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搏命的一戰。

    在已經沒有了後備兵源的情況下，在這裏的半數人馬已經成為了惠登相僅餘的家底。

    自己在葭萌關城東投入的人數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承受範圍。

    到目前為止軍隊的傷亡已經過半，自己要是再拿不下葭萌關。

    等待自己的結果可想而知。

    不隻是川蜀聯軍沒有退路，自己何嚐不是？

    一架架雲梯再度向著城東方向集結，川蜀聯軍並沒有林懿的紅夷大炮。

    對於這樣的雲梯隻能是束手無策，眼睜睜地看著它不斷靠近城牆。

    惠登相傷亡慘重，唐衍的守城部隊也極為艱難。

    隨著雙方的大量人馬不斷在城東集結，最終的較量也由此展開。

    “率先登上城牆者，賞千金！賜良田百畝！”

    惠登相不斷在後方為眾人畫大餅，以此來激勵眾人不斷向前。

    現在葭萌關的援軍還沒到來，這就是自己的最後機會。

    每延長一分一秒，都會對整個戰局帶來巨大的改變！

    並且從目前來看，勝利的天平似乎正在不斷向惠登相傾斜！

    當第一架雲梯徹底靠近牆體之後，原本的守城之戰也徹底轉化為了白刃戰。

    有一就有二。

    隨著第一道口子被撕開，越來越多的雲梯架設完成。

    大餅畫多了人們會疲勞。

    但是當勝利近在咫尺時，所有流民的戰意愈發高漲！

    登上城牆，已經是他們最大的希望！

    拋棄妻子家鄉，幾年輾轉各地不就是為了能夠吃一口飽飯。

    有一個安定的家！

    人是自私的，尤其是現在這樣的世道。

    但是流民總歸是流民，在加入軍隊之前大多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而已。

    若論功夫，又怎麽可能比得上久經訓練的唐門子弟？

    況且城牆就那麽大，不可能所有人全部同一時間湧上來。

    隨後即使短暫的遭到了衝擊，但是沒過多長時間唐門軍隊就再一次穩住了陣腳。

    並沒有流民登城一邊倒的情況，反而是陷入到了拉鋸戰中。

    這是惠登相沒想到也是最不願意的結果。

    “過去多長時間了？”

    “回首領，已經過去半個時辰左右。”

    半個時辰也就是說即使是最慢的速度援軍就會抵達麽？

    現在這種情況是惠登相根本沒有想到的，但是沒了葭萌關的城牆。

    自己與唐門已經有了一戰之力。

    如果就這樣退去，他不甘心！

    “立刻抽調米倉道和洋巴道的所有士兵，立刻趕來金牛道會合！”

    “要求全速！不得延誤！”

    不過這就是自己的最後機會，那就要全力以赴！

    自己今天就要在這裏和他們分一個生死！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縱使唐門弟子的功夫素質要高於流民，但是人數的優勢在白刃戰中的優勢漸漸體現出來。

    你功夫高？以為自己是葉問？

    那就十個打一個！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二十隻手？

    流民也漸漸發現了，既然單打獨鬥不是對手。

    那就索性仗著人數優勢群毆就是了！

    於是幾乎在城牆上的每一個唐門子弟都是至少在一打二一打三。

    甚至有些功夫高的身邊圍了五六個人，就是對付他一個！

    如果一時半會當然沒有問題，但是他們也都是人。

    也都會累。

    時間一長自然會出現紕漏，不知道從哪裏射出的冷箭就會讓他們徹底失去戰力。

    進而失去生命。

    這樣的情況在唐衍身邊已經出現了許多。

    每一個唐門自己都將自己的疲態寫到了臉上，隻是沒有命令在這裏強撐著而已。

    這樣就算再打下去也隻能是徒勞！

    “全體唐門子弟，聽我號令！”

    “退出東城牆！”

    雖然唐衍收到的命令是死戰不退，但是以現在眾人的情況。

    即使是死戰，這棟城牆最終還是會落入到流民的手中。

    在現實麵前，不能渴望奇跡的出現。

    撤退就是最好的選擇。

    “堂主”

    不光是唐衍，其他唐門子弟也知道這葭萌關對於川蜀金牛道的重要性。

    在來到這裏的時候他們就知道，葭萌關就是底線。

    在這裏隻可能前進，不可能後退！

    “全體，聽我的命令！有戰力的負責殿後！”

    “輕傷者帶重傷者撤下城牆！怎麽我這個堂主說話都不管用了嗎！”

    現在的唐門子弟頹勢已經十分明顯，再苦撐下去也不過是死路一條。

    “堂主，你退我就退！”

    “你不走我也不走！”

    唐乾陵跨越流民的人牆，來到了唐衍的身邊。

    於他而言唐衍不僅僅是煉器堂的堂主，更是他的師父！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現在師父已經深陷包圍，自己又豈能這樣逃走！

