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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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遲接旨出宮後,阮氏去找了蘇浚。
她甚少找自己講話,蘇浚意外,可想到今日蘇遲的婚事,他已經猜到阮氏是為什麽來了,卻還是放下手裏的奏折,讓她進來。
“今日聽子硯說他的婚事已經定下了,定下了也好,他到了年歲,身邊有個服侍的人也能叫我放心。”
她話中不像是為蘇遲說退婚一事的,蘇浚看著她,耐心聽聽她要說什麽。
“真沒想到有一日我們能與任家聯姻,任家啊,那可是信安頭等厲害的世家,十幾年前我與陛下一同進都,便是連見任家家主一麵的機會也沒有,那些個信安世家莫不以任家為尊,陛下當時還同我笑言,說這江山其實是姓任呐!”
阮氏將蘇浚帶到了以前的回憶裏,那時太後大壽,因治水有功,他們得了聖恩麵聖,算是鄉下人進城,見了世麵。
太後大壽,二人進宮赴宴,可也隻能安排在了尾席,連皇帝的樣子都看不清楚。
蘇浚想著以後想讓自己的大兒子能在信安謀一份職,在離開信安前,得了他人指點,去那任家門前想見見任大人,可惜啊,連門都沒進,就叫人趕出去了。
可現在呢,任家的千金要嫁給自己的兒子了。
“任家厲害,到底根基深厚,子硯與任家聯姻,對他也好。隻是蘇還這裏,以後成婚,也要好好挑一挑合適的人家。”
阮氏沒有否決蘇浚的決定,反而大誇這樁婚事帶給蘇遲的好事,這不能不讓蘇浚懷疑自己將任家與蘇遲聯上關係是個錯誤的做法。
可是聖旨已下,婚期已定,如何能改?
阮氏沒有咄咄相逼,隻道“我來這裏不過是想和陛下說說蘇還以後的事,畢竟是兄弟,以後差的可不能再多。”
看著蘇浚一直想著她剛才說的事,阮氏就已經知道這人動搖了,隻站起身來,告辭回宮。
走出中寧殿時,婦人提起彎彎的嘴角,心中嘲諷便是做了皇帝又如何,別人說什麽,還不是隨意起疑心。
晚上,蘇遲去了同心橋,任熙在另一處看著他,遲遲沒有走上去。
要是見了麵,就是要說分開的事了。
白日的婚事,她想了很多。若是讓爹爹去找陛下退婚,爹爹或許會去,可是皇上卻不會同意。天子一言九鼎,如何能聽一個臣子的話呢,何況還是他們任家。
大哥在神機營多年,本來是要升職的,可父親生生把這事壓了下來,甚至自己的婚事都十分低調,隻與一個六品小官的女兒訂了親。
前朝未亡時,任家就已經被皇帝視為眼中釘,即便二哥才華橫溢,卻沒有在朝中做官,反而做了個小小的商人,四處做買賣。
樹大招風,他們隻是想長久地延續自己家族的存在。
而在這樣一個龐大的家族裏,一個女子的婚姻又算得了什麽,有人是不願意添磚加瓦,可事實卻是他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更何況,若是輸了的話,丟失的不是榮華富貴,而是有性命之憂。
人總會趨利避害,任熙覺得自己也不例外。
小時被人陷害從馬上摔下,娘親不準她再提此事,羽生大夫為她換臉,父母在旁邊擔心的哭泣,那個時候她就明白,掩藏著自己的另一麵或許能活得更好。
這次也不例外。
她慢慢朝男人走去,站在他麵前。
即便一眼看出麵前人現在心情很不好,可蘇遲是再也等不了,他今日有話一定要同她說清楚。
男人臉色是難得的著急,劍眉相蹙,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十分吸引女人注意。
“上次我同你說過的話,你可還記得?”
“現在我想得到一個答案,嫋嫋,你可願意嫁我?”
