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異世來客 第五十章 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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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

    王二狗在睡夢中蹙緊眉頭,似乎感覺有什麽冰冷的液體滴在後勁,不禁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入目所見,皆是一片慘綠,猛地嚇一激靈,人瞬間就清醒了。

    “這,這是怎麽回事?”王二狗眼神恐懼,顫抖著嘴皮子自語道。

    “王~二~狗~”

    忽然間,頭上傳來一陣陰惻惻,分不清是笑是哭的尖銳聲音。

    王二狗心髒一緊,情不自禁地仰頭望去。

    隻一眼,他渾身血液就像凝固般,通體發寒,所有的話語盡梗在喉頭,張大嘴巴發出嗬嗬的無意識聲音。

    蛛網密布的屋頂上赫然有一大攤暗紅色的液體在流動著,很快就匯聚成一個血絲累累的怨毒人眼,死死地盯著王二狗,一張一合地問道

    “王二狗,你可還記得我嗎?”

    “我是你的發小王仲卿啊~”

    “……小時候你喜歡偷村頭王瘸子家的杏子,每次都是我幫你看風,而每次被發現都是我來背黑鍋……”

    “……長大後,你經常與地痞流氓為伍,每次在城裏打架被拘,都是我去贖你的……”

    “……當年你母病逝無錢下葬,是我把家裏的耕牛變賣幫你母辦理喪事的……”

    “……這些,你可曾還記得嗎?”

    那恐怖人眼每說一句話,眼球裏的血絲便多上一分,眼神也更為怨毒,仿佛來自地獄深淵的凝視,王二狗早就嚇得麵無人色,僵硬的身體裝了彈簧般抖動,褲襠濕潤,兩灘腥臭的黃色液體順著褲腿流淌而下。

    赫然是被嚇尿了。

    如此慫包,哪有之前飲酒吃肉時目無一切的蠻橫?

    “……我王仲卿自問從無對不起你的地方,你可是如何回報我的情誼?”

    驀地,空氣仿佛瞬間凝固,陰風憑空而起,在屋內瘋狂席卷,撞得家具物件東倒西歪。

    刹那間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包裹了王二狗的身心,他心跳急劇加速,瞳孔驟然縮小,呼吸幾至窒息。

    麵對直指靈魂的拷問,王二狗哪裏還能狡辯,極度恐懼下拚了命地想要逃跑,不想身體僵直,腳步就像被釘子釘在原地,動也動不了。

    人眼微闔,當再次睜開時,一行觸目驚心的血淚淌下,憤怒地質問道,“為了一口吃的,你就把我們二十多年的情誼拋諸腦後,我就想問你一句,那碗染著我夫妻斑斑血跡的米飯好吃?”

    “我還想問你一句,這二十年來,無數個午夜夢回,你可曾為當初的惡行有過半點悔意?”

    王二狗瞠目結舌,隻懂嘶嘶作響地倒吸冷氣,根本就說不出來。

    霍地,屋裏肆虐的陰風猛地加劇,溫度跌破零下,地麵牆壁都凝結出薄薄的冰霜,人眼猛地凸出,一顆七孔流血的恐怖鬼首自屋頂探下。

    緊接著是脖子,雙手,軀幹,最後是雙腳。

    一頭七竅流血的鬼物就這樣倒吊在屋頂上,直勾勾地與抖如篩糠的王二狗對視著。

    這鬼物,分明就是他親如兄弟的發小王仲卿啊!

    王仲卿終於回來了,要為二十年前的血債討個公道!

    這一刻,王二狗終於感到後悔了。

    可是現在才後悔,還有用嗎?

    王仲卿,不,應該說是惡鬼蒙雙氏並沒有立即殺死眼前的仇人。

    突然一個轉身,身後竟然是一個身體發白膨脹,臉腫如大白饅頭,眉心有顆大紅觀音痣的女鬼。

    那女鬼也有雙手雙腳,就這樣垂吊著四肢,仿佛與王仲卿背靠背黏在一起,對著王二狗燦爛一笑,陰惻惻地說道,“二狗叔,你平時不是很喜歡偷看奴家嗎?還時常偷奴家的肚兜去做那齷齪事兒。這些奴家早就知道了,你是顧忌夫君才偷偷行事的吧?”

    說著翹起蘭花指兒,拋了個恐怖的媚眼兒,‘嫵媚’地笑道,“現在無須顧慮,奴家讓叔叔光明正大看個夠,二狗叔覺得奴家還美嗎?”

    無邊的恐懼洶湧襲來,王二狗終於忍不住了,抱著頭歇斯底裏地慘叫起來。

    “啊啊啊,我知錯了,求求你們饒了我吧~”

    女鬼‘嫣然一笑’,猙獰鬼臉上露出一抹極度怨毒的獰笑,狠聲道,“現在你求奴家放過你,當年你親手押送奴家去陪那狗官時,可曾有理會過奴家的求饒?”

