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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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有十日沒有見到那人了,自那日病好了,他裝作無事人一樣繼續做著手頭的事,隻是晚上卻不曾去那街市逛過了。

    原本寧王晚間甚少做事,可這幾日卻讓他們天天陪著熬著,傅玉書悄悄打了個哈欠,不讓人看到,可這聲音卻落在了別人耳裏。

    蘇遲擺擺手,讓幾人休息去,自己再處理些文書。

    幾人告退後,他卻是放下手裏的文書,起身去了院外。

    他的院子不算精致,甚至有些簡陋,除了幾棵粗壯的常青樹外,也無什麽裝飾,空曠得很。

    蘇遲一人獨站院中,背手向月。

    已至深秋,露水降重,站得太久,連他的長袍上都沾染了些許露水。

    信安的夜色太過冷意,可對他來說,這點冷不算什麽,想來這時西北已經下雪了吧,這個時候庸野城的人都不願出家門了。

    聽傅玉書說,信安很少下雪,或許五六年才碰上一場,也不過是打些小雪粒下來,連指節那麽淺的雪層也堆不起來,晚上才在草上灑了雪,等天明就會出太陽,到中午就化得差不多了。

    那人說,她隻在小時侯見過幾次雪,不過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她想去一座下雪的城市待上一段日子,夢裏多年的渴求到了麵前成了唾手可得的幸福,那是多麽一件美好的事。

    可現在,竟不知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了。

    幾天前他去找父皇解除這樁婚事,結果自然不成,父皇先是好言相勸,說不過是納一個側妃罷了,他依然不願,帝王大怒,指責他恣意妄為,不知輕重。

    蘇遲想,總歸是要在成婚前解除這樁婚事的,即便不是為了那人,也是為了自己,沒有人能逼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即便這個人是一國之主。

    可心裏有一角落,卻總是抱著些希望,他怕再遇到她時,自己身邊的那個位置早早被人占據。

    到時後悔莫及。

    嫋嫋,還是楊珍,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現在想想,他們的交往真是奇妙,一個信安城的女子怎麽會這麽大膽敢和他一個陌生人相交,他猜測她定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她說她的雙親不願意她嫁給自己,當時他還相信他說的話,可現在想想,卻覺得定是另有原因。

    嫋嫋,你究竟為什麽會離開?

    傅玉書舒舒服服洗了腳,才在床上躺下,外門就被人敲響了。

    那敲門的人力氣極大,像是能把門推倒,傅玉書趿拉著鞋子,嘴裏不滿地喊道“來了,來了,別敲了!”

    他才開門,卻被人用力扯著袖子,將他拉了出門。

    “我有一件急事要你來辦,快些隨我去書房。”

    傅玉書揉揉眼睛一看,竟是蘇遲。

    他心裏哀嚎一聲,又是什麽重事害得他不得安睡,可惜身為僚屬,拿人食俸,也當為君分憂,他隻得穿好鞋子,隨男人去了書房。

    以前做先生時,傅玉書一直給這位學生研墨,沒想到到了現在,竟調了個兒,成了蘇遲來給自己研墨了。

    黃玉鎮紙已經壓在宣紙上了,蘇遲給筆潤了墨,才遞到傅玉書手上。

    “你畫工甚好,現在就給我畫一幅畫,我有急用。”

    傅玉書倒沒想到他會給自己找這麽一件事,拿著畫筆卻愣是不知怎麽下筆,抬頭看蘇遲時,卻發現他早已神遊天外了。

    “今日要你畫的是一位姑娘,玉書,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那般好看的人。”

    他看著窗外的月,眼神朦朧,像是回憶著昨日種種。

    一滴墨重重落在了宣紙之上,在泛黃的紙張上格外顯眼。

    傅玉書看著蘇遲,久久沒有反應過來,這個讓前魏士兵心驚膽戰的戰神什麽時候心上有人了。

    畫到天明才得到蘇遲滿意的態度,看著男人眼神裏難能見到的情思,傅玉書知道這次算成功了,而他的手邊已經堆了一層厚厚的草稿了,約莫上百張的紙,現在全不要了。

    他側著身子看了一眼那些廢了的紙張便緊緊閉上了眼睛,他確實累了,可這麽一晚上的刺激下,畫上的人卻清晰映在他的腦海裏。

    是個絕色美人,莫說信安,即便找遍整個大楚,也找不出姿容有這般出色的人,也許是畫了太多的原因,他覺得這人模樣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可要再細細想去,頭卻疼得厲害,久不得休息,身子也熬不住了。

