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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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誰,你再敢亂竄,老子當場就劈了你!”
    無數蓬頭垢臉,衣衫襤褸,凍得瑟瑟發抖的難民一聽到要收入城稅方可入城,頓時眼中希翼的光芒熄滅,死氣沉沉地托著沉重步伐,宛如行屍走肉般走向城外半裏外的小樹林。
    一隊身穿單薄棉襖的巡城兵丁嗬欠連天地打開城門。
    自太康元年新堤登基以來,天下九道天災人禍頻至,鬥升小民苦不堪言。
    驟然間,城門外烏泱泱一大片人影就要湧入城內。
    巡城兵丁見狀頓時就不困了,一個個連罵帶打地維持秩序。
    三山道地勢呈南北高、中間低,由高原、山地、平原和盆地等多種地貌構成,其中黃土高原占全省土地麵積的一半以上。
    短短半裏路就耗光難民們所剩不多的體力,一進入小樹林立即躺倒一大片。
    還願意去城門碰運氣的,大多都是求生欲望旺盛之人,小樹林裏更多的是躺平等死的老弱,人數之多,差點連落腳的位置都沒有。
    一個個眼神空洞,躺在積雪密布的地上也不覺冷,隨時就可能一命嗚呼。
    在這些生無可戀的難民中,有兩人顯得鶴立雞群。
    一個身高近丈的中年漢子,盡管餓得皮包骨,但是一雙眸子卻極為凶悍,猶如黑夜中的餓狼,時刻準備擇人而噬,還有左臉上栩栩如生的蒼狼刺青,方圓五步內無人敢靠近。
    中年漢子身邊則躺著一個病懨懨地少年,被凍得卷縮成團,昏睡間眼皮不停顫動,似飽受夢魘折磨。
    “……水……水……”
    少年半夢半醒間夢囈般低聲呢喃。
    中年漢子也不含糊,一把抓起大捧連泥帶雪的泥濘往少年嘴裏塞去。
    幹渴難耐的少年感覺唇間濕意,一邊大口吞咽水分,一邊呸呸吐出口中泥石,看得中年人直樂嗬。
    時間在這裏毫無意義,眨眼間就日落西山。
    溫度肉眼可見地急降,昏暗欲墜的天穹也開始零零散散地飄下片片雪花。
    難民們為了活命,也顧不得禮義廉恥,三兩成對就擁抱一起,一邊咒罵這不當人的世道,一邊戰戰兢兢地抵禦酷寒。
    雪花落在中年漢子身上,他渾然未覺,也不挪窩,也沒去管地上瑟瑟發抖的少年,兩眼出神地凝望夜空,似有千頭萬緒想要傾訴。
    三天過去了,不時有舊的難民餓死凍死,又不斷地有新的難民加入,小小光禿的樹林間仿佛濃縮了整個社會的縮影。
    這天難得出了豔陽天,和熙的陽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讓徹夜擔驚受怕會一睡不醒的難民們抓緊補覺。
    枯坐數天的中年漢子仿佛養夠了氣力,像倒提貓狗般,揪住依舊昏睡不醒的少年衣領,大步流星地往府城走去。
    在無數道希翼中摻雜著幸災樂禍的目光下,中年漢子來到了城門前。
    一個小吏正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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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前的繳稅案台上懶洋洋地曬太陽,見到中年漢子到來,眼皮子都不帶抬一下,有氣無力地說著每天重複成千上萬遍的說辭:
    “本府有規定,凡是入城者需繳納十兩白銀入城稅!”
    話語剛落,突然案台上響起碰的一聲重物撞擊聲,頓時把小吏嚇了一跳。
    剛準備暴起發怒,不料瞬間就被案台上那塊巴掌大,在陽光地下煜煜生輝的金屬物牢牢地吸引住目光。
    那居然是一塊成色十足的天然狗頭金??
    小吏難以置信地一把抄起,迫不及待就往嘴裏塞去。
    用力咬去,咯嘣一聲,金子無任何掉色,反而差點吧後槽牙都咬掉了。
    見獵心起,小吏敢準備召喚巡城兵丁將那個財帛落白的傻子打殺了。
    不料一抬頭,就對上一雙犀利如狼的凶悍眼眸,再看看那人左臉上詭異的蒼狼刺青,到嘴邊殺人坑財的話語頓時換成諂媚笑意:
    “這,這位貴人,歡迎蒞臨金原府,您繳納的入城稅遠遠超出規定,小人一時間也不好破開……”
    “無妨,剩下的都賞你。”中年漢子首次開口說話,聲音沙啞低沉,莫名有種不怒自威的神韻。
    小吏聞言頓時眉開眼笑,連工作都丟下,急忙在同僚們羨慕的目光下點頭哈腰地前方帶路。
    “我要城中最好的客棧,兩間上等的客房,還有十份的吃食,辦好了還有賞。”中年漢子完全沒把小吏放在眼裏,如使喚奴仆般命令道。
    小吏也不惱,聽聞還有賞賜,愈加賣力地帶路。
    凡是能當稅收吏員這份肥差的,關係和眼力缺一不可。
    眼力不俗的小吏哪裏會看不出中年漢子那股再明顯不過的上位者氣息。
    在城中最豪華的天福樓客棧安頓好之後,小吏心滿意足地端著兩塊巴掌大的狗頭金去找城西的相好分享喜悅。
    在夥計驚訝的目光下,中年漢子一人就吃光了十人份的吃食。
    飯飽酒足後打發走夥計,中年漢子看著昏睡的少年,自嘲般苦笑道:
    “袁玉堂啊,我乃木爾泰怎麽都不會想到,有朝一日要當你的保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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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糧食貴如金,但凡是能下嘴的,都被難民們吃幹抹淨。
    就眼下的小樹林,有哪棵樹上還留有樹葉樹皮?
    早就被
    難民們每天就祈禱著城裏的官老爺們能大發善心,放他們入城活命。
    然後就是無情地被摧毀希望,第二天再希翼,再失望,反複循環,直到渴死餓死或者是凍死為止。
    災年裏地主家尚且還沒餘糧,指望城裏人救濟,還不如指望天下掉餡餅。
    道理誰都懂,但是災民門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眼下小樹林裏大多都是老弱婦孺,一個個餓得麵黃肌瘦,哪怕是去造反當流寇,人家也不收呐。
    這一幕幾乎每天都在上演著。
    “特娘的排隊,排隊交入城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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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餓紅眼的難民啃光了。
    因天災影響,故而三山道也是除了湖廣道之前流寇最多的大道。
    九月初十,霜降。
    三山道已經大旱十年,一年災情嚴重過一年,良田十不存一,赤地萬裏。
    食不果腹,渴不能飲的百姓要麽背井離鄉乞活,要麽造反火中取栗,要麽原地等死,除此之外再無第四條路可行。
    趙州金原府。
    前些天還酷熱難耐,怎知霜降未至,昨夜突然天降暴雪,今早城外幹枯龜裂的田野間盡是白皚皚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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