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以命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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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語衫不放心,又叮囑道“你三弟既然隱瞞了身份,必定是有性命攸關的事,你管好自己這張嘴,千萬不要說漏了,十四殿下雖然看重三弟,但若沒有讓他知道的必要,便不要讓他知道,懂不懂?”
百裏赤委屈道“我哪裏是這般不知輕重之人?”
烈語衫哼了一聲,走入內帳,換上了當日董非青為她打造的一套紅色軟甲,將一頭秀發打開,紮在腦後,淨麵洗手,略略施了些粉黛,外麵套上一件白色披風,自己對著鏡子左右看看,不禁也出了神。
在軍營裏的這段時間,她每日便是一套護衛的黑色甲胄,頭發都是紮成男人的發髻,隨著百裏赤疆場廝殺,無論是城頭上飛箭如瀑,還是戰場上披堅執銳,殺到一身是血,也從未離開過那個男人半步,不知道為他挑飛了多少支冷箭,也不記得自己砍翻了多少敵軍,這般幾個月下來,她自己幾乎都忘記了,自己是瑞極城內那個囂張跋扈,惱起來上門掀桌,怒馬如龍的烈家大小姐。
此刻看著鏡子裏,白色披風下,一身紅甲耀人雙目的颯爽女子,癡癡地出了會神,轉身出了內帳。
百裏赤抬頭,一個身材高挑,杏眼桃腮的女子俏生生站在身前,眉目間萬種溫柔,千般風情,轉了個身子,笑問道“赤哥哥,我美不美?”
百裏赤隻覺眼眶一熱,喉頭一緊,竟然梗住了不能出聲。
烈語衫緩緩走來,靠進他的懷裏,輕輕摟住他的腰,將粉麵靠在他胸前的甲胄上,一股冰冷之意傳來,她卻不管,隻是緊緊地貼住,讓自己的麵頰,將那胸甲溫暖起來。
她喃喃道“赤哥哥,我這一走,你千萬保重自己,我等著你去跟爺爺說,說你要娶我。”
百裏赤用力摟住烈語衫,低沉著聲音道“我一定去,一定會告訴你爺爺,我這一生,非語衫不娶!除非我死,就一定做到!”
烈語衫輕輕拍了一下他胸口,嗔道“什麽死不死的,我不許你死。”
百裏赤忙道“語衫不許我死,我就不死。”
兩人靜靜依偎在一起,直到外麵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宋川在帳外輕輕咳嗽一聲,低聲問道“將軍,烈姑娘,殿下派人來問,準備好了沒有?”
烈語衫一驚,從百裏赤懷中掙了出來,理一理頭發,揚聲道“準備好了。”
宋川道“是,殿下說,若是準備好了,請百裏將軍整頓軍馬。”
百裏赤深深地看了烈語衫一眼,伸手從帳角抄起馬槊,一轉身出帳,喝道“走!”,翻身上馬,在一隊護衛簇擁下,馬蹄聲如雨點一般遠去。
烈語衫等候了片刻,也走出帳來,一隊皇家護衛已守在帳前,低聲道“烈姑娘,我等配合你行事。”
烈語衫牽過一匹馬,翻身上馬,從身邊護衛手中接過一杆銀槍,在手中呼呼轉了個圈子,輕聲道“走!”
此時已接近二更,軍營之中看似一切如常,但無數精兵已經悄然埋伏在帳篷之中,嚴陣以待。
驀然,軍營西南角處,一人大袖飄飄,如同淩虛踏空一般,從軍營高達三丈的圍牆上一躍而入,身後數十道身影緊緊跟隨,正是上霄宮長老上官雲落。
另一側,崔曜帶著玉皇門弟子從軍營東北角處殺入,他存心立威,雙掌之下,軍營圍牆如同豆腐一般被他擊穿了一個闊約兩丈的缺口,土石紛飛之下,崔曜大踏步衝進軍營,聲如震雷,滾滾蓋過了軍營中的人喊馬嘶之聲“瑞國將士聽著!我上霄宮、玉皇門今日來此,隻為烈語衫!速速將烈語衫交了出來,另將我玉皇門弟子好好送出,否則,今日老夫便屠盡軍營,雞犬不留!”
另一側上官雲落朗聲長笑,聲音清朗“十四殿下,請務必愛惜軍中將士性命,好好地將烈語衫交出來,免傷和氣!”
在軍營中一個隱蔽營帳內,瑞滽一拳恨恨砸在桌案上,咬著牙道“竟然囂張至此麽?”