    蘇遲難得體諒他,終於放人離開了。

    再把長生叫了進來,隻吩咐他拿著這張畫紙,讓探子們五日內在城中尋得這人。

    長生看了看畫紙,打包票道“容貌如此出眾,定然是好找的,殿下莫要擔心,三日屬下便將其祖宗三代摸個清楚。”

    可惜,長生的話還是說得太早,先開始隻派了幾個探子去找,可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後來又加了一批人手,依然沒什麽結果。

    見蘇遲的眼神越發冷凜,長生親自上陣,可惜連人的影子也找不到,隻能回了王府向主人訴說自己的憋屈。

    “信安四處都有你的眼線,怎麽連個人都找不到!”男人震怒。

    長生單膝跪地,哀道“殿下,屬下已經把這信安城翻了個遍了,可確實沒有這人啊,不知殿下是不是給錯方向了,其實這人不在信安啊!”

    長生越說越委屈,他雖年歲下,可才落地便在這信安城混著,大大小小的線人遍布信安,哪裏能有他不知道的事,東家有人偷情,西家那個兒子其實是個私生子,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何況是找個人罷了。

    可現在竭盡全力都沒有個消息,怕是殿下給錯了信息,才讓他浪費了那麽多精力。

    在蘇遲看來,長生純屬是在狡辯,日日在信安與她相見,人如何不在信安城,正當他要義正言辭訓斥下屬做事不盡心盡力時,男人還是住了口。

    即便每日都送她回家,可他從來沒有見過她去了哪戶人家,從城裏再去城外,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蘇遲道“城裏找不到就去城外找,方圓五十裏,全部給我找個清楚!”

    長生領命,說實話,方圓三十裏他已經找過了,就是這五十裏之地沒有去,既然殿下發話,他隻能領命前去。

    長生出了門,唯留蘇遲一人緊緊握著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怎麽會找不到人呢,即便刻意藏起來,可如何能躲得過長生的眼睛,他越想越不安,緊緊咬著牙關,那一個月,難道真是黃粱一夢?

    傅玉書一覺睡到下午,等肚子餓了才起來,他披頭散發坐在船上,腦子一片空白,可就在這空白之間,又多了一個麵容,他突然想起為什麽會覺著筆下的那女子眼熟了,不是他畫得太多的原因,而是那女子確實像一個熟人,仔細想想,真的很像上榕啊。

    眼睛,鼻子,嘴巴沒有一處是像的,可那五官一合起來看,竟有些神似,尤其是額頭上那美人溝,倒不是所有人都會長成這樣子的。

    他低頭笑笑,無奈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真是太過思念了,才會覺著天下女子都長成她那樣了,就連自己筆下的人兒也那般像她。

    隻是他想不通,這二殿下究竟是怎麽認識這姑娘的,瞧他平時一臉冷清的樣子,原來還是個會為美色所惑的人啊!

    兩日後,長生又耷拉著頭來見傅玉書,他沒有說話,隻跪在男人麵前,垂頭喪氣的。

    “還是沒找到?”這語氣倒是和平常沒有什麽區別,可長生知道,這不過是暴風雨來前的平靜。

    確實如此,蘇遲右拳緊握,青筋暴起,幸好放在了身後,沒有讓人看到。

    “再去找,動作要快!”男人壓著怒氣,一字一字道。

    長生受他氣勢脅迫,不敢再待,起身時腿都是軟的,屁滾尿流出了書房,再走出幾步,差點摔倒在地,幸好被傅玉書扶住。

    “我已經想好了,若是還找不到那人,我就自發去王府養馬去。”長生一臉絕決的樣子,指天說道。

    傅玉書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倒也不必,大不了就送殿下一個更美的女人,讓人見異思遷,不再想著找人了。”

    少年冷哼一聲“不是你來找人,你當然說得容易,我看你就是太閑了,等我明日便和殿下說,傅先生也是十分熟悉信安的,要讓他來協助,必定事半功倍。”

    聽此,傅玉書趕忙連連道歉,說自己不該亂說話,惹怒了長生公子。

    長生不再看他,快步出了王府。

    男人在後頭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身影,笑而不語,可惜他料事如神,卻沒想到這事終究落在了自己身上。

    幾日後,東華居的主人沈別又像王府投了請帖,邀寧王殿下再去東華居遊玩一番,蘇遲覺得此人太過奢靡,不想與之多有交際,奈何需要他投錢到護城河修築一事上,隻得應下。

    去時那日,傅玉書跟在身後隨他同沈別談話,正走在草地上時,一個身軀薄弱的白玉郎君被一名下人攙扶著朝他們走來。

    “傅公子,多日未見了,沒想到今日又能在沈兄府上見到你。”

    看來是傅玉書的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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