任熙輕輕描繪著蘇遲的麵容,久久沒有說話,可那一行行的淚水卻忍不住流下來。
多好的容顏,她曾想過,以後每個清晨睜開眼睛,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這個人,可是現在,或許是最後一次和他見麵了。
時間可以抹平一切,可能到了人生終止那一刻,想要再回想起這一刻,卻發現沒有半點記憶了。
她的不說話,她的哭泣都讓蘇遲心慌不已,緊緊抓著少女手臂的兩隻手也沒有控製好力道,讓人覺著生疼。
“子硯,我很喜歡你,真的……我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男子,可……可我不能嫁給你,即便我很想很想,可我就是不能嫁給你。”
她止不住哽咽,連話也說不清楚。
“為什麽?你同我說,你家住哪裏,我去找你父母說去,明天我就到你家提親。”
任熙怎麽會講實話,拚命搖頭“你別問了,你別問了,總之我是不能嫁給你。”
“今天來找你,隻是想和你把話說清楚,以前種種,就當成一場夢罷了,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以後我都不會來了。”
蘇遲的手都是冰涼的,可他的心更涼,即便如此,他還是執著於自己的內心“沒關係,若你父母不同意,我自有辦法,隻告訴我你家在哪裏,剩下的我自會和他們談。”
任熙捂麵,低聲哭泣“我以前一直被約束在家裏,前些日子才偷偷出來玩,沒想到會遇見你,更沒有想到會喜歡上你,可這段過往不過是我人生裏的意外,我有自己的路要走,卻不能因為這個意外變了方向。”
“意外?”蘇遲臉色慘淡“你真是狠心,這麽美好的過去對於你來說,不過是場意外?”
任熙吸吸鼻子,故意冷硬道“原是萍水相逢,本來就算不得什麽。”
可她本身就是個柔軟慣的人了,便是故作生硬也不合格。
蘇遲把她摟進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讓她緩緩氣。
任熙吃軟不吃硬,最受不得別人這樣對她,當下她隻抱著男人的腰,又開始哭起來了。
“你不叫楊珍是不是?”
“你不能把家裏的情況告訴我是不是?”
蘇遲慢慢哄著她“其實我也有很多事瞞著你,現在我就告訴你,好不好?”
蘇遲正想告訴她自己的身份時,少女踮起腳尖,湊上來堵住了嘴,不讓他說話。
“別說,別說……”
她不想聽,既然當初都有了隱瞞,定是有自己的擔憂,即便他們有了愛意,可初衷總不能變,她不想知道他隱瞞了什麽,也不能告訴他自己的身份。
蘇遲歎息,麵前的人比誰都聰明,即便對著他,那份防備心也高高築起。
等一吻結束後,任熙的心情終於平定下來,她抹抹眼淚,差點記不得自己是來幹什麽的了。
“子硯,你再給我點時間好不好,我要點時間說服我爹娘”
見她終於改了主意,蘇遲舒了口氣,低頭溫柔問道“你父母知道我們的事了嗎?”
任熙咬唇,點頭“知道了!”
“因為我們晚上一直見麵,所以他們不同意你嫁給我?”
少女嗯了一聲。
原來是因為這事,蘇遲放下心來。他以前就聽說過中原女子重名節,他與任熙相識確實於理不合,難怪人家不願把女兒嫁給他。
不過這樣也不是什麽大事。
蘇遲從懷裏掏出一塊手帕,輕輕為任熙擦著臉,剛才哭得太狠,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其實原本是沒有帶這東西的習慣的,隻因為心上人常常用到,他也就帶習慣了。
“嫋嫋,我很想很想把你娶進家門,這樣我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處了,所以你要快點,不要讓我等太久,嗯?”
任熙又埋於他的胸前,重重嗯了一聲。
可蘇遲哪裏知道,他這一等就再也沒有等到回信。
與任熙約定好的三日再見,還是黃昏,他就站在了同心橋下了,一人在那裏想了很多很多,若是她父母還是不答應,沒有關係,他親自上門說清此事,若是父皇不答應,也沒關係,他願意放棄神機營的軍權,與父皇做這場交易。
可惜,要等的那個人一直沒有出現,直到男人身上有了露水,她都沒有再來。
蘇遲知道,他被她騙了。
這個騙子把他的心拿走,就再也不還給他了。
蘇遲的臉色從來沒有這樣慘白過,即便如此,他還是連著三天都去了同心橋下,隻為守著那個不會出現的人。
第四天時,蘇遲上朝時暈倒在了大殿,太醫診脈,說他受了風寒,需要好好養病,臣子們知道了,隻以為二皇子心係朝政,殫精竭慮才這樣,紛紛感歎為皇子者不易。
阮氏坐在一邊,慢慢給他喂著藥,可因為一直昏迷著,藥水遲遲不能喝進去,還是蘇還將二哥扶起來,灌了一些下去。
蘇遲是在晚上醒來的,嘴裏幹涸,連嘴皮都起來了,可坐在床上愣是沒有動,直到一旁守著的阮氏醒來,才抬了一杯水過去。
“如何會把自己糟蹋成這樣,子硯,娘已經記不得你上次生病是什麽時候的事了!”阮氏心疼道。
男人喝了水便閉上眼睛,知他不願多講,阮氏沒有再問,可這般傷心欲絕的樣子,想來不是處理政務處理出來的。
情關難過,都是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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