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疏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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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寒舟了解薑尚服的實力,知她對付陳尚服,從她那裏救下薑寶玉是輕而易舉,卻還是有些擔心薑寶玉會受委屈。

    故而昨夜帶著雨花上山報信,被帝後抓到拉著當了一夜的陪襯,一大早便還是進宮來瞧薑寶玉的情況,連出行時戴的帷帽都還未來得及摘下。

    可他才剛走到這邊,就瞧見薑寶玉一個人坐在水渠邊上,雙腿盤在衣裙之下,靠著身後的大石,大爺一樣盯著什麽在發呆,倒是十分悠閑。

    他心下鬆了口氣,便朝她走來。

    她竟沒有察覺到他,不禁讓他生起一絲逗弄之意,站在她身後發問,想要嚇她一下。

    但薑寶玉卻沒有嚇到,反而是她仰頭看他,因著陽光甚好而眯縫著雙眸,紅櫻香唇一彎的樣子,勾走了他的心。

    “這個時候能見到你,真好呀。”

    小姑娘兩排白牙一開一合,反著剔透的光,卻叫水寒舟禁不住紅了臉,悶咳一聲,便解下頭上的帷帽,蓋在了薑寶玉的臉上。

    “日頭毒辣,曬黑了皮膚便不好了。”

    眼前被帷帽遮擋瞬間一黑,薑寶玉的臉上一番涼意襲來,方才因著心裏難受而產生的幾分燥熱,這會兒也被壓了下去,更得幾分舒適。

    於是她幹脆取下帷帽,轉身向水寒舟問道“你能搞些筆墨顏料紙張來嘛?”

    此地離禦用尚服局較近,筆墨顏料禦用尚服局倒是不缺,紙張雖不怎麽有,但白絹也可替代,薑榮喜的案幾上就能摸到全套。

    可薑寶玉並不想回去打擾薑榮喜,她自己也不願動彈。

    自從上次看見水寒舟勾勾手指就能拿來徐尚宮的衣帶之後,薑寶玉就覺得他這樣的資源,無傷大雅的話,用一用也不是不可以。

    果然水寒舟也沒有讓她失望,不消一刻鍾的工夫,莫說筆墨顏料紙張,便是文房四寶桌椅板凳,連同遮陽華蓋都一應俱全了。

    “世子爺可是要在此處作畫?還需要什麽,盡可與奴婢知會。”

    水寒舟看著暗竹帶來的人,又瞄了一眼因著不想張揚躲到了一邊的薑寶玉,頗覺的有些丟臉,白了暗竹一眼後,寬袖中手向後擺了擺。

    來人不明其意,看向暗竹,暗竹便打發人去了。

    “世子不喜歡人打擾,你們都下去吧,還有什麽需要的,會再叫你們的。”

    待到內侍們都散去了,暗竹才意識到自己也多餘,便也一溜煙地消失了。

    水寒舟這才心滿意足,再度看向躲在石頭後麵,露出一點衣角的薑寶玉道“出來吧,現在沒有旁人了。”

    薑寶玉卻不想出來,而是叫水寒舟帶上東西去找她。

    笑話,這裏可是禦用尚服局附近,真叫人瞧見她和水寒舟一道坐在華蓋下麵有說有笑,她不得叫那些把水寒舟視為夢中情郎的小宮女們日日詛咒?

