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都在積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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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副廠長蹭了一頓酒。闌
    最終也沒能如願以償的和和辜廠長,來個“集中資源,各自利用自己的關係,強強聯手,勇敢的和工業辦主任鬥一鬥”的戰略目標。
    這純粹屬於兔子沒打著,好歹算是摟了一把草。
    算下來,不虧。
    而辜廠長,則賠進去半斤豬頭肉、半瓶“老榆林”。
    但他心裏卻很舒服:剛才老牛那一番表演,終究還是沒牙的老太婆跳蹦擦擦舞...沒人看。
    牛副廠長裝出一副巴肝巴肺、坦誠布公的姿態,最後還不是沒能打聽出來辜廠長的靠山高低?
    辜廠長一想到這個老牛,以前總是想方設法的在自個兒背後使絆子。闌
    現在又想來套自己的話,妄想著摸清楚自己的底細?
    門都沒有!
    能夠在翻砂廠裏當管理幹部的人,背後或多或少都有點兒依仗,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就連翻砂廠裏的那些後勤主任、車間主任,他們哪一個不是有點來頭的?
    但這些東西,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具體到誰誰誰的靠山究竟是某某人,誰也不會把他說出來。
    “老辜啊,剛才牛副廠長說的,額覺著吧,其實也是有點道理的。”
    辜廠長的愛人,一邊給自家男人沏茶,一邊鼓囊道:“咱們家不是還有個三表叔的二小子,在市裏麵上班嗎?闌
    另外大姑舅家的小子,在省上還是幹的不錯的...依我看呢,這些關係都是扛得住的人。
    那個老牛他能夠當副廠長,自然也是有他的門道的不是?
    現在眼看著你們翻砂廠就要倒塌了,在這個生死存亡的關頭,我看你和老牛就應該放下成見,可以商量一下怎麽應付眼前這個局麵。”
    辜廠長嘀咕一句:“婦人家家的,真是頭發長,見識短。”
    “說誰呢?”
    小姨子把盤子裏最後一塊豬頭肉給扒拉進嘴裏,含糊不清的問:“哎我說辜大廠長,現在你人高,位置坐的高,眼光也高了是吧?
    當上了廠長,就看不上我姐和我了...是不?”闌
    “沒沒沒,怎麽會呢?”
    辜廠長趕緊陪笑一聲。
    隨後啜一口高碎,然後扭頭對著自家愛人冷哼道:“你認為這個老牛,他會有那麽好心?”
    他的愛人一怔:“怎麽,你們廠子都快關門了,咋解還在那裏互相撕扯?
    我聽說什麽皮子沒了,毛就不純?”
    小姨子嬉笑一聲:“哎呀姐!那叫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耶?咯咯咯,看看姐你都說些甚咧,還不純...哈哈哈,笑死我了。”
    辜廠長的愛人臉一紅:“是是是,我的文化低、見識少,所以才鬧了笑話。”闌
    其實辜廠長的愛人,以前在小學三年級之前,她的學習成績是非常優秀的。
    隻不過由於家裏孩子多。
    身為家中老大、又是個女兒的辜廠長的愛人,這個才被他們家裏麵給強行退學,好供養後麵的弟弟妹妹們繼續去念書。
    聽到那兩姐妹的對話。
    辜廠長有心幫小姨子兩句,卻又感覺有點過了。
    所以他隻得轉移話題:“你們那沒有真正擦亮眼睛,看清楚這個老牛的險惡用心。”
    “他這是在盤我的底呢。”闌
    辜廠長坐在沙發上,翹著個二郎腿。
    完全是一副洞察秋毫的模樣,“咱們十裏鋪公社新來的工業辦主任羅旋,人家不但有文化,而且還是是南邊來的猴子...猴精著呢!
    裁撤工廠?而且還一次就裁掉了3家企業!
    關係多少人的飯碗?
    這背後會牽涉到,多少方方麵麵的東西?”
    說到這裏,
    辜廠長緩緩放下茶盅,用詢問的眼光,在眼前的兩姐妹臉上交替掠過。闌
    他的愛人皺眉:“砸人飯碗,如同殺人父母...幹這種事情。確實會招來廣大職工們的憤怒。
    更何況,為了維持社會的穩定,公社裏哪怕賠錢,也要想方設法讓這些企業繼續生存下去。”
    小姨子捏著拳頭回道:“什麽憤怒?
    誰要是讓我們那個紡織廠的職工丟飯碗,看我不抄起菜刀去剁了他的壞東西!”
    辜廠長微不可查的夾緊雙腿。
    隨後歎口氣:“你們說的對,讓職工們沒地方拿工資了,肯定是會引發群體事件的。
    尤其是這3個廠子裏的那些管理幹部,哪一個沒得來頭?闌
    等到這些人無事可幹了之後,他們要是不到處去找麻煩、去鬧事,我還就不信了!”
