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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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養濟院的庫房,不看不知道,一看真的嚇一跳。

    別說是製作冬衣的材料了,就連給流民吃的糧食,都少的可憐。

    看得薑寶玉拳頭都硬了,咬著牙回頭瞪向南宮凜道“我相信這不會是南宮執事幹的?”

    “自然不是我們執事幹的!”

    殷時雨又衝動了,立時上前解釋道“養濟院說的好聽是朝廷的臉麵,其實就是朝廷的臭陰溝!”

    伯梁攔他不住,頃刻間,人已經竄到了薑寶玉的身前來。

    “什麽髒活累活都是這裏幹,可一道提錢的時候,那些管賬的官員就開始裝聾作啞,不是暫時沒錢,就是大人休沐了,哪一次跟他們要點東西,不是伯梁來來回回,求爺爺告奶奶的折騰?

    就這還回回缺斤少兩,這幾個月更是過分,直接說什麽西北蝗災嚴重,朝廷也沒有餘糧了,幹脆連糧食也不給,要不是南宮用自己的俸祿貼補,外麵那些流民隻怕連稀粥都沒得喝。”

    薑寶玉挑眉看向南宮凜,腦子裏回想著他昨夜高高在上,手裏拿著燒雞啃的模樣,不禁有些懷疑殷時雨的話。

    可殷時雨很快就給了解答。

    “便是昨日南宮生辰,還是我掏錢給他買的酒菜。”

    殷時雨越說越氣,忍不住就要罵上幾句。

    “成日說什麽太平盛世,國富民強。我呸!上麵坐著的那位倒是會裝好人!”

    “還不閉嘴?”

    南宮凜眸色微涼,扭頭瞪了殷時雨一眼,如今薑寶玉的身份都還沒摸頭,就敢當著她的麵咒罵皇帝,殷時雨也是太不沉穩了。

    怪不得他老子要把他送到這兒來曆練。

    南宮凜這樣想著,俯身給薑寶玉行了一禮,道“大人,倉庫髒亂,有什麽話還是回下官的衙門再從長計議吧。”

    薑寶玉回頭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倉庫,瞬間明白了渣皇為何突然會讓穆桂從禦用尚服局派一個女官過來給流民做冬衣了,這特麽是一早就惦記上她兜裏的銀子了啊。

    “成吧,那本官就好好聽聽南宮執事的打算。”

    一行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出了倉庫,重新又進了南宮凜的衙門,這一次,薑寶玉倒不像方才一樣,毫不客氣地坐在了主位上,而是特意坐在了南宮凜方才的位置上。

    南宮凜還要與她客氣,她卻擺擺手道“閑話少說,座位而已,南宮執事無需介懷,還是感激你坐下來說事吧。”

    南宮凜於是皺著眉在桌前坐了下來,隻瞧見方才薑寶玉的腳在他桌上留下的些許灰跡,忍不住取出帕子來又在桌上擦了起來。

    他的這一習慣,薑寶玉看在眼裏,忍不住笑道“南宮執事這樣有潔症之人竟被派到了養濟院做事,也真是難為你了。”

    南宮凜沉了口氣,目光微凜地說道“總之大人既真是要來養濟院做實事的,不妨將需要的材料列出一份單子來,交給伯梁,下官會盡力解決,盡量在入冬之前,保證流民們能有蔽體之物。

    隻是大人也看見了養濟院的情況,是以斟酌冬衣材料時,也請考慮一下實際情況。”

    後麵的話,南宮凜說得很艱難,雖然養濟院的流民都是些無家可歸,人見人嫌之人,是已經把尊嚴都丟棄了,才會流落到這裏來討飯的。

    但他作為養濟院的掌權人,不能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這些因為相信朝廷,相信他這個做官的,才投奔到這裏的來的人,依舊是十分羞愧的。

    叫薑寶玉意思意思就行了,雖然不能保暖,但給他們一件勉強算得上衣裳的東西,不至於凍死人就好。

    畢竟即便他想盡辦法,那些已經把養濟院當成是失敗者的流放地的官員們依舊會按照舊例,繼續克扣這裏的財政。便是他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貼補,也還是無法滿足那麽大的缺口。

    這種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是以說到最後,他的臉因為不能在薑寶玉麵前羞愧的變紅,隻能變的越發陰沉,若坐在他麵前的是一般女子,不,即便是一般男人,也會被他此刻的神情嚇到,以為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

    難怪連薑家養濟院的執事,都會覺得南宮凜可怕,傳出他是冷麵無常這種話來。

    但薑寶玉並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早從話裏話外聽出了養濟院的難處與南宮凜的窘迫,於是輕描淡寫地一句話,救了他。

    “不必了,本官即是禦用尚服局派來做這件事的,那這比錢自然該由禦用尚服局來解決。

    冬衣材料的事情,本官自會考慮,南宮執事隻需要把需要冬衣的流民名單盡快整理出來交給我便是。”

    薑寶玉說完,便衝著外麵等著的滄瀾閣小廝招呼道“還不快把本官的官牒拿進來?本官要與南宮執事交接。”

    她這邊說的雲淡風輕,南宮凜和殷時雨他們卻有些傻眼了。

    禦用尚服局來出這筆錢?

    那不就等於是皇帝來出嗎?

    便是她真是正五品女官,該是也不敢這樣直接做起皇帝的主來吧?

    幾人正傻傻盯著薑寶玉發愣之際,小廝趙五車已經送上了薑寶玉的官牒,並在薑寶玉的示意下,直接遞到了南宮凜的麵前。

    “本官還有些事要出去一趟,至於這官牒回文,就等南宮執事整理好流民名單後,一並送到滄瀾閣去吧。”

    薑寶玉說完,起身便走。

    很快便又重新坐上轎子,被眾人簇擁著離開了。

    殷時雨和伯梁則湊到南宮凜身邊來去看薑寶玉的官牒。

    “正八品典衣?”

    殷時雨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沉冤昭雪的模樣看向南宮凜。

    “我的消息沒有錯?”

    他說著,忙又看向薑寶玉離開的背影,腦子都跟著直冒火。

    “好大膽的婆娘,竟然把咱們耍的團團轉?比大人低兩級,還敢搶大人的位置坐?”

    殷時雨這話說的南宮凜眉眼微顫,一時竟還有些丟臉。

    殷時雨一時氣不過,當即追出門去。

    “她真隻是簡單的出去一趟?不是像從前那些女官一樣跑回宮去了?”

    虧的伯梁把他攔住了,“哎呦我的殷小爺,這官牒還在咱們手裏,沒有回文,她能跑哪去啊?您可千萬別衝動啊。”

    南宮凜卻大為震撼,墨色的眸子一直盯著薑寶玉遠去的背影,久久不能收回視線。

    正八品之身就能借緋衣銀魚袋,且觀她言行魄力,無不超出常人,可見她定是有旁人所不及的才能。

    或許她這次的到來,真能將戶部那扇已經給養濟院關上的門,撕開一道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