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嬌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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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衣司的女紅大課一般在晚膳過後進行,由各個女官輪流授課。

    今晚剛好是鄭司衣講課。

    瞧見薑寶玉竟然坐在教習所的最後排,鄭司衣還吃了一驚,卻也沒說什麽,依舊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不苟言笑地說道:“到了這個階段,本官已經沒什麽可教你們的了,你們自行練習,有不懂的地方上來問本官便是。”

    “是。”

    小宮女們應了聲,便都開始做自己的事。

    但其實並沒有人真的敢上去與鄭司衣提問,都是鄭司衣自己下來巡視,瞧見有不對的地方,主動指點一二。

    一直到走到薑寶玉這裏時,鄭司衣特意停了下來,站在一邊觀察了一會兒才說話。

    “這是褌褲?”

    薑寶玉起身給她行禮,答曰:“是。”

    鄭司衣點頭令她不必拘謹,又拾起已經被拆開一半的褌褲問道:“做的挺好的,為什麽要拆呢?”

    薑寶玉並沒有把穆桂說的話與鄭司衣複述一遍的打算,隻禮貌微笑道:“小女忽然想到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若能做成,或許可以更好。”

    鄭司衣又衝她點頭,“精益求精,很好。”

    說著,她繼續往別處巡視,但猶豫片刻,覺得有些話還是要與薑寶玉說一說。

    “女官考試的日子不遠了,你難得來上一次女紅大課,該在更複雜的衣飾上多下些工夫,多學多問才是。

    你是穆尚服親自指導的學生,出去以後,便代表了咱們禦用尚服局的臉麵,可千萬不要因小失大,叫穆尚服沒臉,叫咱們禦用尚服局難堪了。”

    鄭司衣話雖說得嚴厲,卻是一片好意,薑寶玉並不生她的氣,仍舊起身與她行禮道:“是,小女省的。”

    鄭司衣見她倒還沉得住氣,確實比三年前要規矩沉穩多了,便也放心了一些,繼續去指導別人的作品了。

    這一幕被剛好在一邊做事的許清夢完整地聽見看見,待鄭司衣離得遠了一些,她便勾唇歎氣道:“寶玉,我真羨慕你,區區小宮女,就能成為禦用尚服局的臉麵。”

    薑寶玉知道許清夢一直以來的理想,明白她是真的羨慕自己,遂打趣她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師父這樣嚴厲,方才走到你身邊看了你的作品,可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呢。

    說明在她心裏,你才是最讓她驕傲的人,將來必定會成為禦用尚服局的臉麵。”

    許清夢自然最了解鄭司衣,明白薑寶玉說的倒也沒錯,心中不覺欣慰幾分,但薑寶玉卻不叫她自在,繼續笑道:“但你也不要這樣掉以輕心,我可不會輕易把第一名的位置拱手相讓。

    我的師父,也是很要臉麵的人呢。”

    兩個小女子咯咯一笑,又打算繼續做自己的事。

    誰知薑寶玉這邊才剛拿起剪刀要挑開褌褲的褲縫,身邊忽然出現一雙纖纖細手,遞上一把小巧的破線刀。

    宮女做事的用具都為各局司字頭女官按需申請,內庫統一采購,因此小宮女用的工具都有統一標準。

    像這種新奇的玩意兒,並不在采購之列,且它很有標誌性,薑寶玉一看就知道是誰的,而且她現在已經開始腦殼疼了。

    “拿去用吧寶玉姐姐,是我家工匠新研製出來的玩意兒,很好用的,比你手裏的剪刀強多了。”

    薑寶玉偏頭看去,就見鍾青正站在她身邊,一雙杏仁眼含情脈脈的,好像她要是敢拒絕她,她就敢哭似的,禁不住渾身打了個寒顫。

    這人是今年跟著那些五六歲的小宮女們一道進來的新晉小宮女,但她本人已經十三歲了。

    按理這麽大的年紀,本可以在家等待及笄,選一門好親事,過歲月靜好的小日子。

    但她為什麽偏要進宮來呢?

    因為她家是頂替薑家進來的新任皇商,雖說新規規定皇商隔年才能再入選,但自從薑家退出皇商之列,她們鍾家在同領域便沒有了對手。

    又因使了什麽手段,從薑家挖角了大批工匠,短短三年之間,已經迅速擴張起來,今年以後,其勢頭甚至一度蓋過了薑家,從薑家搶走了一大批回頭客。

    幾乎已經成了神都貴族的新寵。

    但是光在商界取代薑家的位置已經不能滿足鍾家了,他們有了更大的野心,想要將尚服世家的位置也一並取代,因而薑家送人進宮,他們便也要如此。

    但鍾青作為嫡女,其實並非首選,還是她自己非要進宮來的。

    說來這件事還和魚夢龍有關。

    “你算哪顆小白菜,也敢跟我老大比?就你長得這個鼠樣,給我老大提鞋都不配!”

    本來挺好看的一個少年,一出口就是這般羞辱,還是當著整個薑家鋪子裏的人的麵。

    鍾青怎麽咽得下這口氣,當即詢問他老大是誰。

    “我老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你想取而代之的神都美人榜第二名薑寶玉,如今在宮裏尚服局做小宮女,將來功成名就,定要甩你百十條街去!”

    這不她一氣之下,便親自到宮裏來瞧薑寶玉了麽?

    親眼瞧了之後,覺得也就不過爾爾,她心裏也就那麽一丟丟嫉妒吧,真的就隻有一丟丟而已。

    當然她和魚夢龍的這段過往,薑寶玉是不知道的,她要是知道,肯定把魚夢龍嘴縫上,叫他再也提不了她的名號。

    但對於鍾家的壯大,薑寶玉也曾問過他爹的看法。

    結果永福伯就隻是老神在在地抹了兩下胡子,嗤笑著說道:“放著吧,你看咱家的下場還不清楚嗎?人怕出名豬怕壯,他橫任他橫,早晚不過一盤殺豬菜。”

    所以每每看見鍾青得意的模樣,薑寶玉就總是莫名想到一隻肥豬頭,總忍不住要流口水。

    可最近這盤菜未免太黏人了一些,總是想著法的靠近她,說一些有的沒的,說是想要激怒她吧,好像又欠點火候,說是想要討好她吧,她何必呢?

    總之事出反常必有妖,況且這人說話總是嬌滴滴的,卻又不比煙花巷柳的那些青樓女子的嬌柔聽了讓人舒心,她說話總叫薑寶玉渾身起雞皮疙瘩。

    “不用了,我用剪刀破線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