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寶玉於是趕緊回了穆桂的小院，正趕上穆桂收拾妥當準備出門。

    瞧見她進來，穆桂也沒停腳，隻看著院裏正在整理箱攏的幾個內侍，衝她說道“你來得正好，我這會兒要到皇帝身邊去服侍，這些都是待會兒要隨駕的東西，你看著他們搬出去裝上馬車，一樣也不能少了，知道嗎？”

    “是。”

    薑寶玉衝穆桂點頭，還是一臉的懵懂，仍舊有些沒有頭緒。

    穆桂便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道“畢竟是你第一次隨駕出宮，你會緊張也是在所難免的，但你在宮中這麽多年，並不是白吃飯的，隻要把你學到的東西好好的用出來，就不會有大錯，明白嗎？”

    “嗯。”

    薑寶玉點頭，看著穆桂離去。

    但穆桂其實記錯了，這並不是薑寶玉第一次隨駕，她連帝後大婚的玉女都做過，甚至還不動聲色地絆了皇帝一個大跟頭，所以才不會為了隨駕而緊張。

    她恍惚是因為，她有四年沒有出宮了。

    外麵的世界，該已經大變樣了吧？

    沒有第一女紈絝的神都大街，應該會很無聊吧？

    穆桂做事一向謹慎，該帶的都會帶，因此薑寶玉並未怎麽費心，隻看著內侍將東西搬上馬車，便與他們一道並入了皇帝儀仗隊中，一行人浩浩湯湯的出宮去了。

    穆桂等尚字頭女官因為要在皇帝身邊伺候，並不與薑寶玉她們在一處，薑寶玉這會兒跟許清夢一道走在尚服局隊伍的後麵，一邊走一邊觀望著道路兩邊的光景。

    許清夢還是第一次有機會這麽近距離地走在神都大街上，瞧著兩邊百姓熙熙攘攘地圍觀，各個都是穿金戴銀，滿麵紅光。

    街邊的鋪麵雕梁畫棟，碧瓦朱甍，飛簷微翹，拔地倚天。

    牡丹花開在地麵上，小樓裏，甚至是姑娘和少年的發鬢上，無不盡顯大燕盛世。

    任她平日再穩重，也還是忍不住感慨道“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不愧是大燕神都。這天下，怕也隻有神都能有這樣的氣派吧。”

    薑寶玉還是第一次瞧見許清夢這樣羨慕一樣東西的眼神，立時笑道“這算什麽？到了晚上，還要更熱鬧些。”

    “當真？”

    許清夢隻覺得不可思議，薑寶玉卻朝著邊上一高樓衝她揚下巴。

    “那是自然，畢竟這神都最好看的風景從來都不是這些動彈不得的死物，那裏的人兒才是最好看的。”

    薑寶玉說完便跟著隊伍繼續往前走，許清夢卻忍不住抬頭去看。

    結果就瞧見樓上一排穿著輕薄衣衫的女子，各個千嬌百媚，風情萬種，都好似沒有骨頭一般的柔軟，甚至還有一人在對她媚笑，看得她魂兒差點被勾走，渾身一個寒顫，便一路小跑追著薑寶玉說道“薑寶玉，你這廝真是好不正經！”

    薑寶玉卻是正看著街邊一鋪麵前發愣，唇角似乎還帶了點笑意，許清夢便也立在她身邊，跟著一起看去。

    就見一個頭戴金色鏈條抹額的赤衣俊逸少年，這會兒正站在鋪門前與人說笑，他聲音清朗爽利，似乎是遇到了什麽高興的事情，忽的高聲一呼道“大好事啊！”

    看的許清夢也是為之一振，隻覺這人的容貌雖沒有水寒舟那般叫人驚豔，卻很是陽光溫暖，不像水寒舟那樣叫人不敢接近。

    是能讓人一想起來，就會開心的樣子。

    於是她又看向依舊在看著那人發呆的薑寶玉道“呦，看來我們寶玉是長大了，要是沒進宮來，這會兒早該辦了及笄禮，談婚論嫁了。”

    薑寶玉偏頭看她，有些不明其意。

    可還不等許清夢說話，人群中就忽然又傳來了方才那少年的聲音。

    “老大？真的是你嗎，老大？”

    倆人回頭看去，就見那人掏出令牌給護駕的金吾衛看過後，便穿過人群進來了，很快來到了薑寶玉的身邊，不敢相信地說道“我沒看錯吧，真的是老大？”

    四年未見，兩個人都變了些模樣，但如他們這般從小一起長大之人，認出彼此還是不難的。

    薑寶玉於是點頭笑道“虧的你還認得出我來，要是你方才沒那麽傻笑，我都快認不出你了。”

    薑寶玉說著，還伸手捏了捏魚夢龍的胳膊，笑道“結實了不少嘛！聽說你大前年中了武舉，這會兒都做了金吾衛了，怎的還這樣沒個正形？皇帝儀仗在此，還笑得那麽大聲？”

    魚夢龍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笑，摸著後腦說道“太平盛世，金吾衛也是可以開懷大笑的呀。”

    說著，他又往前頭看了一眼皇帝儀仗，恍然道“你也要跟著皇帝一起去獵熊？”

    “嗯，”薑寶玉看了看身邊已經愣住的許清夢，笑道“認識一下吧，這位是我宮中摯友，清夢。”

    魚夢龍於是下意識朝許清夢看過來，卻是一下子僵住了笑臉，剛剛還放在腦後的大手，這會兒也收了回來，規規矩矩地給許清夢行了一禮道“魚夢龍見過清夢姑娘——啊不對，初次見麵，直呼姑娘芳名總是不好的，不知姑娘貴姓？”

    許清夢還有些受寵若驚，忙的衝他擺手道“魚公子不用客氣，小女姓許。”

    薑寶玉在旁邊卻看得樂嗬，一把摟住許晴夢的腰笑道“清夢你用不著跟他客氣，這是我小弟來的，再說平時也沒什麽機會見麵。”

    魚夢龍一聽這話，原本都笑傻了的臉立時不好了，眼裏甚至還帶了點憂傷。

    但隊伍還在行進中，他也不好多待，隻有長話短說。

    “對了老大，你近日可有崔寶玉的消息？”

    “我也正想問你呢？他怎麽樣了，可有跟著大將軍一道回來？”

    薑寶玉頓時來了興致，畢竟已經很久沒有崔寶玉的消息了，雖說在沙場之人，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但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她還是會擔心的。

    魚夢龍卻衝他搖頭道“那小子據說奪軍功上癮，如今還真給他混了個小將軍的頭銜，這次大將軍班師回朝，卻把他留下戍邊了。”

    魚夢龍說著，忽然皺起眉頭，有點猶豫地看著薑寶玉說道“不過我看那小子，是不好意思回來見咱們。”

    “不好意思？”薑寶玉納悶兒，“為何？”

    魚夢龍於是歎了口氣道“那小子去年貪功去偷襲趙營，中了埋伏，被人當頭砍了一刀，好不容才撿了條命回來，臉上做了疤，被踢下神都美人榜了。”

    －－－－－－題外話－－－－－－

    花開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唐王績《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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