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簡單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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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之間,似乎就變了天。闌
    3家涉及到上100個家庭的工廠,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突然被關停了!
    事情,便發生在今天一大早。
    今天脂米縣十裏鋪公社集體所有的“翻砂鑄造廠”、“東方木材木板廠”。
    以及由以前的鐵器社,後麵改製而成的“躍進農具鐵器廠”的幹部職工們。
    他們和往常一樣7:00起床,慢慢悠悠熬稀飯,蒸饅頭。
    等到大家吃過早飯,然後便穿上外套,晃晃悠悠往自己所在的單位上走,準備去廠裏繼續混這一天的工資。
    等到大家夥兒從四麵八方匯集到工廠附近之時,原本三兩個結伴的工廠職工們,如今已經匯聚成了一大堆人。闌
    隻見他們彼此之間,三五紮堆,開始互相打聽據說的那個“裁撤”問題
    “劉廠長,聽說咱木材廠要被撤掉?”
    “劉廠長,如果咱們廠子沒了,又怎麽能夠滿足脂米縣廣大人民群眾,他們的建材所需呢?”
    “不能吧?劉廠長。咱們都是一個大家庭,上級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咱們沒事做、沒飯吃吧?”
    在路上被職工們追著問的劉廠長,他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
    但在職工們麵前擺慣了領導架子的他,此時是不會露怯的:“咳咳,這個嘛,啊。
    大家夥兒都散了吧,別胡亂猜測。在這裏我隻能告訴你們一點啊,上級是不會不管我們的。”闌
    “真的嗎劉廠長?”
    “廠長,咱們廠子裏一年都幹不了一個月的滿活,上級真的會讓咱們繼續幹下去?”
    “廠長,咱們廠真的會保留?”
    劉廠長被追問的煩了。
    於是駐足扭頭,滿是淡定的開口道,“我說你們這些車間裏的職工,打聽政策方麵的大事情幹什麽?
    上級做出什麽樣的決定,自然有他們的道理。咱們堅決執行不就完了?”
    “完了!”闌
    一個木材廠的職工悲呼一聲!
    “真完了!全完了”
    另一個職工跟著驚叫。
    “完求了,徹底完求了!!”
    其他的職工麵含悲憤,眼含熱淚,齊齊吼了一聲。
    “完甚?”
    劉廠長不喜這些家夥一驚一乍的做派,滿是不耐煩的嗬斥他們:“都跟我拿起點精神頭兒來!闌
    如今咱們廠子裏效益不好,聽說公社裏麵,早就有人開始準備收拾咱們了。
    說不定公社裏麵會派人下來突擊檢查,想拿住一些咱們的把柄,好借題發揮。看看你們都甚副求樣?
    挺起胸,好好走路,可不敢讓他們看見咱們這副自由散漫的樣子!”
    “看求咧。”
    剛才還對劉廠長恭恭敬敬的木材廠職工,此時完全沒了敬畏之色:“劉廠長你咋還像以前那樣?
    總是不摸清楚具體情況,隻顧著披頭蓋腦對著大家夥兒,就是一場訓斥啊?”
    劉廠長多少年來,都沒有被自家廠裏的職工這樣頂撞過了?闌
    如今驟然受此一激,一時半會兒之間,倒是把劉廠長給整不會了。
    還沒等他發火呢,
    另一個職工指著工廠大門開口道:“劉廠長你看看,咱們的廠子大門,好像被別人鎖死了。”
    “甚?!”
    劉廠長大驚:“哪個不長眼的破壞分子,敢在這裏來作妖?”
    等到劉廠長急急忙忙扒開人群,衝到木材廠大門口一看,頓時感到一陣陣的天旋地轉!
    隻見木材廠的大門上,用很粗的鐵鏈鎖給鎖的死死的。闌
    在廠裏當了10來年的領導的劉廠長,他如何不知道這把鐵鎖,絕對不是自家廠裏配備的東西?
    不用看廠門口牆上那張醒目的《告木材廠全體幹部職工書》,劉廠長也明白廠大門被鎖,究竟意味著什麽
    “咕咚——”
    頭暈目眩的劉廠長,忽地眼前一黑,一下子就栽倒在地。
    “廠長!廠長你怎麽啦?”
    周圍悲憤莫名的木材廠職工,也顧不得心中的淒涼,趕緊七手八腳的扶起萎頓在地的劉廠長,嘴裏急急嚷嚷著:“快,快快!送廠長去醫務室!”
    身強力壯的木材廠職工老王,剛剛把劉廠長背在肩上,忽地又問了一句:“咱們廠都沒了,哪還有廠醫務室?”闌
    “啊?”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現在連廠子都沒有了,哪還有廠醫務室?
    不要說醫務室了,這下子什麽職工食堂、職工洗澡堂,連同那些什麽乒乓球台、籃球排球場
    如今,通通都沒了!
