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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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楚北地有六州,光州就是其中之一,中有長伏河流過,河道蜿蜒曲折,一遇大雨,就容易發生河水倒灌之事,所有每年都在修築,可因地勢複雜,河道密布,實難解決這一難題,可不是出幾兩銀子就成的。

    “光州莊稼全部被淹了,等秋收之時,百姓定是顆粒無收,到時便有大批難民自北南下,如何解決。”蘇浚厲聲道。

    周度附言“陛下說的是,為今之計,隻有從信安派人前去光州處理此事才行。”

    “那依你看,該派誰去?”

    周度在來的臣子麵前掃視一周,道“此事還由陛下定奪。”

    皇帝點頭,朝眾人問道“諸位愛卿有誰願去光州治理洪水。”

    目光卻落在了蘇遲身上。

    男人突然明白了,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意在他蘇遲啊!

    果然,蘇浚道“寧王去一趟光州如何?”

    還不等蘇遲表態,周度道“臣也以為寧王殿下是最合適的人選。殿下是皇室之人,由殿下去光州,一來讓光州百姓知道天家記掛他們,二來王爺身份尊貴,也可震懾光州官員。”

    又是一樁定下來的事,如何有資格來拒絕呢,蘇遲從來沒有像這樣渴望過那個皇位,不求萬人至尊的地位,不求一生的榮華富貴,隻想掌握自己的命運,而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出門時隻是小雨,原本以為下過一會兒就停下來了,可沒想到才過一會兒便越下越大,如天上雲中有人舉著瓢盆在往下到倒水。

    蘇遲走前原本是把窗子關了的,可風雨太大,竟然把它吹開了,啪嗒一大聲,震得床上的人赤腳爬起來。

    風雨太大,女人才伸手出去,袖子處就全部濕了,正拉著窗子時,卻見長廊處有個人冒雨前來,長袖翻飛,他風姿不改。

    原本被風雨攪弄不安的心頓時安定下來。

    長廊那人顯然也見到了窗裏那人,隻因他的腳步更快了,等走至屋裏時,二人在門前相遇,誰也不說話,隻用力擁抱在一處,緩解內心的焦慮。

    “快去換衣服,待會兒著涼就不好了。”

    任熙轉身,欲要去給他拿身衣服,卻又被男人拉了回來。

    “嫋嫋,宮裏有急詔,我現在要去光州治災了。”

    “現在?”任熙一時沒回過神。

    “怎麽這麽著急呢?”她也有些急了。

    “陛下隻給我一刻鍾的時間回府收拾東西,一刻鍾後我就要離開了。”

    盡管事出突然,可任熙還是把他的話聽到了耳中,人卻像呆呆的木頭一樣,連眼珠也不會轉了。

    “好,我現在給你收拾行禮。”

    “不用收了!”他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麽急過,隻把人抱上床,兩手箍著她的臉道“嫋嫋,你聽我說,有幾件事你需得牢牢記著。”

    “此去光州,我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可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待我今日離府後,你就回任家住,不能在王府了。若是有什麽事,便去東巷找傅玉書,他一直在那裏。”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記住,切不可進宮,無論是誰傳詔讓你進宮,全部拒了,不要怕得罪皇家,全由我在!”

    “最後一事,我本是不願同你講的,”他把她流個不停的眼淚擦去,可擦了一些又有更多地流出來了。

    “罷了罷了,為了你,我總歸要拚命活下去。”蘇遲認命,與愛人額頭相抵,隻盼她多給自己一些力量,原本是想告訴她,他會留下和離書,若他此去遭遇不測,她該有個合適的歸宿。

    可現在瞧見這掌上明珠像個淚人一樣,他又於心不忍,世間薄情,他比誰都清楚,除了自己,他又放心誰能珍她愛她?

    這番離別之言藏著的決絕之意讓任熙更加慌張,原本想嚎啕大哭的,可生怕蘇遲擔心,隻能

    拚命把哭意吞咽下去。

    蘇遲好笑又心疼,把她臉上的淚一點一點吻去“麵具也不能脫了,這樣最好。”他現在稍稍明白任氏夫妻的良苦用心了。

    蘇遲把任熙送到了任家才離開的,光州洪水一刻不能耽誤,男人戴著鬥笠,帶著侍從快馬離開。

    任熙在任家膽戰心驚過了一個月,宮中沒有傳出什麽消息,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她稍稍送了口氣。

    傅玉書經常送來書信,都是蘇遲寄回來的,言語不多,寥寥兩句直表心意。

    有時信中夾雜著一兩朵幹癟的花瓣和樹葉,有時又帶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雖不貴重,卻是“家書抵萬金。”

