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榕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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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夜堇沒想到剛才鬼王受創,是因為血葫蘆被人打破造成的神魂傷害,血葫蘆雖然不是鬼王的本命法器,但卻是他用神魂豢養多年的法器,一旦被毀他也會因此受傷。
“鬼王可知,是何人所為?”
慈悲城內的人隻怕還沒有這本事突破血葫蘆的血煉結界,這事必有外力插手才會出現這等意外情況。
顧夜堇硬朗的五官有著鬼修慣有的沉寂陰鬱黑影,他沒有不知禮數的直視著鬼王此刻的狼狽憤怒模樣,他知道鬼王既暴戾又狹隘自私,他就像一個獨裁的暴君,他不會因為別人的好心關切而動容,相反他不允許任何人看到他的軟弱一麵。
他當然知道,血葫蘆會將他想知道的一切都如實傳送過來,雖然它被人毀了,但是在最後一刻鬼王卻清晰地看到了是“破魔箭”造成的一切毀壞。
一切的陰鬱暴躁好像一下就被撫平了,他想到了什麽,那一雙陰沉的血眸一瞬間如血河翻騰“哈哈哈哈,破魔箭,是破魔箭……破魔箭被拿走了,它不再像一座囚獸一樣鎮守在酆都邊境!”
他越說越興奮,快步走下台階,一把抓住了顧夜堇的手臂“終於讓我們等到了,我們酆都肆無忌憚地日子終於快要來了!”
顧夜堇此時的心情卻沒有跟鬼王一樣的激動與興奮,相反,他感到一種風雨欲來的沉重感,他輕輕地籲了一口氣。
“願如吾王之意,踏平修仙門派的轄製。”
鬼王仰臂狂笑,他從未有如此暢快的心情,就像籌謀了多年的夙願即將達成,氣象萬變,血海彌漫周天,一切都是那麽邪惡而崩壞,而這一切卻是鬼王最樂意看到的場景“哈哈哈……你說得沒錯,榕城、花城跟慈悲城,這三座一直以來困守著酆都、讓鬼修鬱鬱不得誌的防線,終於也到了崩塌的時候,你說我們第一個要踐踏的……該從哪一座城開始呢?”
顧夜堇知道,這一刻鬼王的詢問是真誠的,他當真是在糾結該從哪一座曾經或威脅或阻撓過他的厭惡城池開始毀滅。
“這件事,或許鬼王可以跟嵎夷鬼王、南交鬼王還有昧穀鬼王商議一番,畢竟酆都分割四城,僅由王一方主動出戰,未免受人詬病,也會露出背部空缺讓其它鬼王趁虛而入。”
“夜堇考慮得很正確,雖然本王如今的修為已經遠遠甩了他們很長一段距離,但可以利用的雜碎又何必跟他們客氣,這件事情交給你去處理,趁這段時間本王再多吸食些血奴……”
這時顧夜堇眼眸一抬,漠漠然卻道“鬼王,欲速則不達,近年來你一直勤加修煉血魔功,反倒——”
鼻翼間的呼吸瞬間被掠奪一空,顧夜堇被朔方城鬼王以鬼氣攥住了脖子,聲音滯停於喉間。
他麵色鐵青,呼吸不繼倒對於鬼修而言倒算不上致命,頂多是屈辱加難受一些罷了。
“夜堇啊,本王交待你的事你乖乖去辦就好了,其它事不該你插言的……最好還是閉嘴!”朔方鬼王就是一個陰晴不定的瘋子,近年來修習了邪功之後更是瘋癲與理智時常不受控地交替。
啪地一下,顧夜堇被摔跌在地上,他一掌支撐著半跪在地“是屬下逾越了,這便下去辦。”
——
在酆都鬼城生活的鬼怪好像都同一時間感應到針對他們束縛力量正要衰弱減褪,從東方爆發出一片壯觀而動人弦的薄噴金光,如同旭日發出的第一縷曙光撕破黎明前的黑暗,這種力量跟光芒是被鬼都內陰祟生活的居民所不喜跟避諱的。
甚至有人鬼怪好像遇上世界末日一樣抱頭蹤躥,想鑽入知道認為安全且堅固的避所。
但這種強烈衝擊眼球並且威嚇他們這種邪祟的明璨金光後,卻是極沉的黑夜,沒有一絲光亮,就好像照耀世間的日頭終於倒下去了,大地陷入黑暗的統治,他們再也不用感應到被光明的壓製跟說不清道不明的桎棝感。
發生了什麽事情?!