    以前的時候,木材廠的職工們還嫌棄廠裏醫務室缺醫少藥、廠醫生手藝不行。
    平常大家夥兒無非也就是去醫務室,“順”幾顆寶塔糖、幾包頭痛粉,拿點醫用紗布、膠帶什麽的回家。
    一邊拿這些東西,大家一邊還撅嘴嫌棄:啥玩意兒啊,又值不了幾個錢闌
    至於說這些東西拿回家之後,到底有沒有用?
    那是另說了,大家都是工廠的主人嘛這種主人翁精神,大家還是有的。
    往往擁有的時候,大家不懂得珍惜,但真正徹底失去了,才知道他的可貴。
    這句話其中蘊含的道理今天木材廠的工人們可算是徹底的、而且還是很深刻的體會到了:
    就像以前,
    大家夥嫌棄食堂裏的飯菜,清湯寡水的。嫌廠裏的職工澡堂裏麵燒的水,不夠熱。
    嫌棄木材廠裏生產的產品,個大,不太方便往家裏“順”回去一些點闌
    但如今,這個平常在大家夥眼裏,並沒有什麽值得珍惜的破單位。
    結果,現在突然就這麽沒了!!
    所有的幹部職工們心裏麵都空落落的,大家往回走的時候,腳下空虛的就像踩在棉花上麵一樣。
    實在是不踏實啊!
    老王背著劉廠長,滿是落寞的緩緩往回走。
    路上同事們問:“老王,咱們的工作就這麽沒了?”
    “沒了。”闌
    “那咱們以後可怎麽辦呢?”
    “等候上級安排,咱就走一步算一步吧。要不然,我們還能怎麽樣呢?”
    此時,
    背負在老王後背上的劉廠長,已經緩緩回醒過來。
    隻聽他有氣無力的說道:“據我了解,聽說公司裏麵新辦了兩個企業。
    其中一家是什麽家具廠?還有一個甚‘貨運信息服務社’?
    至於這個什麽服務社,它到底是幹什麽的?我也嗐不哈。”闌
    “據說,據說哈。”
    劉廠長補充一句:“開辦這兩個企業,好像就是用來安置,咱們這些廠子被裁撤掉了的幹部職工們的。”
    “喲,那感情好!”
    人群之中,
    有人聽說自己並沒有丟掉工作,而是有可能被公社裏重新安排進新廠裏麵去上班。
    他們的心情頓時稍稍舒暢了一點點,“我還以為上級不管我們了哩!
    現在看來啊,公社裏麵的幹部,並沒有忘掉咱們這些、為了公社企業勤勤懇懇付出過心血的職工們。”闌
    也有人說:“那恭喜劉廠長您咧。”
    劉廠長拍拍老王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
    隨後劉廠長問:“顧援朝你哈討紅包哩,我哪來的甚喜事?”
    那個叫做顧援朝的職工強作歡顏回道:“廠長您是幹部,行政工資級別高。
    等你去這兩家新單位上班的時候,那不照樣也是一個管理幹部?說不定,您還能高升呢!”
    “高升個屁!”
    劉廠長苦笑一聲:“現在我也不藏著掖著,實話告訴你吧,早在兩天前,我聽到要裁撤掉咱們木材廠這個消息的時候,闌
    當天晚上就買了點兒好東西,趁著天黑偷偷的去十裏鋪生產隊,想打聽一下確切的消息。
    結果,你們猜怎麽著?”
    老王和顧援朝一聽,心裏不屑的譏笑一聲:甚打聽一下消息?
    現在整個公社裏,在廠裏上班的幹部職工們,誰不知道十裏鋪公社的工業辦主任羅旋。
    他是住在十裏鋪生產隊啊!
    劉廠長帶著東西去拜訪他,不就是想在暗中運作一下、好謀的個好一點的職位嗎?
    但顧援朝肯定傻到,去戳穿劉廠長沒明說的那層意思。闌
    於是他順著話就往下問:“哎呦,我說廠長誒,你就別賣關子了,你也知道咱們這些車間裏的職工,都是些笨人。
    廠長您就直說,結果怎麽樣了?讓我們早點知道消息,心裏也好有個準備不是?”
    劉廠長苦笑一聲:“我去十裏鋪生產隊,沒見到想見的人,卻看到了人家立在院門口的一塊牌子。”
    老王問:“那牌子上麵寫著甚?”
    劉廠長歎口氣:“牌子上麵寫的內容倒不複雜。就是說,前來送煙送酒,雞送鴨送肉的同誌請慎重,不管你提來什麽樣的禮物,本人一概笑納。
    隻不過這些東西,第二天就會成為十裏鋪生產隊社員們的福利。
    禮物可以收,事情絕對不辦!闌
    所以你們到底需不需要把手中的禮物放下,請慎重考慮,想你清楚:要不要當這種做好事不留名的熱心群眾?”
    老王聽了一愣!
    隨後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哈哈哈,送了禮,卻沒法在禮薄上留名?