    水寒舟不怕事,她還是要安生的。

    好在水寒舟也懂她心思,很快便帶著東西去了她那兒。

    她便拿來一筆一紙,沾了些墨水,趴在地上開始作起畫來。

    畫的便是方才在水渠邊看到的“白鷺捕魚”的畫麵。

    雖畫工不敢恭維,但整體看來栩栩如生,如有活物躍然紙上,頗有靈氣。

    看的水寒舟也要忍不住在心中讚歎一番,若是能有名師指導,此人該也能在作畫上有一番成就。

    隻是薑寶玉在此作畫,他便也心癢起來,取了紙筆,在一旁作起詩來。

    他作為世子,不能如薑寶玉那般不顧體統趴在地上,便轉過身去以石作案,奮筆疾書。

    薑寶玉一幅畫完,轉過身來時,就見水寒舟認真作詩,不斷潤筆的樣子。

    深感從前在書齋見他讀書的模樣就已經夠讓她歡喜,如今見他作詩,方知神童的魅力果然在最擅長的領域才能更得彰顯。

    可她現在已沒有繼續欣賞的心情。

    “給,多謝你救命之恩,要真是被拉到司正司,挨上五十大板,恐怕我這小命就要保不住了。”

    水寒舟停下手上動作,看向薑寶玉手裏的畫,進而順著她盈盈細腕看向她的臉。

    薑寶玉對他笑,卻笑得異常疏離。

    “你別嫌棄啊,我這畫雖然在外頭賣不出去,但要染到衣料上,做成衣裳拿去賣,必會風靡一時,成為爆款。不信你去布匹商那兒吼一嗓子薑二的名號,問問是不是一畫千金。”

    水寒舟當然不會拿著薑寶玉的畫去賣,可即是她給的,他便收著。

    隻是他有一點不明白。

    “你怎知是我幫了忙?”

    他分明與那三位小宮女打過招呼,不叫她們與她說的。

    “嗬。”

    薑寶玉斂唇一笑。

    “昨日帝後出宮,連我姑婆都帶走了,其餘各局能說的上話的大人必然也不會例外。雨花姐姐雖身份低微,但她畢竟進宮多年,若想遞消息出去,或許不難,可她要想親自出宮去找我姑婆報信,沒有貴人相助,卻是萬萬不能。”

    薑寶玉說著,看了一眼水寒舟,繼續道“我私闖文書庫,陳尚服沒有把我交給司正司,而是關起來動用私刑,若是節外生枝,她必也不能全身而退,因而她不會叫太多人知道此事。

    一開始我還在想會是哪位貴人,但你方才見我,第一句便問我是不是沒事了?那貴人若不是你,又會是誰呢?”

    水寒舟聽她分析的如此頭頭是道,也便不準備再隱瞞,可當他還想說點什麽時,薑寶玉卻抬起手來阻止了他。

    “隻是你以後不要再出手幫我了。”

    水寒舟雙目一滯,有些不解其意。

    薑寶玉卻抿唇笑道“你可記得你第一次幫我,我是怎麽說的?”

    也就是去年吧,水寒舟十一歲,薑寶玉十歲,兩個人認識以來第二次見麵。

    薑寶玉跟魚夢龍、秦子嵐和崔寶玉當街胖揍家暴男,被那人叫來的幫手追打時,躲在了當時正在書齋看書的水寒舟身前,鑽進他前麵的書架格子裏。

    小姑娘一身男裝,比五年前初次見麵時清瘦了不少,卻是一身的痞氣,縮在水寒舟袍下,一雙美人眼閃著晶亮的星光,不停地給他比手勢,求他不要出聲。

    水寒舟認出薑寶玉,一個“滾”字趕走了來人。

    那會兒水寒舟已是神都家喻戶曉的神童,又是定國公世子,賢妃親弟,皇長子的親舅舅,在神都基本是能橫著走的身份。

    偏偏薑寶玉不關心這些,他們紈絝圈跟水寒舟這種不苟言笑的神童壓根兒玩不到一塊去,所以五年未見,原本認不出他來。

    但她記得他的眼睛。

    “我認識你——哭包!”

    水寒舟“……”

    薑寶玉見躲過了賊人,滿心歡喜去找同伴,卻不忘與水寒舟道謝。

    “今天算我欠你的,他日我薑寶玉定以身相許,招你給我當上門女婿!”

    水寒舟回憶一番,不禁抿唇發笑。

    “這與我再出手幫你,有什麽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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