所有人疑惑著、興奮著、激動著,隻知道掠壓殺戮的生物,一旦沒有束縛壓製它們的口枷與鐵鏈,它們就會猩紅著一雙眼睛,用它們尖利的牙齒、有力的爪子去破壞、撕咬與吞食,這與野獸無疑是一樣的。
於是,當他們看到光明罹難,他們簡直樂瘋了,開始了街道的狂歡。
——
另一頭,修真門派中的仙棲洞、摩訶禪寺與流仙宗都有一個紫微乾坤大命盤,駐守在此處的弟子發現了情況不對勁,那命盤上原本穩定的局勢卻星轉鬥移,大量的不詳黑氣從中飄逸出來,化為讓人頭皮發麻的各類凶獸。
這一異象不必觀星推測都能知道,必是大凶之兆來臨,於是他們趕忙禦劍飛至門派大殿,緊急向門派長老稟明此事。
摩訶禪寺的主持方丈立於紫竹林之中,正是適宜時節,紫竹林的竹子開的正旺密,翠浮天上蔽,陽光篩過點點碎金,更為此地添了幾分安謐悠然。
在得知命盤出現的凶兆時,這位看起來歲數不小的老方丈,披著鮮豔的伽羅沙曳,腳踏雲鞋,卻不急不徐,他白眉垂落於頰邊,隨風而飄。
“終是有這一劫,酆都那邊的情況如積惡的死潭,不攪不通,隻會長久淤堵直至惡臭成淵,腐蝕著四周鮮活的生命……”
低沉溫和的嗓音在這清淨無極園中緩緩而出。
旁邊一位靜默的弟子領悟著此番話語的意思,安靜一會兒,便道“是否要派弟子前去……”
老方丈笑了一下,他雖然白發白須,但麵容卻十分紅潤白皙,沒有佛像那般肅穆莊嚴,反倒像一個和善的老者“不必了,澄泓既在酆都,便會妥善處理,這於他而言也是一種曆練與修行。”
“難道酆都之事與佛子渡劫一事有關?”
“是劫、是渡劫,全看他自身的抉擇,他雖為佛子,卻也是投胎為人的俗子,成佛成聖,他若悟不透,旁人如何點化都無濟於事。”
“方丈,不知佛子要渡的是何劫難?”弟子禁不住好奇問道。
老方丈卻笑而不語,他仰頭看向隨風搖曳的竹葉,它們本靜,偏偏風不停,它們便停不下,正如樹欲靜,而風不止,世人難覺清靜,殊不知庸人自擾之。
——
酆都城穆府。
穆府如今掌權之人乃穆天河,但穆天河這個人族的名字卻並非他本名,他乃魔族,自然不會有一個這麽像人類的名字。
但為了融入修真界,不被人族察覺到他們穆氏一族的真實來曆,他不得不改頭換麵,甚至連族譜的姓氏都不敢用。
穆天河來到修真界已經有七百多年了,這期間他嚐試過數次打破魔界與修真界之間的封印,但他意識到憑他一個人根本就做不到。
但在修真界裏留存下來的魔族少之又少,甚至有很多擔心會被修真之人抓到,一直龜縮在某一地界,隱姓埋名。
如同穆天河,他一直以為便是這樣做的,長年的壓抑與克製,讓他的魔性跟性情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他的野性依舊在,但卻膽怯到不敢再隨意冒險,直到……穆君師的到來。
當穆天河思緒沉凝期間,穆大小姐跟穆南雪一並走了進來。
“爹。”
這是穆南雪叫的,而穆大小姐卻並沒有喊他。
反倒是醒神過來的穆天河趕緊站起了身,對穆大小姐喊了一聲“魔主。”
穆天河屏退了左右,這房間就隻剩下他跟穆大小姐與穆南雪。
穆大小姐很自然地走到主位之上坐下,穆天河沒有任何異議,穆南雪自然也一樣。
“家主,讓你安排的事情都辦妥了?”
穆天河下顎骨緊了緊,表情有些深沉“魔主,沒有任何問題,但是慈悲城那邊……”
“先不管慈悲城的事情,反倒是榕城那邊,你先叫人穩住,然後跟花城說,我同意了。”
“魔主,難道你要同意跟花城的聯姻?”穆天河訝道。
“姐,我不同意!”穆南雪激動道。
穆家大小姐拂下頭上的帽簷,她那張瑩白的麵容上卻是令人看不明猜不透的笑意“不必擔心,聯姻雖說同意,可最後成不成,卻不是由他們說了算。”
穆天河這時忍不住將心底的一個疑問道出“魔主,破魔箭一事是你安排的嗎?”
剛才他收到消息,便一直坐在那裏思考著這個問題,之前酆都的人不是沒有人打過“破魔箭”的主意,但任誰都沒有辦到的事情,卻在這個關頭實現了,他自然是一麵感到驚喜,一麵又有些被驚喜砸到頭上的後怕。
就怕這裏麵有別的什麽問題。
“破魔箭怎麽了?”穆家大小姐眼神徒然起了變化。
穆天河愣住了“不、不是魔主、那,那破魔箭被誰從慈悲城內取走了?”
那一群老尼將破魔箭藏得深之又深,他們相信就算將那三個老尼全部殺了,她們也絕不會透露半點破魔箭的消息,可如今破魔箭實實在在現世了,並且不在慈悲城中……
倘若這件事並非他們做的,而是與酆都鬼城有關,那這件事情便必然不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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