    而且還開門見山的說,光收禮不辦事?那誰還敢冒著肉包子打狗的風險,巴巴的趕著去幹這種賠錢事?”
    顧援朝好奇,“廠長,那最後您就回來了,沒把禮送過去?”
    “我哪幹得出來那事?”
    現在自己在廠長這個職位,看來多半是保不住了。闌
    所以劉廠長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架子,而是變得非常的隨和起來,“這個送禮呀,是有學問的。
    送一點兒微薄之禮,人家羅旋主任未必記得住咱們這個素未謀麵、沒有任何交情的人。
    可我要是不去送吧,說不定就會羅主任,給記在心裏了。
    前兩天晚上,我把東西往院門口一放,隻是和開門的那個、好像叫黃萱的插隊知青,打了個招呼、自報了一下家門,然後我就趕緊騎著自行車溜了。”
    老王開始捧哏:“那敢情好啊,人家既然收了你的禮,那說明就有一點戲了。”
    “有屁的戲!”
    劉廠長苦笑道:“我托人打聽了一下:我頭天晚上送過去的那兩隻公雞、一條猴王煙。闌
    結果公雞是分給十裏鋪生產隊裏的、什麽‘新社員’們拿去燉湯喝了。
    而那兩條猴王香煙,連同以前不知道是誰送的煙,羅主任把它們湊在一塊兒。全被分發給了生產隊裏那些老社員!”
    老王和顧援朝一聽,心裏頓感不妙:既然送過去的禮,人家那個什麽羅主任全都分給生產隊的社員,讓他們拿去消滅了。
    那麽這次劉廠長送過去的禮,那就起不了任何一點點作用。
    更不會讓那個羅主任,欠下劉廠長任何一點點的人情了。
    既然人家不欠自個兒這個劉廠長的人情,那以後羅主任做起事來,自然就不必給劉廠長留情麵
    狠!闌
    收個禮,還堂而皇之的說可以收!
    可收禮歸收禮,就是不替送禮的人辦事。
    羅主任這種做事風格,就讓人有點難搞了。
    他這不是妥妥的擺明了陣仗說:不會拒絕人情世故,但卻絕對也不會因此而被束手束腳?
    “哎,油鹽不進、軟硬不吃,難搞。”
    劉廠長自我解嘲:“要是那些明確拒絕收禮的,倒還好辦一些。
    有些人他是原則性強,人家真的是不收禮。還有一些人呢,或許是嫌棄咱們送的禮太輕。”闌
    “如果是這樣的話,咱們心裏還有一個底、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使勁。”
    劉廠苦笑一聲:“我真還沒見過這種公然說,不拒絕誰給他送禮、但即便收了禮也絕對不幫著辦事的人這真的是把我搞得茫茫然、不知道該咋弄了。”
    木材廠門口,
    不管是幹部還是職工們,心裏百感交集,所有人都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
    這樣的情況,在翻砂廠和鐵器農具廠門口同時發生著。
    而在十裏鋪公社主任辦公室裏,公社副主任老梁又開始跳腳了:“胡求整哈求弄!
    我好歹也是十裏鋪公社,分管工業生產的副主任。闌
    他羅旋算啥?他是沒一個連正經編製都沒有的、[代]工業辦主任而已!
    那家夥怎麽敢跟我連個招呼都不打,就這麽直接派人去把別人的廠子,給關停了?
    這是什麽作派,是山寨土匪嗎?蠻橫霸道,他羅旋還講不講一點工作的方式方法,還顧不顧及到廣大幹部職工們的感受了?”
    老馬吧嗒一口煙,嘴裏淡淡問:“那你說坐在羅旋那個位置上,你該怎麽辦?”
    老梁冷哼:“他至少也得讓這3個廠子裏的幹部職工們透點風、露點底,也好讓他們有個思想準備吧?”
    老馬嘿嘿,“得了吧!公社裏剛剛開會、開始著手研究關於這3家工廠存留的問題,下麵的企業就得到了風聲。
    要是羅旋派出公社裏的幹事們,分頭去這3家工廠裏做大家的思想工作,老梁你信不信,哪怕花上1年時間,都別想有啥成效?”闌
    “如果說羅旋關停工廠、重新安排那些幹部職工上班,這項工作的推進速度太緩慢的話。”
    老馬笑道:“你信不信天天提著東西、去排隊說情的人,能夠踏破羅旋家的門檻?
    一旦發生這樣的情況,那羅旋還要不要幹工作了?天天就去和這些人周旋?”
    “那也不行!”
    老梁這次是真的怒了:“集體在工廠,必須由工人來做主!他羅旋既然不顧及到職工們的感受,那咱們工廠裏的工人,也不必跟他客氣了!”
    聽了這話,
    馬主任眉頭一皺:梁副主任這是打算車對車、馬對馬的擺明陣仗,要和羅旋鬥上一鬥了嗎?闌
    那挺好的。
    化了膿的瘡,早點把它擠破,其實也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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