陳果勸道“殿下莫要生氣了,修真界中,向來不把世俗政權武力放在眼裏,這般千年下來,已經是習慣這般做派了。”
大營之中,無數軍兵列隊攔在兩宗之前,一個將領厲聲喝道“前方高人請留步,你要抓人,我等稟報殿下定奪,請勿衝擊軍陣,否則莫怪我等不敬修真界高人了!”
崔曜嗬嗬大笑,大踏步前行,笑道“你待如何不敬?”
那將領大怒,一揮手,軍陣之中弓箭激發之聲砰砰連成了一片,箭矢如密雨一般向崔曜攢射而來,崔曜笑聲不絕,雙袖揮起向前撲擊,一股巨力隨著他雙袖卷起,無數箭矢頓時被卷得七零八落。
崔曜一個踏步便已衝進軍陣之中,雙掌瞬間化作無數掌影,身邊五尺之內的軍士頓時慘叫噴血向後飛出。
身後玉皇門弟子發一聲喊,長刀在手,列成陣勢,跟隨著崔曜便衝進陣來。
另一側上官雲落長劍在手,向前一指,上霄宮弟子立時組成劍陣,隻見無數道劍光組成了一個光團,直徑兩丈有餘,隻見劍光閃爍不見半個人影,便滾入瑞陣之中,上官雲落縱身一躍,站立在劍光圓團頂端,隨著劍陣前進,身形飄逸如仙,朗聲道“烈姑娘,你如何忍心看這些瑞國將士因你喪命?自己乖乖出來吧,老夫以上霄宮名義起誓,絕不傷你一分一毫!”
話音剛落,上霄宮和玉皇門陣勢旁邊,各有幾個帳篷猛然炸開,裏麵數十名力士,全身都裹在黑黢黢的厚重鎧甲之內,手中所持盡是巨刀重斧,大踏步衝了出來,腳步踏地之聲轟隆不絕,顯見這一身重甲極為厚實。
周圍的瑞兵已經是配合訓練熟了的,立時便向外散開,數十名重甲力士衝了進來,毫不猶豫地便和身向對方刀陣、劍陣撞了過去。
幾乎同時,散開在周圍的瑞軍紛紛擎出一架弓弩在手,這張弓弩全身閃著冷森森光芒,大小竟然比普通勁弩大了一倍,弩弦上已經掛上了三支比普通弩箭粗了三倍的箭矢,一聲喝令下,眾軍齊齊鬆弦,隻聽一片低沉的嗚嗚之聲,無數黑光便向核心攢射。
兩宗陣勢被那些重甲力士毫不講理地硬阻了一阻,便迎上了這股攢射強弩。
一支強弩射中了突入陣勢中的重甲力士,竟然直透重甲,覆蓋在重甲內的力士也頓時發出一聲痛哼,但身形卻絲毫不緩,就在這漫天箭雨之下奮力向對方陣勢之中強突。
這般強弩,竟然連力士重甲都能貫穿!身無甲胄的兩宗弟子更加無法阻擋,雖然仗著刀劍陣勢擊飛了大部分弩矢,但仍然各有十幾名弟子中箭,頓時便翻倒一片,連自家陣勢都攪亂了。
崔曜、上官雲落大怒,怒的倒不是自家弟子傷亡,而是這群世俗凡夫,麵對天下兩大宗門,居然不立刻跪下屈服,居然還敢還手?他們怎麽敢!
一輪弩矢射完,軍兵立刻坐倒在地,雙腳踏弦再次將弩拉滿。
但這中間的空隙,已經足夠上霄宮和玉皇門反應過來,上官雲落和崔曜不約而同大喊“衝上去!”
頓時刀陣劍陣一散,兩宗弟子飛步向前,瞬間便要衝入這群弩兵之中,然而周圍無數軍兵,不要命一般擠了進來,橫在兩宗弟子和弩兵之間,而兩宗弟子身後,數十重甲力士也轉過身來,將手中長刀巨斧揮舞得如同一座座刀山一般,向兩宗弟子背後砍去。
隻一眨眼間,瑞兵死傷無數,即便那些重甲力士,在兩宗弟子五行法則巨力麵前,也不過隻能擋上一擋,便被重擊打得從麵罩中噴出熱血,一個個踉蹌倒地。
然而隻延緩了這麽一步,周圍弩兵已經又上好了弦,一個軍官帶著哭聲喝道“放箭!”
然而一聲令下,弩兵們卻遲疑了,無人放箭。
身前不隻是敵人啊,還有平日裏一起訓練殺敵,一起玩鬧打鬥的親親兄弟,那些正在用身體和性命擋在自己麵前的兄弟!
一個正死命抗住修真弟子攻擊的軍官回過頭來,咧開一張盡都是鮮血的大嘴吼道“慫貨!怕個鳥啊!放箭,快放箭!”