    “禽畜尚且知恩圖報,結草銜環……”

    “你自私自利,恩將仇報,為了一口吃的就親手葬送我們夫妻的幸福,像你這樣的人渣留著也是個禍害……”

    “來吧,來陪我們吧,一起永世沉淪吧……”

    說著,女鬼張開雙臂,脹白的胸膛驟然裂開,猶如一張血盆大口,裏麵布滿了交錯的森然利齒,緩緩地朝王二狗罩去。

    “不不不,不要啊~”

    一聲驚恐至極的慘嚎撕破夜空,很快就歸於平息,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

    村裏祠堂,宛如血腥的屠宰場。

    滿地血汙幾乎匯聚成溪,無數殘肢斷臂漂浮在血水上,牆壁、房梁、屋頂,無所不被大量的鮮血浸染。

    一百多具死不瞑目的殘缺屍體臉上堆滿了恐懼,空洞的眼神似乎在無聲控訴著什麽。

    剛剛還人擠人的祠堂為之一空,現在隻有兩個人還能站著。

    一個牙關發顫抖,神色慌張的後生手中拿著菜刀,如驚弓之鳥般縮在角落裏,視線神經質般到處亂瞟,緊張兮兮地戒備著什麽。

    平素德高望重的村正杵著拐杖艱難站立,臉色慘白,渾身被血汙淋透,害怕得渾抖如篩糠。

    就在剛才,悶葫蘆白天所言的討債惡鬼蒙雙氏現身了,以恐怖絕倫的手段,將祠堂內的村民猶如豬狗般屠戮一空。

    場麵血腥暴力至極,凡人在鬼物麵前根本就沒有反抗之力,碰著就死,挨著就傷。

    脆弱的人體在惡鬼手裏就像紙糊般,輕輕一撕,瞬間四分五裂。

    不到一會,祠堂裏還能喘息的就隻剩下他們兩人了。

    也不知道蒙雙氏出於什麽心態,竟然沒有立即對他們兩人下死手,憑空突然消失,留下他們承受恐懼的折磨。

    其實最早是有六個人沒被立即殺死,但是那四人不知死活,竟然妄圖逃跑,才剛剛邁出祠堂半步,就瞬間被分屍了。

    最後幸存的二人吸取前車之鑒,明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但就是不敢越雷池半步。

    有時候活著會比死更難受。

    就例如存活的兩人,麵對滿屋屍骸,空氣中漂浮著濃鬱不可化開的刺鼻血腥味,每過一瞬間都漫長如一輩子。

    這種恐怖無處不在,又遲遲沒發生的極度恐懼最折磨難耐,足以把人活活逼瘋。

    再過片刻無需蒙雙氏出手,光是驚悚的死寂氛圍就能把他們生生嚇死。

    “桀桀桀……”

    突兀,一陣像是嗓子眼被堵住的恐怖笑聲憑空而起,打破了壓抑到極點的死寂。

    “啊啊啊~”

    躲在角落那後生早已處於崩潰邊緣,突如其來的恐怖笑聲猶如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繃緊到極致的心弦瞬間斷裂,魔障般大喊大叫地揮舞菜刀,不顧一切地要衝出這個讓人絕望的地獄牢籠。

    “傻根,不要做傻事啊,回來!”

    村正尚存幾分清醒,見狀急忙喝止。

    奈何傻根早就嚇破膽,寧願去死也不願意再多待一秒。

    前腳剛踏出祠堂的門檻,霎時間一股血泉飆射。

    在村正驚懼的視野裏,傻根就像身體裏埋了炸藥般,瞬間化作一團血肉煙花。

    潑灑飛濺的血肉如暴雨般飛濺,仿佛遇到無形的障礙般,半途被攔截下來。

    流淌的血肉在虛空中勾勒出一道人型輪廓出來,由淺到深,由虛到實。

    雙頭,四手四足。

    赫然是去而複返的惡鬼蒙雙氏!

    甫見蒙雙氏現身,村正猛吸一口涼氣,腳下一打滑,立即摔在血泊裏。

    “不好意思老村正,久候了,剛剛去料理一個故人,稍微費了點時間。”說話的是男鬼王仲卿。

    語罷,蒙雙氏頭一轉,無縫切換成女鬼陳芝蘭,‘嫵媚動人’地嬌笑道,“叔父,二十年不見,侄女可想死您了。”

    嗯,古代地域閉塞,少有遠嫁外地,大多本地通婚,故而多年發展下來,同域居民大多沾親帶故。

    按照輩分,村正確實是陳芝蘭的叔父。

    然而正是這個備受村民尊重的叔父,為了飽腹活命,喪盡天良地把侄女送給狗官淫樂,親手把一對恩愛夫妻送上絕路。

    極度恐懼下,村正意識渾噩,惶恐不安地瑟瑟發抖。

    “叔父,侄女剛嫁入你們村裏時,你曾對侄女許諾,日後有困難之處可盡管找您……”

    “黃泉之下委實孤寂難耐,侄女鬥膽,懇求叔父前來陪伴……”

    “您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話語所完,蒙雙氏搖身一變,再次轉換成男鬼王仲卿,七孔流血地凝視著麵如死灰的村正,啼血般問道,“聖人有雲,但行好事,莫問前程,我王仲卿自幼飽讀詩書,常以聖人之言嚴於律己,行善積德,不求回報,怎生就該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

    “而爾等蠅營狗苟之徒,犯下傷天害理的孽債,卻能苟活世間?”

    “難道好人就該天生被欺負,而壞人就該能逍遙自在嗎?世間哪有這般糊塗的道理?”

    “好在我以前兼研佛學,從裏麵找到了答案……”

    “佛祖有曰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

    “村正啊,承蒙您的‘恩惠照顧’,您的報應……”

    “該來了啊……”

    “啊,不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