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崔鈺案(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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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州,南鄭錦衣衛官署。
徐道覆穿著一身葛布白衫,外穿一件玄色長領袍,再披著一件黑羊皮襖子,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正廳,手裏捧著一盞冒著水霧的熱茶,悠閑的等著仵作的勘察報告。
停放著檀粲屍首的值房裏,三名從南鄭縣衙署借調而來的仵作正在加急勘驗檀粲的屍首,三名仵作忙了許久用了一晌的時辰好容易得出了屍檢報告,立刻前往正廳稟告徐道覆。
“什麽?確定了嗎都是前胸的傷?”徐道覆啪嚓一聲放下已經喝空了的茶盞,滿臉驚愕,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那就是說檀粲是與人搏殺之後力竭而死。”
“回大人,正是。”回話的仵作是一名經驗老道的老者,“四處致命傷全都在前胸,還有雙腿和臂膀各有幾十處刀傷,沒有一處是在後背,這就說明……”
“這就說明死者生前視死如歸,沒有一絲貪生怕死之念。”徐道覆接下話,望著空蕩蕩的屋外,此時外邊已經烏雲密布,隱隱有刮風和樹枝的簌簌聲,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思。
“大人明斷!”仵作眼裏布滿了血絲,這幾日南鄭縣多了不少無名屍,衙署的仵作忙得不可開交,偏偏這個檔口又接了勘察錦衣衛的活計,幾個奉命借調而來的仵作都兩個夜裏沒合眼了。
徐道覆悠悠地歎了一口長氣,不知是為了崔鈺案緩慢的調查進度擔憂還是為年紀輕輕為人所害的檀粲而扼腕歎息,他最後無力地揮了揮手:“下去吧。”
“諾。”
“慢著!”原本,仵作的一隻腳已經踏出了門檻,聽到徐道覆喚他立刻又躬著身子折了回來。
徐道覆想了想吩咐道:“這樣,你們幾位再辛苦辛苦,把錦衣衛其他人的屍首也都驗了吧!”
說著,徐道覆從袖子裏撥出幾兩碎銀交給仵作。
仵作千恩萬謝,直起腰,臉上的疲憊也都消失不見,立刻精氣十足的辦差去了。
“崔鈺可正是個狠人。”徐道覆拿著仵作的驗屍報告,他覺得最後還是覺得檀粲之死與崔鈺脫不了關係。
梁州刺史府內,欽差大臣劉裕探視梁州刺史陸納,陸納原本還能坐著說幾句話,劉裕到時他已經連眼睛也睜不開,有進氣沒有出氣了。
“陸使君這個樣子已經多久了?”劉裕在病榻旁坐了下來,問侍候的幕僚。
幕僚拱了拱手答道:“回大人,使君自上任以來身體便不大好,去年以來每況愈下,請了好些個名醫治了都無用,就這樣一直躺著。但是使君昨日還能開口說話,不知怎的早上剛進了一碗藥就成了這幅樣子。”
劉裕望向站著的別駕崔鈺,後者也望著幕僚,幕僚被崔鈺打量的有些犯怵立刻低下了頭,劉裕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動了手腳故意讓他和陸納說不上話。
“公爺,依下官看來今日使君身體不適,不宜回話,不如改日再來拜訪?”幕僚退下後,崔鈺試探性問道。
“那好,等使君醒了替我帶著問好。”劉裕本就不想來,已經有些不耐煩。
崔鈺見劉裕已經起身,心裏舒了一口氣,忙堆笑道:“公爺慢走,下官送您。”
“不必了,”劉裕擺了擺手留給崔鈺一個瀟灑的背影,“崔別駕事務繁忙,就不叨擾了。”
“遵命!”
除了刺史府,劉裕雙目深沉說起了正題:“本公吩咐的事都去辦了嗎?”
“回公爺,向靖一大早就帶人去了。”回話的是禁軍隊主毛璩。
劉裕:“好,今天落日之前一定要有準信,陛下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公爺,向靖是北伐軍出身,不落凡俗,膽大心細,辦差利落,您大可放心。”毛璩在禁軍呆了五年,向靖是後來的,但兩個人都曾經參加過收複洛陽之戰,算是戰友。
劉裕點了點頭,騎上了快馬,臨走之前還問了一句:“道和什麽時候到南鄭?”
征南將軍行參軍劉穆之,字道和,與長史諸葛長民二人共為劉裕的入幕之賓,參讚軍機,被劉裕引為心腹。
劉裕奉詔入京述職時給劉穆之去過一封信,如果卸任征南將軍便請他去洛陽,後來劉裕領命前來梁州查案,劉裕便中途又給劉穆之去了一封信邀他來南鄭協助查案。
“回公爺,劉參軍的回信中三日前已經到了襄陽,按日程算再過兩日就到南鄭了。”毛璩實話實說,劉裕千裏進京沒有帶一個心腹,毛璩對這位征南將軍心中敬服,左武威衛受劉裕節製後,毛璩儼然將自己當成了劉裕的一個兵。
毛璩答的肯定,劉裕也就安了心。
過往征討盧循、徐道覆,劉穆之屢出奇某,得益於劉穆之的謀劃劉裕才能勝多敗少,馳騁海陸,如履平地。
這幾日劉裕和徐道覆兵分兩路,一路徹查檀粲之死,另一路暗中搜集崔氏罪證,同時聯絡對崔氏心懷不滿準備反水的官員取得口供。
今日,劉裕拜訪陸納一是打探刺史府詳情,梁州究竟由誰做主,是陸納暗中操舵借著崔鈺之名占山為王以權謀私還是崔氏鳩占鵲巢,借著陸納之名亂命,危害一方,作威作福。
二是纏住崔鈺,引開崔鈺的視線,暗中查探,準備來一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南鄭城南,按察使鄭嚴家宅今夜來了一些不速之客。
宅子裏鄭嚴書房之中,一張檀木桌子被從廳堂搬了進來,四個身著禁軍左武威衛戰襖的武人坐在上首,按察使鄭嚴在下首作陪,桌上是幾樣下酒小菜,俱是梁州當地時令特色菜肴。
檀木桌子是這幾年從洛陽時興的,因為方便全家共同進餐,原來流行的以案分餐製已經有了朝合餐製發展的跡象,眼下全國各地都有不少百姓家中都采買了,距離京都不遠的梁州也十分盛行,鄭嚴作為朝廷正五品上的監察使自然也買得起。
“幾位吃飽了?”鄭嚴帶著笑問,這幾人初到鄭宅亮出身份後鄭嚴便知道崔鈺的事發了。
四個人麵麵相覷,相繼放下了手中的箸,開始擦手。
領頭的左武威衛指揮使向靖擦了擦嘴,說起了正事:“多謝鄭監察款待,既然今日本指揮使的來意鄭監察都知道了,如何取舍不知鄭監察可有計較?”
見鄭嚴還在遲疑,向靖望著三名跟來的心腹使了個眼色,三個人立刻就推門而出,站在外邊把守。
“鄭監察,眼下擺在你麵前的隻有一條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老實交代,否則等待你的不隻是人頭落地這麽簡單了!”向靖定定地望著鄭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