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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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家笑百姓哭,就是應該的嗎?”

    穆桂一言否之,看著薑寶玉繼續說道:“你即是薑家出來的,就該知道孔雀羽線製起來到底有多複雜繁冗,單是一根線,便要取一隻孔雀的全尾羽毛撥絲,再用毛絲與金線撚合編織。

    便是最優秀的織女來操作,也要耗費上一整日的工夫。

    龍袍上有九條金龍,至少需要數千根線。

    那便是數千位最優秀的織女不眠不休一整日,隻為了織一根線。

    可天下又哪有那麽多最優秀的織女?”

    穆桂說到這裏,已經叫薑寶玉震驚,可她卻好似還沒說完。

    不知不覺,人已經走到了暗閣的門前,看向了院子裏追著兩隻母雞跑的大黑狗,背過手去繼續說道:“再者天家喜好素來為百姓所尊崇,今有皇帝用上孔雀羽線做龍袍,明日就會有貴胄用孔雀羽線做其他的。

    到時又會累死累瞎多少織女?

    孔雀羽線價錢水漲船高,又會有多少窮苦百姓,為了一點好處,鋌而走險,赴山間尋找孔雀,拔其毛,害其身?”

    “大人!”

    薑寶玉真害怕再不打斷,穆桂連“生靈塗炭”四個字都能說出來。

    “就算我姑婆用的材料是奢靡了一些,但自有皇帝來評斷,又怎能說她是搶了您的位置?”

    薑寶玉猶豫片刻,還是說出了心中想法。

    “難道做好看的衣裳,讓穿的人開心,不是我們這樣的人應該做的嗎?”

    “你說的對,也不對。”

    穆桂輕笑一聲,不嫌麻煩給薑寶玉解釋道:“做好看又能讓人穿的起的衣裳,才是我們這些人應該做的。大燕盛世,不在於衣者貴,而在於百姓皆有衣穿,皆可以此為樂。”

    “皆有衣穿?皆可以此為樂?”

    薑寶玉喃喃念著這句話,忽然想起薑寶珠給她寫過的一封信裏提到的內容。

    “我願這世間再無窮苦而衣不蔽體者,願這天下人皆能穿上我做的衣裳,而非以一人榮而榮,以一人恥而恥。”

    那個時候,她看不懂信上的內容,但這會兒聽了穆桂的話,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可她仍舊不能認同穆桂說她比薑榮喜強的話。

    “大人這是避重就輕,指三說四。我姑婆做的畢竟是龍袍,難道天下百姓也都能穿龍袍嗎?即是給皇帝穿的龍袍,按照大人的道理做的奢靡一些固然算不得是優勢。

    但你怎知我姑婆不是憑其他方麵取勝?就比如剪裁,比如舒適度,比如——”

    薑寶玉一時詞窮,穆桂卻替她解答了。

    “強詞奪理!你姑婆明知皇帝早厭了宮中一味節儉,素衣素食,看之無味,特意借著那次比試做出這件龍袍,討了皇帝的歡心,也幫各宮妃子找了一個重穿錦繡華服的借口。

    你真當她是無意為之嗎?”

    說到這裏,穆桂忽然輕笑一聲,看著薑寶玉搖頭道:“你姑婆,從來就不是單純的小白兔,不然你們薑家怎會在她的庇佑下成長成今日氣候?

    而她如此小人行徑,又怎配與我相提並論?”

    穆桂說著,便要甩袖離去,薑寶玉卻把她叫住。

    “大人打算怎麽處理這裏的東西?畢竟是我姑婆收藏許久之物,可否請小女代為收藏?”

    穆桂頓下腳步,用餘光看向身後的薑寶玉道:“本尚服要怎麽處理,還不需向你匯報,倒是你,如今薑榮喜已經不在了,鄭司衣又不肯收下你,你有想好自己的後路嗎?”

    薑寶玉一愣,穆桂罵薑榮喜是小人,又要為難薑家,這件事她實不願做,但因為是薑榮喜的遺願,又不得不做。

    於是她咬了咬牙,左右膝蓋依次落地,不情不願地說道:“小女請大人收我為徒,容小女繼續在此處學習。”

    “嗬!”

    穆桂隻覺得這個請求太可笑了,幾乎完全顛覆了她方才對這小妮子的看法,於是她又朝薑寶玉走了回來,仔細打量起了薑寶玉的臉,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踩在了薑寶玉的心跳上。

    “你是忽然沒了薑榮喜這個依靠,擔心自己以後在尚服局混不下去,又見本尚服方才與你說話還算和善,所以想要抱住本尚服這根大腿,以保你日後榮華?”

    薑寶玉覺得這個人真的想的有點多,且她方才說的一通大道理,於薑寶玉而言,皆是空話。

    不管她想做什麽樣的衣裳,給誰做衣裳,如今她都已是禦用尚服了。

    就必須要隻伺候皇帝一人,隻討皇帝一人歡心,薑寶玉壓根就不信她不會成為第二個薑榮喜。

    “大人未免對自己太有信心了一些,禦用尚服局不比別處,是要在皇帝身邊伺候的,自是臥虎藏龍。

    大人新官上任,又是時隔十年才回宮,在宮裏的根基甚至還不比一個小小典衣,您自己能不能站穩腳跟,還要另說呢。

    莫說我薑寶玉向來自立自強,從不稀罕行抱大腿之事,便是我真要找一根大腿,也該再觀察一陣子才行動,何必這會兒自找麻煩?”

    “哈哈。”

    薑寶玉的話再一次把穆桂給逗笑了,笑得比方才還要大聲。

    不禁定住身子,玩味地打量起薑寶玉來,道:“那你是被本尚服的人格魅力打動,故而想要棄暗投明,拜我為師?”

    薑寶玉差一點給穆桂翻了個白眼,十分無奈地歎氣道:“大人莫要猜了,大人既與我姑婆是死對頭,小女自不會心甘情願拜大人為師。

    小女如此做,不過是為了完成姑婆遺願,學了大人的本事,將來再用這樣的本事,叫大人輸的心服口服,為我姑婆出口惡氣而已。”

    換做別人,薑寶玉是萬萬不會對她說這種話的,多半會以討好為主,但她始終覺得薑榮喜上次在暗閣中與她說的那番話是別有用意。

    她不了解穆桂的性子,薑榮喜卻肯定了解,都到了那種時候,她必不會浪費一點提點她的機會。

    穆桂當年既然看也沒看薑榮喜的作品就負氣出走,說明她一定也是個心高氣傲之人,故而薑寶玉覺得激將法或許可行,就算不行,也還有別的法子。

    因為隻要是她薑寶玉想做的事,就沒有做不成的。

    可她終究還是低估穆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