    她知他平安就好。

    再過一月,光州喜訊傳來,天降福緣,沒有再下雨了,既然沒有水,洪災之事就了去一大半。

    蘇遲派人在此修築河堤,引水東去,長伏河蜿蜒曲折,涉及北地三州,若是修築好了,通運通商又是一大便利,便選良才設計,讓光州失地之人去修築河堤,因大半莊稼被淹,男人便從北地其餘五洲調糧,又遣了很多大夫守在光州,防止大旱之後瘟疫的蔓延。

    無數個日夜不眠不休,終於換得光州的安寧,因為這個王爺在災時與民同吃同住,事事身先士卒,所以贏得了光州百姓的尊重,寧王一名一時在北地民中大顯。

    而這一消息傳到信安,卻是破壞了不少人的計劃。

    看著光州官員上奏,大讚寧王恩德無雙,蘇浚臉色愈發青了。

    在前魏,光州水患每年必起,魏人治理長伏河斷斷續續十幾年都成效不顯,此事人為一半,天為一半,雖有官員貪汙治水之財,可河道難疏也是一大原因。

    此次派蘇遲前去,本意為打壓他的囂張氣焰,在朝中損些他的臉麵,二是想借此機會,以他長時間不能回都為由,收回西營兵權。

    可沒想到,他是個命好的,大雨沒有像以往那樣繼續下個不停,不到三月,就把光州局麵穩住了,還在北人心中混了個好名聲。

    所有的事都超乎意料,見陛下心裏煩憂,周度道“寧王有才,這是大楚之福,可才華過甚,難免如高壯之樹,吸了不該得的水分,遮了其他良材的陽光啊!”

    “當初是你建言讓他去光州磨磨性子的,現在好了,名聲功勞全讓他得了!何況西營之中有一部分是北人,等他回來,該全部都心悅誠服了!”

    周度不敢說話了,此時皇帝已經起了殺心,無須他再推波助瀾。

    果然,見男人慢慢在房中踱步,直走到屏風前,屏風上繡著千裏江山圖,這是蘇浚登基時一個臣子送來的禮物,他才看見就十分喜歡,隻讓人送到書房,時不時就要看上一看。

    千裏江山,風光秀麗,唯他一人獨掌爾!

    蘇浚閉眼,他現在有很多很多的兒子,以後也隻多不少,少一個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可江山隻有一個,絕不能讓人把它奪走,有半點星火出現,他都要親手掐滅。

    光州事情棘手,可蘇遲還是辦了下來,無他,隻想早日回去看見任熙。

    他已上書皇上此事,過了些時候,信安來旨,說他可以返都了,男人看著那旨意,心裏一沉。

    越是容易得到的事,越藏著不能示人的風雨,皇上真的願意他這麽快回去嗎?

    自他走後,朝中有人把手伸向西營,煽動將士鬧事,把他的親信排擠出去,幸好有白城長生撐著,才沒鬧出什麽亂子。

    父皇想借此機會收回西營兵權,他離開信安那日就知道的了,可現在軍權未收,便許可他回來了,總不可能是放棄了吧!

    雖心事重重,可還是奔赴去了回都的路上,沿著長伏河坐船南下,到了青崖關,守關之人瞧了他的令牌,放人出去。

    蘇遲和侍從騎馬欲要離開,卻聽到有人在後拚命喊他,原來是青崖關總兵佟遠,他拿著幾個水壺和糧食追了出來,隻把這些東西交給蘇遲侍從。

    男人笑道“多謝佟總兵了!”

    佟遠道“殿下客氣了,隻是前方山高路遠,出了青崖關,殿下再行二十裏便到月行穀,那裏多強盜土匪,殿下要小心呐!”

    最後幾個字他是直視著蘇遲的眼睛說的,其擔憂和告誡深深表露出來,甚至在最後拍了拍男人的手,語重心長。

    蘇遲好像明白出什麽了,這送水送糧是外,前來報信是真啊!

    “佟總兵,多謝了!”他拱手示意,帶著侍從快馬離開。

    半個月後,寧王蘇遲在月行穀失蹤一事傳至信安,皇帝哀痛,隻派人幾番尋找,可卻沒有半點音訊。

    知道這個消息後,任熙坐在久久不言,耳裏隻回響著那個男人走時的那句話“我會回來的。”

    任夫人坐在一旁,牽著她的手道“勿要擔心,你爹有一個門生在青崖關當兵,他已寫信過去,請他們一同搜尋,若是有結果了,一定會及時報送過來。”

    任熙低頭,眼圈紅紅的,卻沒有哭,右手拿著的是皇後從宮裏送來的信,讓她進宮去。其實蘇遲沒出事前皇後就讓她進宮陪她說說話,可任熙全部拒了,蘇遲不讓她進去,她就不去,再說,那個地方也沒有留給她什麽好印象。

    思維一下子就散開了,她突然問道“娘,你為什麽要讓我帶這層麵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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