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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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乾明覺得,答案是值得的。

    上頭的人雖然牛逼,但活終究是他們這些下麵的小官在做。

    像薑家這樣一直跟尚書大人交好,卻不打點下麵官員的富戶,在神都真的屈指可數。

    趙乾明甚至還覺得,薑家就是因為看不清小官的重要,所以才會被區區一個五品女官算計,丟了皇商資格的。

    如今終於想起來要巴結他這個度支主事,倒也算是薑家開竅了。

    他雖然心裏這樣想,但嘴上還是要謙虛幾句的,於是接過收據時還笑著猶豫道:“這自然是應該的,隻是對薑大人來講,未免太不公平一些了。”

    “哎?”

    薑寶玉打斷了他,笑眯眯道:“大人在這度支司這麽多年不挪窩,難道是因為能力不夠嗎?官場藏拙的道理,就不用下官與大人細說了吧。”

    趙乾明一下了然。

    度支主事雖然品級不高,但卻是個肥差啊。

    他掌管神都官屬的財賦支取調度,就相當於整個神都的財神爺,多少錢財從他手裏走,隨隨便便刮點油水下來,都是尋常人想也不敢想的數目了。

    這樣好的差事,怎會拱手讓人?

    這麽些年他身邊也不是沒有能讓他扶搖直上的機會,還不是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出去了?

    當官嘛,爬得越高,摔得越疼,不如當個不上不下的五品小官,擔不了多大責任,卻還能小有威風,能平平安安狗到榮譽致仕,就再好不過了。

    趙乾明越是這樣想,就越覺得薑寶玉是他的知己。

    壓根不再懷疑薑寶玉的誠意,開開心心地給薑寶玉寫起了收據。

    隻他才剛要下筆,薑寶玉卻打斷了他。

    “大人且慢,重陽將至,到時流民若要為皇帝獻藝,自然需要彩衣,養濟院人手不足,便是現去請繡娘來做也是來不及的,不如直接去成衣店買。

    下官覺得,大人可直接寫張彩衣的收據給下官,記上這批彩衣是度支司捐贈,更能體現度支司對養濟院的大力支持,到時將其他民間養濟院的人比下去了,皇帝也有麵子啊。”

    “直接捐贈彩衣啊?”

    趙乾明有些猶豫了,度支司一向發錢不發物,縱使偶爾為了方便,會直接向倉部去調糧食發往養濟院,但直接發衣裳還是沒有先例的。

    不然宮裏也不會專門派一個尚服局的女官來特意為流民製作冬衣了。

    再說彩衣的事情他也不懂,這個事兒他們度支司就是掛個名而已,實際上全都由薑寶玉操作,萬一要是出了什麽事兒,到底該算誰的呢?

    薑寶玉自然看出了趙乾明的顧慮,立時給他吃了定心丸道:“下官知道大人在顧慮什麽,隻是大人也不想想,下官出宮來養濟院,是幹什麽的?

    要是這批彩衣出了什麽事兒,對下官又有什麽好處?這可是在皇帝麵前露臉的大好機會,下官是不想獨享功勞,才要帶上大人的,大人若是不領情,那便算了。”

    薑寶玉說著,便一把扯回了趙乾明手裏的收據,邊往袖子裏塞邊道:“今日之事,隻當下官沒說便了。”

    眼瞧著薑寶玉要走,趙乾明忙連哄帶誇地將人拽了回來,二話不說就把好幾張收據按照薑寶玉的要求都給寫好了,看著薑寶玉簽字畫押,收入囊中,才總算安下心來。

    “那本官就等著薑大人的好消息?”

    “大人放心,”薑寶玉含笑,道:“回頭下官會與大夥兒說,這次的物資全由大人親自調度的。”

    “甚好,甚好!”

    如此輕鬆就解決了一件大事,趙乾明這會兒心情甚好,親自把薑寶玉送出了衙門後,還站在門前瞧著她上了明月樓的馬車。

    正好方才他接了聖旨派出去查薑寶玉身份的人回來,他便叫人上前來說話。

    “大人,都查清楚了,養濟院新來的那個女官,確實是永福伯府的二小姐,那可真是富得流油,聽說從昨晚到今早,隨隨便便就已經賞出三大包金錁子了。”

    那衙役說著,嘴角都快流了哈喇子,掰著手指頭算道:“小的粗略算了一下,按一包三十個金錁子算,三大包也有六百多兩銀子呢。”

    趙乾明聽得兩眼發直,忍不住又往薑寶玉的馬車方向探了探頭,心道首富就是首富啊,難怪捐了千萬兩銀子修水渠,也沒眨一下眼睛。

    如此算來,花那點錢給流民打扮一下哄皇帝開心,倒也還真不算什麽。

    他這樣想著,便徹底放下心來,隻是轉身瞧見那衙役沒見過世麵的樣子,還是忍不住訓斥道:“瞧你這點出息,也不瞅瞅咱這兒是什麽地方,她銀子再多,還能有咱們度支司多嗎?”

    誰知這衙役也是個直性子,立即反駁道:“這怎麽有可比性呢大人?咱們這兒銀子再多也是皇帝的,和咱們有一錢關係麽?人家那銀子,可實打實的都是自己的。”

    那主仆二人說的話,薑寶玉也不怎麽關心了,該挖的坑埋的雷,她都已經折騰好了,如今就要看看養濟院那些流民,值不值得她繼續做些什麽了。

    是以去明月樓還了馬車之後,她並沒有直接回到滄瀾閣,而是從後門進了養濟院,直接去見了那些流民。

    經過今早小廝們一番折騰,這會兒整個養濟院甚至是周邊路人都知道養濟院來了一位有錢的主兒,是宮裏派來,專門給大夥兒做冬衣的女官。

    這會兒瞧見她穿著命服站在人群中,大夥兒都停下了手上動作,朝她看過來,卻再不敢像昨夜那樣一窩蜂地撲上來了。

    畢竟老百姓都怕當官的,而他們逃難逃了這一路,遇到流民不派兵驅趕的好官就沒怎麽見過。

    就算是願意收留他們的南宮凜,也凶得很,但凡他們敢有一點造次,就會挨餓受凍,甚至會被趕出養濟院。

    他們本就家毀人亡,無處可去又沒入賤籍,要是真被趕了出去,便是真的沒有活路了。

    但這也隻是大部分人的想法,總是有一兩個不怕死或者真的活不下去的人想要搏一搏,猶豫再三後,還是撲了過來,跪倒在薑寶玉的腳下道:“大人,求求您行行好,再給我們一口吃的吧,我們家二丫是真的堅持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餓死的。”

    薑寶玉定睛一看,還是昨夜第一個撲上來的那對母女。

    叫二丫的小姑娘幾乎已經沒了意識,是硬生生被這女人拉扯醒的,睜眼瞧見薑寶玉站在眼前,幾乎是想也沒想,就機械性地磕起頭來。

    “行行好,給口吃的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