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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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還昨夜就被大理寺的人帶走了,進了內衙,看見黃高二人早就在裏頭等著了。

    此事涉及到皇子,關係重大,由大理寺卿淳於庭主審,蘇還單獨在一間房裏,因為背傷嚴重,大理寺的人生怕他在這裏有個什麽意外,還備了一個大夫在旁。

    一夜審了下來,少年隻說不知道,淳於庭經驗豐富,自然曉得他在故意隱瞞,他看著桌上寫好的供詞,輕輕一笑。

    “那照殿下的意思,此事全是由黃均高榆二人操弄的?”

    蘇還低下頭,沒有說話。

    他若是真的像哥哥說的那樣,把所有罪責推給二人,那他是不是太過懦弱了!

    畢竟,這二人也曾在軍中相助於他,出了事便隻推卸幹淨責任,難免要讓人看不起,堂堂西北男兒,敢作敢當,何況他還是一軍主帥!

    可是……可是這事已經驚動大理寺了,父皇不會繞過他的。

    不!他是父皇的兒子,事情再大總丟不了一條命,大不了就是不做這東大營的主子了。

    淳於庭坐在主位,手裏拿著供詞,眼睛卻是朝人那裏不住瞟去,看來王爺果然說得沒錯,三皇子性子軟糯,心性不定,得來劑重藥。

    “不急,殿下慢慢想。”正說這話時,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走過來,說道“大人,黃高二人已經招了。”

    淳於庭動動手指,示意他說話。

    “屬下已經審問黃均、高榆,二人皆說此事上下都由三皇子作主,他二人隻是在其中運作一二,那一千兩銀子,也是三皇子自己收進了私庫。這是他三皇子私庫的張本,大人請看。”

    淳於庭接過賬本,狀似認真地看了起來。

    這話也落到了蘇還耳中,少年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看著他,他躺在床上,拚命搖頭,大聲嘶吼道“他們在說謊!他們在說謊!這兩個騙子,騙子!”

    激烈的吼叫使他的肺喘不上氣,隻拚命咳嗽,身上的傷痕也開裂了。

    淳於庭上前,安撫道“殿下莫氣,依我看,這是他二人構陷殿下的詭計,我自會再詢問他二人,還殿下一個清白。”

    蘇還早已聽不清他在講什麽了,隻拚命喊道“這件事我半點不知情,全是由他二人自己作主辦的,那一千兩我也不知道怎麽就進了我的私庫,我堂堂皇子,豈會少了這區區千兩銀子!”

    “你要相信我!我要見父皇,我要見我二哥!”

    淳於庭又回到了桌前,將蘇還的話全部記了下來,等聽到蘇還一直喘著粗氣時,他拿著紅泥過去,說道“殿下說得是,請你畫押吧!”

    鼻涕眼淚一臉的少年嗚咽不停,因為淚水蒙住了眼,他抹了抹眼睛,才看得清上麵的字。

    現在所有的責任全部推給黃均高榆了,他這才簽字畫押。

    得了這份口供,淳於庭朝紙上彈了彈,心情甚好,總算完成王爺交代的任務了。

    他拿著口供,出了別室,交到了蘇遲手中。

    “三皇子都照著殿下的吩咐說了,殿下放心,剩下的事屬下自會去辦。”

    蘇遲看著那份口供,問道“那黃均高榆呢?”

    “昨夜是咬死不承認,等上了大刑才說出來的。”

    蘇遲冷哼一聲“他如何肯承認,說不準周度就拿此事威脅著他二人呢!”

    “不管怎麽說,這事你辦得很好。”他把供詞放到桌上,道“現下你就可以去宮裏稟報了!”

    說完,蘇遲起身,離開了大理寺,這件事他不能摻和得太多了。

    這份文宗最後的結果很讓蘇浚滿意,他不管裏頭說得是真是假,隻要這個結果能平定人心就行。

    蘇還在其中頂多有個禦下不力,聽信讒言的罪責,那黃高二人可是信安人,他們南人自己鬧事,就讓他們南人自己解決,關他們北人什麽事。

    於是,這事全由高榆黃均背鍋,因牽扯到軍隊、皇家,關係重大,所以二人被判處斬首,即日行刑。

    蘇還也因此事被卸掉東大營主帥職權,軍杖三十,閉門思過三月。

    明明身上有傷,去了半條命,又被行刑三十軍隊杖,蘇還覺得自己走到生命盡頭了。即便阮氏跪在蘇浚麵前,求他緩過幾日再行刑,可皇帝拒絕了,甚至不再見她。

    行刑完那晚,所有的禦醫全部聚到蘇還宮裏,在天明時終於救了他一命。

    阮氏守了一夜,得知兒子被救回來,癱軟在地。

    而在宮外的蘇遲,今夜也是沒有睡著,懷裏抱著嬌兒,一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哄著入睡,自己卻比誰都清醒。

    今夜母親派人來府,讓他趕緊去宮中看看弟弟,蘇遲拒了,隻讓兩個大夫跟著宮人一同入宮,若蘇還真有什麽閃失,留那兩個大夫在,比留他一個人有用多了。

    母親或許會吃驚,會痛斥,會傷心,可沒關係,這已經不重要了,在他心裏,弟弟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可他不知道,情緒最能感染兩個親密的人,蘇遲睡不著,任熙也是,隻是她臥在男人懷裏,不想讓他分神。

    額頭上的細吻一個接一個落下來,後背上的手依然在輕輕拍動著,寂靜的夜裏,男人的聲音越發喑啞。

    “可是睡不著?”