    小姨子一愣,滿是疑惑的問:“姐夫,既然這件事情牽涉的範圍這麽廣、後果這麽嚴重。
    那個什麽羅主任,他幹了這事兒也沒好處。那他為啥要這樣幹?
    羅主任又依仗著誰替他撐腰,才敢去幹這種吃力不討好、損人又不利己的破事?”
    辜廠長搖搖頭:“羅主任依仗誰撐腰,這個我還沒打問清楚。”
    隻不過,他既然敢這麽下狠手,自然是有點底氣才行。
    依我看這個羅旋主任,他不說有十足的信心吧,但最少沒有個七八成的把握,羅主任是不會這樣大刀闊斧的推進這項工作的!”闌
    辜廠長看看自家愛人...有點下垂的厲害。
    於是辜廠長又歎口氣說道:“而且我還聽說,羅主任在這3個廠子的幹部職工裏麵,安插了一些釘子。
    咱們廠裏幹部職工們的動態,人家都掌握的一清二楚哩!”
    “啊?!”
    辜廠長的愛人嚇得不輕:“這麽說來,你還真不敢在同事們麵前亂說話不是?”
    “可不是咋的。”
    辜廠長冷笑道:“所以你現在明白了,為什麽我剛才不在老牛麵前,多說一句嗎?”闌
    小姨子怒了,衝著房門就呸了一口:“我說我咋看見這個老牛,第一眼就覺得他不是個好東西?
    剛才他還在桌子底下,偷偷的踢我一腳呢...啊呸!一頭早該進食品站屠宰場的老牛,花花腸子倒是不少哩。”
    辜廠長臉上紅暈一閃而逝,“咳咳咳,不說了不說了,打洗腳水過來,早點洗腳睡覺吧。”
    剛才在飯桌底下,偷偷的踢了一腳的人到底是誰...這個不方便說,也不能說,不可說呀。
    辜廠長、牛副廠長他們表麵上強自鎮定、內心其實是慌得一批。
    而在公社裏麵,主任老馬和副主任老梁之間,也在展開一場交鋒。
    “老馬啊,羅旋這人水平是有,辦事能力也是很強的。闌
    可在我看來,他畢竟還是太年輕、做起事情來還是考慮的不夠周詳啊。”
    老梁滿臉都掛著憂慮:“當初這3家工廠辦起來,容易嘛?
    想當年,十裏鋪公社是讓全公社的幹部、教師,連同生產隊社員們集資、搞攤派,這才好不容易籌集起來了資金,把這3個廠子給辦了起來。
    現在倒好,工廠說撤就撤?”
    老馬臉上不悲不喜,淡淡回道:“時代不同,情況不一樣了,這些已經不附和當前公社實情的廠子,留著已經沒有意義了。”
    “怎麽會沒有意義呢?”
    老梁不同意老馬的說法:“工廠裏127名幹部職工,就代表著有127個家庭,需要這些廠子來養活。闌
    老馬呀,咱們身為公社的幹部,不能光從經濟角度去看問題。
    咱們還要看到這些廠子所承擔的責任。
    正是有了這些工廠的存在,我們十裏鋪公社的待業青年,才有地方安置。
    我們十裏鋪公社才能穩定,能夠讓大家安安生生的過日子、全心全意的去搞生產建設。”
    老馬依舊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工廠當然是越多越好,可那是有前提條件的:第一,不能有重大安全隱患。
    第二,不能把山山水水給糟蹋的不堪入目。
    第三,得給我們十裏鋪公社,創造出經濟效益,而不是年年讓公社倒貼一筆巨額資金進去續命。闌
    老梁啊,你可知道我們公社財政賬戶裏麵,因為賑災支出一大筆錢之後,現在還有多少剩餘資金?
    我來告訴你吧:除了一筆能夠勉強維持買化肥種子、保住春耕生產。
    和購買返銷糧,好讓鄉親們渡過春荒的錢以外,現在公社裏麵,是真的沒錢了。”
    “沒錢也不能放棄每一個為我們公社的工業發展,嘔心瀝血、付出了全部青春的幹部職工!”
    老梁吼道:“沒錢怎麽了?我們是一個大家庭,是一個整體!
    那些效益好的工廠裏的幹部職工,興他們吃肉,就忍心看著其它的兄弟企業倒閉、就忍心拋棄那些職工?”
    老梁滿臉動情:“老夥計啊,這就像一個家裏一樣,當哥哥的日子好過了,就得拉扯當弟弟的一把。闌
    同樣的道理,弟弟過好了就得反哺一下哥哥。
    咱們公社裏麵有9座工廠。
    彼此之間幫扶一下、大家都發揚風格,把碗裏的吃食勻勻,這不大家都有的吃了嗎?”