弩兵將領滿臉都是淚水,惡狠狠大吼一聲“放箭!給老子放箭!”
黑壓壓的弩矢,密雨一般向人群中攢射。
弩矢之前,是抱著修真弟子一起等著被弩箭射穿的瑞士!
弩矢之後,是放完了箭坐倒在地,一邊掛弦一邊嚎哭的弩兵!
營帳之內,瑞滽麵色發白,一口細碎的白牙因長時間咬住嘴唇,有一絲鮮血在齒縫間滲出。
半晌後,瑞滽長長吐出一口氣,低沉聲音道“戕神弩首次測試效果極佳!但上弦時間過長,軍中務必大量配備,以便形成梯次射殺之力。通知董先生,此物我軍中需大量配備!”
身後金景慶全身一直在微微發抖,但仍然咬著牙提筆記錄。
瑞滽又道“麵對修真界人士時,我方最佳戰法,便是依仗人多,以一命換一命,甚至十命換一命!都是值得的,否則一旦讓修真之人有了回旋衝擊的空間,我方傷亡必然百倍於之!”
身邊一名軍官實在忍耐不住,大聲道“殿下!既然此前已經有了定計,為何要讓我軍將士付出如此犧牲?”
瑞滽冷冷看他一眼,道“第一,想要釣魚,需有魚餌,想要誘敵,必有犧牲!若是毫無抵抗便開始誘敵,你道敵人是傻子嗎?第二,與修真界一戰,乃是早晚的事,我們不趁此時學習如何作戰,難道等今後兩軍交戰時再去學習嗎?”
那名軍官長歎一聲,默默退下。
瑞滽停了片刻,又道“你們以為我不心疼嗎?十萬瑞國好男兒,隻因我一聲令下,便拋下故國,遠赴他鄉作戰一年有餘,家人斷絕,歸國無望!若有絲毫可能,我也不願他們去送死!但此刻國朝巨變,我等便是瑞國唯一指望,在座各位,都是未來瑞國能夠重興的將帥之種,你等必須記住,身為將帥,慈……莫掌兵!否則你們不但將斷送手下的兄弟,還斷送了瑞國唯一的希望!”
他注目在座每一個人,一縷鮮血從口邊流下,猛然捶案怒吼一聲“你們都明白了嗎?”
身邊諸將齊齊上前,眼中淚水不斷流下,捶胸嘶聲大吼“明白了!”
軍營之中,戰況越發慘烈!
上官雲落和崔曜見手下弟子死傷慘重,早已顧不得什麽高人風範,親自衝殺在前,重甲力士已經死傷殆盡,兩宗弟子身邊陳屍累累,鮮血混著泥土在腳下翻湧,每踏前一步,腳下便是血花四濺。
瑞士也已殺得發了性子,在帶隊軍官率領下,舍死忘生地向前撲擊,往往是三名軍士在前,不顧刀劍地衝上去抱住一人,身後便有同伴刀槍齊下,連兄弟帶敵人一起斬為數段。
兩宗本來各帶了一百多名弟子,這般廝殺了一個時辰之後,均已死傷過半。
然而剩下的兩宗弟子多為精銳,在兩個長老率領下漸漸凝聚成陣勢,瑞隊步步後退,漸有支持不住之勢。
這時,在軍營大門處,突然有一隊騎兵飛馬而出,當先一名全身紅甲的女將,大聲喊道“你們不就是要抓我嗎?不要濫殺無辜,我在這裏!”
火光之下,上官雲落和崔曜看得清楚,心中與在瑞國時看過的畫像對比了一下,確認正是烈語衫無疑,心中大喜,急忙互相招呼一聲,兩宗弟子改變方向,齊齊向營門處殺去。
烈語衫撥轉馬頭,一隊騎兵不惜馬力地衝了出去,直奔易城南門方向。
在軍營內瑞軍阻攔之下,兩宗費盡氣力終於衝出軍營,立即快步如飛追去。
瑞滽身邊,陳果身形一閃,便消失在空間之中。
烈語衫帶著這隊騎兵,馬匹都是精選出來的上等駿馬,腳力極快,風馳電掣一般衝出南門,向黑黝黝的對麵衝去。
上官雲落和崔曜發足疾奔,速度竟然不輸於快馬,腳跟腳地衝出城門,前方暗夜之中,隱約有一襲紅衣飛馳,二人帶領弟子銜尾急追,心中奇怪,對麵應該是甘隊大營,烈語衫為何直直向敵軍陣營衝去?是情急投敵,還是慌不擇路?
奇怪歸奇怪,二人既然沒將瑞國大軍放在眼裏,自然更加不把甘隊放在眼裏,管她衝向哪裏,追上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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