    任熙抬頭,一個吻落在了她的鼻子上,她搖搖頭,又往他懷裏靠近許多。

    男人一提,就把人提到懷裏,他的胸膛成了唯一的依靠。

    “嫋嫋,我好像沒有和你說過我父母?”他突然問道。

    也不等任熙說是,蘇遲自顧說道“我父親有三個兒子,我,大哥,還有一個弟弟。”

    “我母親是父親的續弦,大哥和我不是一個母親,所以與我們不親,後來,他死在了戰場上,魏帝派他去打戰,不給糧草,不給士兵,他被活生生耗死。”

    “我母親也不是西北人,她是南人。你知道柳州嗎,一個在信安南邊的地方,她曾經是那裏的人,還嫁給了一個生意人,日子過得很好。後來,她隨她的丈夫來庸野城經商,沒想到那個男人被強盜殺害,隻留下她一個人。”

    “那時父親也隻是一個小參將,家裏窮,他看上了母親身上的財富,便強娶她做了老婆。母親不願,可生下我後,她終於認命了。”

    可母親不知,她丈夫的死都是父親一手造成的,他看上了那個男人的財富,便扮作強盜殺害了他,又強娶無依無靠的母親。

    “對於母親來說,我是她恥辱的證俱,也是她認命的終點,她對我沒有愛,隻有看之越久的厭惡,直到父親起兵快要勝利時,我們在一些事情上才有了共鳴。而她所做的一切,都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護我弟弟一生平安。可他不知,我要犧牲多少東西來成就她的心願。”

    蘇遲沉沉歎了口氣,他閉上眼睛,是真的很累了。

    任熙再看他時,男人眉頭緊蹙,她輕輕撫過那處,終於見他鬆開了眉眼。

    “我叔叔家中有一個女兒,與我一般大,她長得漂亮,又有文采,嘴巴又甜,可無論她在長輩麵前如何努力,她都得不到長輩們至極的喜愛,而我,卻像你弟弟一樣,總是被偏愛的那個。”

    “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難過,自己開心時,高興時,總會沉浸在自己的人間,如何會想過他人呢?或許姑姑隻陪我玩時,她也曾站在旁邊希望姑姑也能陪陪她,或許新得的首飾戴在她身上時,她也曾暗自羨慕過。我與她同處一室,竟發現自己這樣過分。”

    她話裏竟能聽出幾分悔恨之意來,蘇遲拍了拍薄背,原本沉悶的心情竟好上許多。

    “你是來逗我開心得不成,倘若那個總被忽略的人是你,那我就該心疼了。”

    “嫋嫋,我明白了,一虧一盈,一漲一落,我失了曾經渴望的愛,你卻得到了所有人的寵愛。”

    “如果老天真的拿走了我的那一部分,我寧願全部都加到你身上。”

    他閉上眼睛笑了,老天終究沒有虧待他,失去的東西,現在已經補回來了。

    蘇還閉門思過三月,這三個月裏,蘇遲沒有再進宮看過弟弟,即便阮氏多次派人請他入宮,可全部被拒之門外。

    蘇還被卸下軍權,東大營暫時無人掌管,皇帝即便想親自主掌卻有心無力。因為這段時間不少西北將士都蒙受冤屈,乞求蘇遲回營的呼聲越來越高,可朝中也有臣子暗自議論,說蘇還一事是由蘇遲一手操弄的,為的就是把東大營內的軍權奪回來。

    可惜,蘇浚是絕不會把軍權交給蘇遲的,可派誰去呢,他一時沒有定下。

    周度在他麵前天天轉著,別以為他不知道他想自己來做東營主人,可是不可能的,他不想交給西北人了,一群西北人天天待在一處,難免要生出事來。

    所有合適的名單全部擺在自己麵前,男人把其放在一邊,又讓大丞相重擬一份名單來,這次,他要選一個文官了。

    一番閱覽後,中書令劉韜被圈上紅圈。

    第二日,朝堂宣旨,由劉韜任東營主帥,除了昨天晚上被急詔入宮的本人屹然不動外,滿朝文武皆驚。

    一個文官,竟然要做一軍主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蘇遲亦忍不住當場氣得發笑,可男人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看來東營是想救也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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