    老梁拍拍老馬的肩膀,語重心長、殷切囑咐:“而我們這些公社裏的幹部,就像一個小家庭的家長。
    又怎麽忍心看著自己的孩子,這個挨餓、而那個孩子卻大口大口的吃肉呢。咱們得把一碗水端平,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不是?”
    “嗯,你說的有道理。”
    老馬抬起頭來,望著堪稱表演藝術家的老梁問,“現在家裏米缸見底、已經沒米下鍋了,我這個當家長的實在是沒招。闌
    要不,老梁你去弄點米回來?我保證會把這些糧食很公平的分派下去,絕不會餓著任何一個孩子...成麽?”
    “我...我哪有那本事!”
    老梁一心向明月,不曾想卻遇到了老馬這種開口談錢、閉口還是說錢的惡俗家夥:“咱們公社裏財政上緊張,那就向縣裏麵打報告,要求支援呐。”
    老馬雙手一攤:“縣裏麵昨天開會,說是要求咱脂米縣各個公社,幫著分攤一下縣裏麵臨著的財政壓力...這個時候,咱們公社再向縣裏開口要錢?”
    老馬回手拍拍老梁的後背:“我這個主任,自認是沒有那個本事。
    那就麻煩梁副主任,你親自去跑一趟吧,如果你能從縣裏麵要回來一大筆資金的話,那我以後就都聽你的,怎麽樣?”
    “不怎麽樣!”闌
    老梁咬牙:“縣裏沒有,那就咱們往地區打申請!”
    老馬微微一笑:“今年這一場洪災,整個駝城地區都受到了嚴重的影響...”
    “那就往陝州省上打申請!”
    “老馬我膽小,除了跑得快以外,膽子倒是不怎麽樣。這事兒,要不還是老梁你...”
    “別扯上我!老馬,你才是公社裏的一把手,我不過是一個幫你打打下手、敲敲邊鼓的人。”
    “哦,老梁你是敲敲邊鼓的呀?羅旋這一次裁撤3家虧損嚴重的工廠,我是堅決支持的。對此,老梁你怎麽看?”
    “我看個囊求!算了算了,既然老馬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看來我說啥都沒用了。”闌
    老梁最後補上幾句:“隻不過我得把醜話說在前頭。那麽多人的飯碗被砸了,恐怕沒有人心裏會舒服,你們這樣幹是會出問題的,是會出大問題的!”
    老馬麵色平靜的問:“你是擔心,他們會組團去縣裏麵吧?”
    老梁冷哼:“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老馬微微一笑:“老梁你這是在代表著,你那個在木板廠當廠長的表弟,給我打預防針、打算事先向我吹吹風?”
    “你!”
    眼見自己的真實打算被揭穿,老梁勃然大怒:“我一顆公心敢照昆侖,哪有代表什麽狗屁表弟!
    我這是代表著3家工廠裏,那些廣大的幹部職工!我這是在替他們說出他們的心聲。”闌
    “哦,原來是這樣啊?”
    老馬點點頭:“看來是我誤會梁副主任你了...這樣吧,關於裁撤3家虧損嚴重的工廠這件事情,我會...”
    “怎麽,老馬你準備重新考慮、從長計議?”
    “不,我準備和羅旋羅主任溝通一下,請他加快裁撤進度,盡量用快刀斬亂的方式,妥善處理好這件事情。
    免得有些人在私下裏搞七搞八的,以至於到時候舊包鋪沒丟掉,新開的企業,麻煩事又是一大堆。
    先把這3家工廠快速處理好,也好讓羅旋集中精力,讓新開辦的企業進入發展的快車道。”
    老梁咬牙:“好,很好!今天就說到這裏吧,我先回了。闌
    不過我最後再說一句啊,老馬,到時候出了大亂子的話,別怪我事先沒提醒過你。”
    老馬點點頭:“唔。”
    老梁的腮幫子鼓的挺高:“好,老馬你在,額先走了。”
    說完,老梁摔門而去。
    [“你在”:塞北話,類似於“你先忙著”、“你先在這裏休息”的意思。]
    望著老梁氣衝衝的背影。
    公社主任老馬暗暗歎口氣:要讓100多位工廠裏的幹部職工們全部重新考核、重新培訓,然後再給他們安排新工作。闌
    這個流程弄下來,鐵定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其中有一部分有管理能力、或者是技術精湛的普通職工,他們自然會很開心。
    因為通過這一次重新上崗,有一些人必然會嶄露頭角,會被提拔重用。
    但與此同時,也必然會有人心生不滿,甚至是恨意無絕期。
    尤其是以前,那些在管理崗位上熬資曆、熬工齡的基層管理人員。
    他們多少年來已經擺譜擺習慣了、也清閑慣了,現在要讓他們下車間去受苦?
    這些人心中的怨恨之情,便可想而知。闌
    隻是...
    老馬抬頭望望窗外暮氣沉沉的天空,心裏不由有些擔憂:羅旋那家夥,頂的住這些人的強烈反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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