怕什麽。”趙雲氣急敗壞的說道。
“就是!府君說的話難道還不算數嗎?”僚屬們聽到動靜也都從廳堂裏出來了。
“抓捕太守是陛下親自下的詔令。”
“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就在二人對峙之際,一個身著華服的年輕人走進了趙宅。
“都是一方大員,誰讓你如此行事的。”
“傅長史,小的錯了。”校尉立馬跑到了臨淄王身邊認錯。
張邵打量了一下這個傅亮,見他麵色冷峻,酒已經醒了大半。
“將人犯架走。”傅亮冷麵冰霜,滿臉肅穆說道。
“諾。”校尉麵露喜色,立刻揮手命人把趙雲及一杆僚屬像烤全羊似的通通架了起來。
“哎,你們這是幹什麽?”
“幹什麽?別過來,哎喲,別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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