    看到站在自己身邊的唐乾陵，唐衍是又氣又恨！

    唐乾陵視他如父，他又何嚐不視唐乾陵如子？他唐衍一生無妻，臨了才收的唐乾陵這麽一個關門弟子。

    無論是實力品行都屬上乘！

    假以時日，煉器堂的堂主之位是必定要由他來接手的。

    可是他和現在的自己站在一起，與找死何異。

    “你呀你！糊塗！”

    對於唐乾陵，唐衍是又愛又恨！師徒情深也是要看地方的！

    人不服老是不行的，自己已經是疲憊之身。

    已然是不可能突破敵人包圍所以為眾人斷後，再者撤退的命令是自己下達的。

    在這裏戰死也算是給唐啟明一個交代！

    “師父你說過這人活一世求得就是一個無悔！”

    “今日我若走，日後絕對都將在悔恨中惶惶度日！”

    “若是如此何不放手一搏，師傅您對我恩重如山！今日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一陣暖流在唐衍的心中劃過。

    “如果說我這輩子有什麽不後悔的事情，可能就是收了你這個徒弟吧！”

    “既然如此，那就搏之無憾！”

    原本疲憊的唐衍再度握緊了手中的長劍！

    “感人，真是太感人了！”

    “好一個師徒情深，我都要被感動哭了呢！”

    十人之中一個膀大腰圓的壯漢，抹了抹眼淚。隨後便直接笑了出來。

    “既然你們這麽情深，那就送你們一起上路吧！”

    說著壯漢直接抬起手中的鋼刀，但是還沒等舉起來就再度落了下去。

    一柄漆黑的飛刀已然插在了他的喉口位置。

    唐乾陵牽動絲線，隨著飛刀拔出鮮血頓時噴湧而出。

    壯漢直接捂著喉嚨倒地撲騰了兩下就徹底沒了生機。

    唐乾陵這一手直接震驚了附近的眾人。

    “什麽東西也敢像野狗一般亂叫？有本事衝我來。”

    “我唐乾陵接著！”

    越來越多的人包圍向了唐乾陵和唐衍兩人，單單他們兩個就吸引了一大片的目光！

    唐衍手中的寶刀未老，用最後一口氣揮舞的虎虎生威。

    而唐乾陵則是不斷操縱手中的暗器，瘋狂收割著流民的生命。

    兩人背靠背在城牆之上無懈可擊，根本沒有任何死角。

    但是唐衍能站到現在完全是胸膛的最後一口氣，這口氣散。

    人也就不行了。

    兩人腳下的屍體越累越高，而唐衍也身上的傷痕也越來越多。

    已經越發力不從心，甚至唐乾陵還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去注意到唐衍的狀況。

    唐衍也已經感覺自己昏昏沉沉挺不了多長時間了。

    “師父！師兄他們來接應我們了！”

    唐乾陵的話突然讓唐衍最後清醒了一下！用盡全身力量為唐乾陵撕開了一道缺口。

    將他直接推了出去！

    “別管我，帶他走！”

    唐乾陵不能死在這裏，這已經是唐衍最後的願望。

    但是強行撕開缺口的代價就是有那麽一瞬間，他的後背完全不設防。

    長槍和刀劍將他的身體刺穿，鮮血從口中滲出。

    “唐門不滅。”

    “師父！”

    “堂主！”

    倒在血泊裏的唐衍臉上沒有遺憾，在臨死前臉上充滿了微笑。

    今日戰死葭萌關為國亦為家。

    他唐衍，無愧唐門！

    唐衍一死，流民很快將目光轉向了唐乾陵！

    但是剛剛對方的駭人表現在眾人心中也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誰都不敢上前觸這個黴頭隻能看著他們帶著唐乾陵離開。

    雖然比計劃的時間晚。

    在唐乾陵這最後一批人撤離之後，城東已經完全被流民占領！

    葭萌關這座惠登相眼中的大山，已經有一半已經踩在了腳下。

    等到唐衡帶人趕到葭萌關之後，先看到的就是僅剩兩三千人的殘軍。

    這其中還有一千多是北城防衛軍隊。

    在東城的防禦軍隊，陣亡率百分之八十。

    如果不是唐衍下達了撤退命令，恐怕所有人都將徹底戰死在城東。

    帶軍前來的唐衡掃視了一圈，卻始終都沒發現那張一直和他作對的麵孔。

    “唐老二唐衍呢！”

    聽到唐衡的發問，所有人都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師父他，為了掩護我們撤退。”

    “戰死在城東。”

    四個時辰，幾十裏的距離。

    換來的就是兩人之間的天人永隔，唐衡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

    但這就是血淋淋的真相。

    “所有人原地整備，準備在街區對抗流民軍隊！”

    雖然噩耗不斷傳來，但是戰爭絕對不會因為悲痛而停止。

    現在死的是唐衍。

    可葭萌關失守。

    死的就將是川蜀的幾十萬百姓們！